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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管她,要出现之时弄得惊天动地,不出现时又杳无音信,真儿,她这样的性子不适合成为荀家的主母。”荀英板着脸严肃地道。
哥哥这态度,荀真放心之余又怕他会有遗憾,“哥,我怕你以后会后悔,若她真怀了荀家的骨肉,只怕你们会错过彼此。”指不定那叫雨晰的女子还会做出些什么过激的行为。
荀英皱了皱眉尖,突然严肃道:“真儿,在回京当日我就遇上了宋芝儿,并且也知道她就是你们相中的那个女孩,她是不错的女孩,至少我会学着去接受她成为我的妻子,她也比雨晰合适得多。”遂将那日的情形说出来,荀家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主人。
荀真这才知道当时他为什么会一回来就知道这件事,原来还有这缘由,失笑道:“难怪人家老说什么姻缘天注定?果然还是这么一回事。”就像她与宇文泓,本以为不可能的,到头来却与他牵手,拍了拍兄长的肩膀,“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安心了,现在筹备婚事,最早也要来年开春才能成婚,而且我与姑姑也商议过,鸿胪寺卿的官职虽不高,但与我们荀家联姻,这样的人家才是最适当的。”
一如当年的她与高文轩,只是造化弄人而已,高家娶的新妇她也见过,长得颇秀气,可见高御史这回是选了个可心的,只是不知道她与文轩哥哥能否过得幸福?虽在宫里有碰面,但是他却有意避开她,这让她内心惆怅了许久。
荀英何尝不知道自家的情况?
荀家顶着这第一将军世家的名头,能择偶的条件有限,宁可娶平民女也不能娶高官女,不然没有一个皇帝会放心这样的联姻。当然因为妹妹的缘故,现在的帝王对荀家还是颇信任的。
到八月,陶英知生下一个男孩,荀真原本想要去看看的,但是被宇文泓拦下了,她现在的状态不太好,还是不要去为妥,着燕玉等女史去江家送上了贺生的礼物。
宇文泓的后宫空虚,朝臣都纷纷上折子请求为了延续皇族香火,请求帝王选秀女充填后宫,虽然没有人敢点名指责荀真,但是话里话外对她霸占皇帝的宠爱却没能怀孕而不满。
已经清静不少时日的后宫又开始沸沸扬扬,那悄语议论声更是在后宫的上空盘旋,有等着看荀真垮台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更有等着机会降临的……
秋风起后,晚上更添寒气,荀真看着孙大通将一些小炭盘摆在隐秘处,遂脱下厚重的披风递给宫娥,上前看着正在批奏折的宇文泓,随意瞄了几眼,“又是要求选秀的?”
“嗯,此事他们一再提起,我已经驳了,父皇的大丧才过,今年内不宜进行,等两年后再说吧。”宇文泓道,给下确切的日期,那样这件事被提起的机率就会降低。
荀真道:“那也是,堵不如疏,对了,听闻许大人丁忧结束回来了?”对于许悠的兄长,荀真还是记怀的。
“嗯,这事我没跟你提,怕是你在宫里遇着他了?回来已有一段时日了,我给安排了一个吏部尚书的职位,他是人才,有这能力。”宇文泓怕她看到许冠庭会想到许悠,心里难过,遂没提这件事,对于生母,他的感情始终不及她,“对了,待会儿我宣他前来议事,你让孙大通安排一下,待会儿留他用膳。”
“嗯,在尚工局的门口遇到他,本想打个招呼的,谁知他转身却走了,因而错过了,看来他还怀念尚工大人。”荀真一提起许悠就会无限感慨,一转眼她都走了有好些个年头了。“得了,我去准备吧,好歹他是尚工大人的兄长,怠慢了就不好。”
宇文泓就知道她会这样,遂摇了摇头,继续批阅奏折。
待荀真转回来的时候,许冠庭已经与宇文泓面对面而坐,特意朝他看了一眼,鬓边有些白了,看来这些年他也过得不太如意,此时正好听到他道,“皇上整顿吏治是好的,先皇在时就是过于仁义了,乃至现在吏治都颇为懒散,而且一直把持在柳相的手中,朝中的大臣有相当一部分都与他有关系,即使皇上削柳相的权,但是很明显作用不大,依臣之见,整顿吏治虽急,但也不能过于急躁……”
宇文泓边听他说边点头,这许冠庭还是颇有见地,难怪他虽试图架空柳晋安,但成效不大,“许卿家能回朝助朕一臂之力,朕心甚慰。”
荀真在旁听了一会儿,趁这空档上前去给许冠庭行了一礼,“许久没见许大人了,可安好?”
