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拔刀相助

成龙 朱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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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张静初合作《尖峰时刻3》的时候,她的英文已经很好了,我听着觉得很不错,但是对于好莱坞来说她还是个新人,难免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我就尽量帮她出头。

    当时剧组总是先拍我和克里斯·塔克,她算是配角,就先在现场等。拍我们的时候,如果只是拉背的那些镜头,其实她也不用亲自来演,但她每次都坚持要自己演,帮我们做背景。有一场戏讲的是她在我对面哭,镜头只拍得到我,她只是一个背而已,本来也可以不用哭的,但导演一喊Action 她就已经开始哭了。Cut之后我就跟她说,小姐你别哭啊,没拍你正脸,你先不要哭,省着点眼泪,但她还是很入戏地在那边哭,也是希望给我提供一个好的情绪。

    美国拍戏很讲究分镜头,每次都是“远景、中景、近景”做完一遍,正面做完又是反面一遍。她就一直陪着我拍,坐在对面哭。那场戏从一早拍到晚上,到了晚上她已经很难受了。终于我们的部分拍完了,我和克里斯·塔克该收工了。

    一说我们俩要收工,大家就从严阵以待变得立刻松弛了下来。

    拍张静初正面的时候,我们的背影可以找替身,不用我们坐在那边。剧组的人也有这个思维习惯,觉得我们是大明星,肯定不会愿意给别的演员去配戏的。我当时留了一个心眼,虽然收工了但是没有马上走。我想她刚刚来到这里,不管过去在国内有多少经验,在这里的第一场戏都一定会怕,会紧张。我自己是过来人,了解那种感觉。我就站在外面的一个角落里看现场的情况。当时就看到现场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一副放松了的样子,导演也是一下子就歪在椅子上:“来吧,拍。Action。”

    当时要拍的是张静初推门进来的一场戏,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眼里就要有眼泪。我躲在旁边看,她还在点眼药水呢,听到一喊Action就很慌,赶紧把眼药水藏起来,旁边也没有助理和服装、化妆,都是自己在弄,藏好眼药水就赶紧准备推门出来。我看到这个情况,马上走回现场说咔咔咔,人家还没准备好。“She is not ready yet。 Why so hurry?”我转头就跟张静初说:“等你准备好了,你跟我说。”转身又跟剧组的人说:“Listen,when I say she is ready, it"s ready。”

    回到位置,点好眼药水,情绪到位,她跟我说:“大哥我准备好了。”我就跟剧组的人说:“现在OK了。”接着就Rolling, Action,她走出去……那天我就一直站在旁边看。导演一喊Cut,我就马上走过去问:“行不行?可以再来一个吗?”她说行,我就说:“好,One more。”我这样做的意思是你们不能欺负新人,我让你们再拍一遍的时候才可以再拍一遍。

    中间换景的时候,别人在旁边调镜头打灯光,我就故意走过去抱着她的头,帮她酝酿感情,她陪我拍了一天,那时候已经哭得没眼泪了。最后整场戏我陪她拍完,收工,她抓着我说,大哥,真的太谢谢你了。我说不要谢,我们在这里就是要互相支持跟打气。

    这也是我多年来工作的习惯。当年我人在加拿大,陈可辛的《情书》首映礼请我去参加。我想中国人一定要互相打气,我一定要去捧场,就从加拿大飞过去LA专程帮他站台。包括那时候周润发的《防弹武僧》,我也去帮他站台,多一个人出席就多一份力量。我是这样想的,但可能很多人并不是这样想。

    1992年,我们在长春拍戏,在一个老的火车站,我们在火车上面拍,底下就有那种卖瓜子的小摊,摊主是个老婆婆。休息的时候我往窗外看,就看剧组里很多人都到老婆婆那儿,抓一把瓜子转头就走。我觉得很奇怪,就把他们叫过来:“你们干什么?给钱了吗?”他们说:“大哥,我们给了,给了5块呢!”我走下火车,沿着火车道往两边看,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头,就问:“老太太你是怎么来的?”“我每天早上推着车过来。”“这些瓜子都卖完是多少钱啊?”“大概几块钱吧,他们给了我5块,我就给他们随便吃。”我那时候也不了解内地的物价,也不知道瓜子真就是一毛钱一大把,就说这个太离谱了,我给你100块,你今天早点收工回家吧。

    那时候火车还是烧煤的,片场附近有个废弃的火车头,里面有个大水箱,打开盖子里面都是水,特别脏。拍戏的中间,我就老看见旁边一个小孩子,才八九岁,就在那个火车头的大水箱里面游泳。在片场溜达久了,他也认识我了,每次就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时候嘴里还叼根烟,浑身上下脏得哟,全身都是黑的,还跟着剧组的人管我叫大哥。有天我就跟他说,你干什么的?怎么这么脏?给你300块,先去洗个澡,再去买套衣服!

    没想到他还挺听话,一个下午之后回来了,哇,白得呀,干净得我都认不出来了,还穿着一套全白的衣服回来:“大哥,我洗过澡了!”我说:“不错!”

    第二天我再看,又变回一个小黑孩儿了。

    我在香港的办公室经常有世界各地的影迷来,等在门口想见我。很多年前,内地到香港还很不方便,所以从内地来的影迷并不多。有一回我在香港拿了个社会学的荣誉博士,领完奖之后很开心,就往办公室走,回去要马上准备庆功宴,还要做一些访问,急匆匆的。路过门口时就看到一个男孩子,年纪不大,那天很冷,他穿得很少,身上只有一件毛衣,已经有点弄破了,也不是很干净。我的车子很快经过他身边进了公司里面。进去之后心里却老在想着外面这个影迷,就叫我的工作人员出去看一下他,问问情况。一问才知道是内地来的影迷,费了很多周折和旅费才来到香港,就希望能见我一面。我一听就先放下手边的工作,让人把他请进来。他走进来的时候,抱了三本大大的剪贴簿,冷得还在不停流鼻涕。我让人给他倒了热茶,让他坐下缓一缓,暖和一下。把剪贴簿拿过来看一看,又站起来拍拍他,这一拍他直接哭了,可能是委屈加上兴奋吧,一下子爆发出来,我也有点不知所措,又找人给他拿了一些签名照片和小礼物。

    我是苦出身,所以对各行各业最底层的人都有好感,尤其是像饭店服务员啊,空中小姐啊,都会比较照顾。有一次我们去台湾,当地的朋友招待吃饭,在一个饭店的包厢里面。服务员里面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刚工作不久,动作还不算很熟练。中间她过来帮大家倒茶,手不稳,个子又小,一不小心就把茶淋到了椅背上的衣服上。我看她一下子很紧张,也不管那件衣服是谁的,马上跟她说:“没关系没关系,衣服都可以洗,你有没有烫到?”我这样一说,在座的别人肯定也不好意思责备她了。她听我这么说,加上原本就紧张,快要哭出来,我赶紧又说:“没关系的,你不要害怕。”

    平时坐车走在路上,只要是看到流浪汉或乞丐,我都会叫人拿一些钱给他们。很多朋友也会劝我,大哥,那都是骗人的。可是对我来说,管他是不是骗人的,我自己开心就好。就算车子开走,他在后面骂我傻瓜,那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