“荀总管事。”许冠庭连忙起身还礼,刻意打量了一眼,荀真似乎比那年见时成熟了不少,只是瘦得有些厉害,看来那些流言蜚语还是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因为妹妹许悠的关系,他待荀真是不同的,虽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对妹妹而言,宇文泓这儿子也未必能如荀真那般与她靠得近。
荀真看到他眼里的关怀,突然心里一酸,那年尚工大人留下的信一定有对她的关照,不然这许大人不可能一见到她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是他看宇文泓也没有的,上前倾身握住宇文泓的手,“皇上,膳食都备妥了,是不是让孙公公开席呢?”
“许卿家回京颇有些日子,今日就留在华龙宫用膳吧。”宇文泓站起来握住荀真的手。
这样亲昵的举动看在许冠庭的眼里顿觉安慰许多,起码知道他们并未因为流言蜚语而情淡,只是荀真的样子真的令人很担忧,若妹妹还活着,只怕又要担心不已。
膳后,正好有大臣进宫来禀报,而荀真却送许冠庭出去,在外间回廊上,许冠庭却是严肃地道:“荀总管事至今未孕吗?”
荀真愣了愣神,心间的苦涩不足以向外人道,如果是别人问她这样一个问题,她一定会十分震怒的,但这人是许悠的兄长,她倒不好因此迁怒于他,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恶意,“荀真至今未得有幸怀上龙种。”
“那一年阿悠的信中要求我往后如果回京述职后,一定要对你的事多多上心,她始终担心你会在这宫里过得不幸,虽未有出现她担忧之事,但你现在的状况真的不太好,可有宣太医看过?”
“这倒没有,宫里人多嘴杂,所以倒是没让太医诊脉,再说这是女人的事,太医那儿未必见得比宫里的老嬷嬷更有经验,倒是吃了不少补药,可也没见有效果。”荀真道,如果是其他人问,她必定不会这样答,但是见着这许大人,想到许悠,她也觉得颇为亲切。
许冠庭想着她所说倒也是实情,如果一宣太医,势必流言蜚语会更上一层楼,因此道:“荀总管事,我认得一年老专治女人家孕事的老嬷嬷,只是她早年曾在宫里任过职,后来得了恩典出了宫,在这一方面颇是能手,不客气地说连昔日的唐皇后也找她诊治过,但是她却不愿再进宫里来,荀总管事,要不私下里找她诊治一番,可好?”
荀真没想到许冠庭会提这个事,虽然心中颇有些意动,但是仍有几分顾虑,“许大人介绍的人想必是有能耐的,但是现在帮我调理的也是宫里的嬷嬷,未必就会比她差,再说唐皇后不是最终也没有怀上,可见……”这人根本没本事,不过这样直说只怕不太妥,许冠庭可是一番好意,遂停顿下来。
许冠庭却在此时道:“荀总管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唐皇后早年是吃过绝子药的,她的情况与你应该不同,而且不瞒你说,阿悠怀孕之时,就是她在一旁侍候的,可以说她是唐皇后信任的人,如果没有一点本事,唐皇后会留在身边吗?你还是好好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多给一个人诊脉也是不坏的。”
荀真的心不禁动摇起来,听许冠庭这么一说,这个人定当有些本事,不然那个颇为算计的唐皇后不会重用,但是心中仍有顾虑,正要答话之际。
宇文泓的声音突然响起,“许卿家所说的是真的?”
荀真错愕了一下,他怎么过来了?可能自己与许冠庭说话太久了,一时没注意,“皇上……”
“别插嘴,许卿家还没答朕的话。”宇文泓道。
许冠庭知道这皇帝与阿悠是有心结的,悻然道:“是真的,皇上当年就是由她接生的,阿悠那会儿差点血崩,若不是这老妇人,只怕要撒手人寰。”想到生产那一夜的惊险,他得到消息后就赶去了,等在门外看着血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来,心里的担忧现今想来仍历历在目,而唐皇后也在隔壁的寝室里等消息,直到孩子的啼哭声响起,他们才能松一口气,漫长的黑夜总算过去了。
只怕是这年轻的帝王并不知道还有这一茬,阿悠是拼了命生下他的,但阿悠人都不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只是希望她视之为女儿的荀真能过得幸福。
宇文泓的表情却没有起伏,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突然伸手握住荀真的手,“你去给孙大通留下个地址,即刻宣她进宫。”只要有希望,他也要放手一搏,而且是嬷嬷,那么并不太引人注目。
“皇上,她是不会进宫的,因为她本身就是得到特旨以死遁逃出宫的宫女,所以再踏入宫廷是不可能的,只怕她是宁死也不会遵旨前来的。”许冠庭道。
宇文泓的眉头紧皱,还有圣旨不能宣过来的人?“朕就不信她会不买朕的账。”
哪知,着孙大通按着许冠庭所提供的地址寻去,让她进宫,那个老妇人却是板着脸不肯就旨,说:“我是不可能进宫的,如果有人要我看诊,那就到这儿来,不然就免谈,即使你们要烧了我的草庐,我也不会就范。”
这话当即惹怒了孙大通,打算强硬地带她回宫,哪里知道这老妇人竟然意图拿刀自裁,也不肯就范。
这才逼得孙大通不得不憋着一肚子气回宫向宇文泓复旨,若这老妇真有本事那就算了,若没有事后他必定要计较。
“她不肯来,那我去见她。”荀真当即拍板道,楚嬷嬷如果有用,那她早就怀上了身孕,可很明显她并没有太多的本事,最近她这对越来越是深信不疑,所以对于她开的药膳,她渐渐地不再怎么服用。
“真儿?”宇文泓道。
“如果她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那我就给她治,如果她没本事,我也没损失,总要去试试才知道结果,她不肯就我们,我们去就她,泓哥哥,为这事我不得安眠的日子不少,所以走这一趟我心甘情愿。”荀真试图说服宇文泓让她出宫。
宇文泓自然知道她急迫的心情,背后讽刺的话并未因为他的动怒而停止过,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想了想,遂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但这次必须是我陪你去,你再等两日,将事情交代妥当,我们即出宫。”
荀真想说她一个人前去就可以了,他的事务繁忙,她不能因为这件事而拖他的后腿,但是看到他一脸的坚定不容反驳,惟有点头同意。
贵绮宫。
柳心眉怒目看向兄长,“你是怎么搞的?居然让安幸怀上了你的孩子,今儿个她进宫跟我说时,我还不信,你怎么这么糊涂,她的个性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她非要向皇帝提与驸马和离,与你成亲,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正妻的,若是安幸将这件事闹大,我看你是准备吃不了兜着走。”
柳轲愣了愣神,他没想过安幸会怀孕?“这怎么可能?我一直很小心的,就是怕让她怀孕以致事情难以收拾,这样不利于我们的计划,怎么可能给机会让她闹?你确定她怀上的是我的孩子?”
柳心眉没想到兄长是这种吃完不负责任的人,这人还是安幸公主,“你以为我是诳你的?我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你以为人人都是荀真那不下蛋的母鸡,无论皇帝如何播种,她就是怀不上孩子。”说到这里她的笑容既幸灾乐祸又嫉妒非常,“我看你现在如何收拾?只怕高驸马知道你给他戴了绿帽子饶你不得,他现在又升官了,正得皇上的重用,平步青云之际哪会任由别人给他戴这种帽子?”
柳轲摸了摸下巴,好不容易才哄得安幸那妮子对他言听计从,可不能就此撒手,只是她怀孕没有第一时间与他说倒是前来与柳心眉相商,可见这妮子也不好对付,想到高文轩,摸了摸下巴,“这事也好办,心眉,你别管,我弄出来的局面我自个儿会收拾,包管事后安幸对我会更加信任与依赖。”
柳心眉将信将疑地看着这兄长,皇帝待柳家现在就像那夏季的天气,时晴时雨,意图越来越让人摸不着边,“你别是随口胡说,姑姑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与你拼命也是有的,你以为她真疯了?我现在也近不了皇帝的身边,都是荀真那个女人做了挡路石,想搬开却又不得法,你说我运气怎么这么背?”
“她若是在这一两年再不生,你以为皇帝还会宠着她?心眉,钓鱼要有耐性,皇帝是不可能不要子嗣的,你也趁机多接触接触皇帝,最好能怀上龙种,这样对我们柳家最为有利。”柳轲道。
柳心眉白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但是他防得紧,她连下药的机会也没有,如何能怀得龙种?越想越可恶。“你别管我的事情,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而此时的荀真却是看着楚嬷嬷道:“楚嬷嬷,你这药膳暂停一下,我与皇上要出宫一趟,所以明儿你不用再炖药膳了,这药膳我吃了有些时日,也未见成果,可见添加多了一两味药材也是没用。”
楚嬷嬷的眼睛张大了,听荀真这话里的意思,竟是对她不太信任,“总管事大人,我说过要耐心……”
“再长些时间才有效的话我已经听得腻味了,楚嬷嬷,正是由于我对你的信任,所以我才会一直由你给诊治,你也不要起疑心,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楚嬷嬷,你先下去吧。”荀真道。
楚嬷嬷张口还要再说些什么?可最后看荀真不欲多说,还是悻着脸退下了,一路上心里都忐忑不安,遇上了孙大通,想到荀真说要出宫的话,会不会是另寻他人医治?心中“突突”地跳个不停,一把拉住孙大通,腆着笑脸道:“孙公公,总管事大人明儿要出宫,到底所为何事?”
孙大通看了一眼楚嬷嬷,年轻时两人有些交情,遂当时才会荐了她给宇文泓,让这徐娘半老的楚嬷嬷给荀真避孕,“你听谁说的?”
楚嬷嬷强笑了一下,“自然是总管事大人说的,这有些不妥,你何不劝劝皇上?总管事大人的药膳不能停的,一停下之前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还是在宫里为妥……”
孙大通看着她的嘴一张一闭就是大力劝说荀真不要出宫的话,“你以为主子们的事情由得我这奴才说三道四?皇上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对他的事指手划脚。”
楚嬷嬷闻言,心不禁往谷底而去,试探地道:“那公公可不可以透露一二皇上与总管事大人出宫所为何事?”
“楚嬷嬷,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素日里也不见你会这样,今儿个却缠着我说这些个话,你难道忘了宫规?”孙大通不悦地道,“不是自己的职责就少问少管少发言,皇上的事几时轮到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多说?你是不是因为总管事大人对你的恩典而忘乎所以了?我当年就是看你行事端庄稳重,才会荐了你,你可别让我跟着你背黑锅。”
楚嬷嬷平白无故地得了孙大通好一通的训话,这回不敢再发问,带着手下告辞离去。
走在这红墙黄瓦的宫道里,她的心思始终不得安宁,没想到事态会严重到这个程度。
一旁信任的宫娥道:“嬷嬷,我们都找了无数方子了,一再调适,可也没见奏效,时日一长,总管事大人会起疑心的。”已经差不多一年时间了,荀真虽然嘴上不说,但脸上是越见怀疑。
“你以为我不知道?可现在我是没法子啊,哪知别人奏效的药到了她那儿会全部无效,我甚至要她与皇上减少房事的话都说出来了,现在能找到的理由越发地少了。”楚嬷嬷那张还算半老美人的脸皱了又皱,“我让你打听的宫里以前专治这病的那个嬷嬷,可有打听到住哪儿?”
“这个还没消息,嬷嬷别急,兴许还有别的办法?”宫娥宽她心道,“再说那嬷嬷真有那么神?若是这样,还能特例让她遁死出宫去?”
“教你这么久了也没有长进,我们现在所学的都是她当日留在宫里的,别看太医的名头比我们响,但他们治女人病不在行的,尚食局里的司药房也只管个头疼脑热的,只有我们是专门与之打交道的,毕竟要伺候皇上,身体可不能出一丁点的毛病。”楚嬷嬷训道,“再派人去,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总管事怀上孩子,不然若被她发现了我们刻意隐瞒的事,就算她不发怒,皇上能不震怒吗?”
自从宇文泓与荀真不再避孕后,迟迟未有消息,她就终日提心吊胆,好在荀真宅心仁厚,一直没有对她的话有过多的质疑。
荀真在听了孙大通转述与楚嬷嬷的话后,皱了皱眉,“我看到她与你驻足说话,就是打听这些个事?”
“嗯,没错,就是问了这些话,我听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总管事大人可是发现了其中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孙大通没有深思,“她那人我了解,很是尽忠尽职的。”
“没有,孙公公说的我也明白,只是觉得她今儿个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倒也没发现其他的异常。”荀真笑道,“我去看看皇上那儿都妥当了没有?本想说就我一个人去好了,他偏也要一道去,为了我丢下国事,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孙大通与她一道往外殿而去,“那是皇上对总管事大人的心,大人还是安心由皇上安排吧,这回出宫的缘由我已经下了封口令,所有人等都不许泄露出去,所以没人知道。”
荀真看了眼这老太监,这一两年来,孙大通似乎也老了些,头发更花白了一些,但是腰背还是挺得很直,遂道:“孙公公,如若不是重要的事情就交给那些小太监去做吧,你的年事也高了,可得当心身子,皇上由你伺候惯了,若你哪天倒下了,换了人他也未必适应,还是多保重身体。”这都是她的心底话,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在这华龙宫,这老太监都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孙大通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当了太监就注定这一辈子无后,皇上嘴里不说,但对他还是有些情意的,更别提荀真了,这一番话触动了他的心弦,掏帕子按了按眼角,笑道,“我还干得动,不至于老到要退休,那些个小子太嫩了,怕是皇上吩咐的事情都难办得好,我呀还等着伺候将来总管事大人生的太子呢。”
荀真笑了笑,只要他老当益壮就好了,倚在门框看到宇文泓坐在炕上正意气风发地给几个提拔上来的内阁成员下达命令,那天子的威严越来越重,等了好一会儿,那些人告退后,这才走近他,“都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你那边收拾妥当了?”宇文泓起身由她给换上外出的衣物。
荀真一面给他换衣物,一面道:“都没有什么大事?宫里的那些个妃嫔虽然嘴里有怨言,可也没扯出什么事来?只是这一趟我一个人去也就足够了,你……”
宇文泓轻搂她的腰啄吻了一下她嫣红的嘴唇,“这话我不爱听,生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没我你怎么生得出?”
荀真颇有些感动,但仍轻捶他一记,嘀咕了一两句话,这才与他携手准备出宫。当坐到马车时,她倚在他的怀里,心中起伏不定,就怕到时候得到的诊断会是她无法生育。
宇文泓感受她的不安,轻抚她的背“她若治不了,天下能人多了去,总会解决问题的。现在脉还没诊,你怎么知道最终的结果是最坏的,真儿,我不喜欢你这悲观的态度。”最后他是很郑重地道。
荀真瞟了他一眼,她的焦虑就算是他也不可能会完全了解,不过他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总要确诊后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由他带给她的安全感。
马车行了将近大半天时间,在傍晚时分才到了这位于京郊的地段,荀真由宇文泓扶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这附近的秋景萧瑟,而且只有几间房屋,屋外围着栏栅,看起来不大起眼,但是门外却有披着斗蓬的女人或带着侍女或由夫婿陪着在等候。
荀真看了一眼,没有相熟的人,好在她也带了纱巾,不太可能被人认出来。
“这儿挺热闹的。”宇文泓顿时来兴趣了,看到那些前来求诊的有小户人家的妇人,也有大户人家的,可见这个叫曹婆的老妇还是有点水平的,朝孙大通看了一眼,由他去安排听诊的事情。
荀真看了一眼那些等候的人,没多时,有一年轻的娘子由侍女扶着从屋子里面出来,脸上泛着喜悦,看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坐上马车的动作,看来应该是有喜了,真有那么灵?荀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再然后就有一名梳着丫髻的青衣使女出来,脆生生地喊道:“下一位。”
立时就有一对小夫妻递上号码,青衣使女看了看,遂销号,领着她们进了那中间最宽阔的一间堂屋。
“皇上,老奴去拿号了,只怕今儿个轮不到我们,前头还有十来个人等着,听说这妇人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即不再诊病……”孙大通为难地道,所以他们来得迟只怕等不及。
荀真心里有些焦急,他的时间很宝贵的,今儿个能抽时间陪她前来已经是特例了,“这怎么办?”
宇文泓看了一眼那些等候的人,朝孙大通道:“你去给她们银子,让她们先回去,将号让给我们。”
荀真睁大眼睛,这样也行?
只见孙大通会意地上前去给那些人塞银子,让她们先行回去,虽然有人欣喜地接了银子坐上马车回去了,但也有财大气粗者不买账,但在孙大通的软硬兼施下,嘴里有些骂骂咧咧地,但一接触到宇文泓那板起来威严的脸孔,顿时不敢再说什么,拿过孙大通递上的银子赶紧回去,一时间,栏栅外的空地上哪里还有人与马车的影子,空旷了不少。
好长一段时间,荀真等得脚有些酸,看到宇文泓没有不耐烦的神情,这才稍稍有些许安心,看到之前进去的那对小夫妻出了来。
而那青衣女使出来后看到本来有不少人在此等候,现在都散了去,不由得怔了怔,随即看到孙大通将一大堆号码牌塞给这小丫头,“该到我家主子了吧?”
青衣女使的眉头皱了皱,将一堆号码牌塞回给孙大通,气呼呼地道:“我们婆婆说了,凡是这样的人一律不看诊,你们回去吧,下回按号来才会看。”
“你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孙大通在宫里多是别人看他脸色,他何尝遭到别人这般的白眼?遂不禁怒了起来,而且上回来的时候没见着这里还有这么讨人厌的小丫头,遂道:“叫你家婆婆出来。”
荀真皱了皱眉,这样勉强只怕对方就算答应给她看诊,只怕也会不尽心吧?“你快制止孙公公吧?不然我们只怕又要失望了。”
宇文泓握着她有些冰冷的手,“由得孙大通去闹,他知道分寸的,不会坏事,那老太婆一出来看到他,即会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的人?”
荀真道:“就怕会引起她的反感,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家,而不是人家有求于我们,万一人家不乐意,也许遭殃的还是我们?”
宇文泓知道她说的也在理,遂笑道:“真儿,你也不用愁眉苦脸,她在宫里待过自然懂得趋吉避凶,不肯进宫只是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只要我们的态度好,她还有何不满意?”以他的帝王之尊肯在这儿等上这么久已经够纡尊降贵的,只要小女人能开开心心地怀上孩子,那么这点付出也不在话下。
“我说不过你。”荀真扁了扁嘴道。
果然,在孙大通一番地吵闹之下,里头的银发老妇皱眉拄着拐仗出来,一看到是孙大通,赶紧想要回去关门,上回这老太监就没安好心,现在又来只怕还是提进宫那档子事。
“曹老太婆,好了,你也别躲了,我家主子不要你进宫伺候,已经亲至了。”孙大通冷哼道,虽然他进宫的时候也听闻过这曹老太婆的本事,但却没有交集,不过那会儿他是小太监,后来听闻她无缘无故地死去了,所以当年在文菩庵里初见的时候,愣是没认出来这老太婆就是那个曹嬷嬷,还以为后来被唐皇后给秘密处死了,哪里知道这老太婆居然能从唐皇后的手中逃出生天?
“什么?你说主子?”曹婆惊愕地停步回头看向孙大通,突然越过他看向一旁等候的宇文泓与荀真,眼睛突然瞪大了,她是见过先皇的,自然一眼就能认出宇文泓来,这就是当年她亲手接生的孩子?
宇文泓牵着荀真的手走向曹婆,看到她险些跌坐到地上,遂眯着眼睛靠近曹婆仅用她能听到的声音道:“起来,朕亲自前来不是看你惊恐的样子,放心,朕也没想到要你回宫或取你的性命,好好地给她看症。”
曹婆这时候才算回过了魂,年纪越大越不中用,二十多年前时尚敢与皇后讨价还价,不然最后如何能活得下来?她当年人虽然离开宫廷,却时时要受到宫里之人的制肘。
定了定神,她这才一脸镇定地给宇文泓行礼,至于荀真,虽是初会但却听闻过她的事情,尤其是额头的那朵鲜艳的红梅更是将她的身份显露出来,“这位就是荀总管事吧?”
安幸公主府。
安幸公主的手抚着肚子,怎么就怀上了表哥的孩子呢?这下可怎么办?特意找了柳心眉说话,就是希望她能给柳轲施压,主动休妻给她腾位置,这样她才好向那狠心的兄长提与驸马和离之事。
高文轩似忘了她的存在一般,已经很久没到这公主府了,自然她也是庆幸的,实在不想受他的折磨,只是一想到要放任他与那个新妇卿卿我我,她的心里就十分不平衡,但是现在顾不上这个,如何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合法的身份才是重要的。
挺着腰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她突然看到有陌生人正进入她的房间,遂端着公主的架子道:“你们要干什么?外头的宫女干什么去了?居然让陌生人进出我的房间?”
“驸马爷吩咐了,绝不可能让那孽种来到世上。”其中一名一脸严厉的妇人道。
“什么?是高文轩派你们来的?”安幸公主怒道。
但是却无人答她的话,那个严厉的妇人根本没有将她当公主对待,而是示意带来的人将安幸公主的四肢绑起来,强行灌下堕胎药。
安幸公主越挣扎,喝下的药就越多,想到高文轩以前也试过遣开她身边的人就进来折磨她的事,这事情像他会干的,手中的拳头紧握,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心,不给她的孩子一条活路,让她守活寡,现在还要流掉她的孩子……
眼泪一串串地滴落,安幸公主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下身的血水染湿了裙摆,看起来触目惊心。
“表妹,这是怎么了?”柳轲进来时,状似一脸惊讶地道,然后又怒吼了一句,“是谁害你成这样的?你身边的宫女与太监呢?都死到哪儿去了?”
“表哥,是高文轩,是那个魔鬼一般的男人,我以前是眼瞎了,才会非要嫁他,表哥,我们的孩子,我本想着让你休妻娶我,现在……”安幸公主伏在柳轲的怀里失声痛哭,“我绝不会放过高文轩,一定要他死才行……”
柳轲听着安幸公主在那儿诅咒高文轩,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嘴角轻轻一勾,一抹得意的笑容浮在唇角,但在她看过来时,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安幸,你怀孕的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早知道我一定想法子让你摆脱掉高文轩,现在你的孩子流产了,高文轩怎么可能会与你和离?再怎么样他都是驸马啊……”
安幸公主一听这话,哭声更为响亮。
因为安幸公主不会做人,所以府里的人没有多少人与她一条心,再加上现在她不得新皇帝的宠爱,更是没人将这任性妄为的公主放在眼里。
所以才有了他柳轲的机会,只怕安幸公主到死也不会知道真正要她流产的人是谁?趁机在她耳边挑衅道:“安幸,可怜的安幸,高文轩是皇上的重臣,怎么可能会为了你而严惩他,你这只是痴心妄想……”
安幸公主的身子顿时一僵,缓缓地抬头看向柳轲……
此时的荀真正由那曹婆给诊脉,问了一些细节,还检查了一下身体,宇文泓原本背着手在这简陋的屋子里看着外面的景致,听到身后的声响,回头看到荀真出来,上前扶着她的手,看向曹婆,严肃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曹婆洗了洗手,此时已经没有了面对帝王时的惊恐之色,而是一派严肃地医者脸孔道:“她的症状原本不太严重,初经来时应该有痛经的症状,轻微的宫寒,当时只需调理就可,但是在该调理的时候没有那么做,有人暗地里给她下过药,是不利于怀孕的,而且这味药还加重了她宫寒的症状。这一年来又一味地强用补药,没有真正对她的身体下对症,两相一冲,热燥之下寒意更重,所以才一直无孕,若是再拖过明年,只怕她今生是怀孕无望了。”
皇宫里从来不缺这种戏码,曹婆也见惯不怪,只是那个下药之人还是没敢下重手,不然荀真只怕一早就能判定无法怀孕。
荀真的手紧紧地攥紧宇文泓的手臂,有条件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楚嬷嬷的身影立时浮现在她的眼前。
恰在此时,屋外有人轻声喊,“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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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本来以为可以早上更的,但是修文修到了天亮六点钟,某梦实在撑不住了,要去睡一睡,所以更亲才会晚了,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