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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我们掉下崖的?”坐了一会儿,姜璃问和尚。
和尚的手指仍搭在苏鎏的脉上,道:“是赵大师说的。”
“赵大师?”
“就是大觉寺门口那个算命的,他跟我们方丈是好友,算的命可真是准。”和尚说着,松开搭着苏鎏脉上的手,站起来道,“脉象稳一些了,走,我带你们去见赵大师。”
和尚说着,看看姜璃,也不忌讳,蹲下身,道:“你走不了,我背你吧。”
换作别的女子,被个年轻和尚背着算怎么回事,但姜璃才不在乎这些,伸手趴上去道:“多谢小师父了。”
苏鎏眼看着姜璃就这么趴在一个和尚身上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地跟在身后。
还好和尚是顺着小路走,没有走大路,不然一路上被众香客瞧着,更不成样子。因为要照顾苏鎏的身体,所以走得极慢,好不容易才回到大觉寺,和尚直接绕到后院,自后门进去,将两人带进一间厢房。
一进厢房便是一股茶香,一个老和尚正和一个中年人在对坐饮茶,而那中年人正是那个算命的。
年轻和尚将姜璃放下,也不多话,向老和尚行了个礼就出去了,留下苏鎏和姜璃在里面。
苏鎏刚才发心疾,接着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山路,身体已经吃不消,年轻和尚刚离开,他竟然站不住,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姜璃被放在一张椅子上,行动不便,眼看着苏鎏晕过去,正要单脚下地,那边的老和尚念了声佛号,已经走到苏鎏跟前,将他抱起,放在旁边的榻上,伸手搭他的脉,搭了一会儿,自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了颗药丸塞进苏鎏的嘴里。
“已无大碍了,女施主放心。”老和尚回头对姜璃道,人又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多谢师父。”姜璃点点头,视线回到那中年人身上,自始至终他都在喝茶,一双眼睁着,结着一层白内障。
“大师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掉下崖去的?”她开口问那中年人。
中年人放下茶杯,道:“自然是算出来的。”
算出来?听上去多少有些玄乎,但姜璃随她老爹,虽然相信科学,却不排斥会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比如说她自己的能力。她在心里计较了一下,心想这大师真有超能力也不一定,便问道:“那师父能不能帮我算个人的去向?”
中年人一愣,用那双空洞的眼“看”着姜璃,道:“这个我算不出来,算谁的命,那个人就必须在我面前才行。”
姜璃有些失望,她本来想问赵常芝的去向,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她回头看榻上还未醒来的苏鎏,想到既然赵常芝问不到,那不如直接问虫子的事,或许这算命的知道一些。
心里斟酌了一下,姜璃才道:“其实今日坠崖之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忽然转了话题,中年人愣了一下,道:“怎么说?”
“我相公的体内不知被放进了什么东西,方才下山,我与相公好好坐着休息,忽然响起一阵笛声,我相公便不受控制般、中了邪似的,循着那笛声去了,接着就走到崖边欲跳下去,拦也拦不住。”她眼见中年人的表情变了变,接着道,“大师,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说是有一类人,以虫杀人,将虫子放入人的体内,利用笛子控制母虫散发气味,从而催动人体内的虫子,达到控制人的目的。你说我相公是不是被人喂了虫卵,受虫子所控?”这样问其实很突兀,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直接就扯到那些虫子,但姜璃管不了这么多。
果然中年人的表情大变,人竟然站起来,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看他这样的反应,姜璃知道自己押对了,反问道:“大师也知道此事?”
中年人怔了怔,道:“鬼苗以虫杀人,知道此事的人并不算少数。”
“只是极少人知道他们是怎么以虫杀人的,夫人是从何而知的?”一旁的老和尚却说道。
“我如何知道不重要,我只想问两位,可有解法?”对姜璃来说,这才是关键,找不到赵常芝,并不一定这里就没人知道驱除这些虫子的方法了。
中年人却摇摇头,又坐回去,双眼空洞地“瞪”着地面,道:“不知,若有解法,我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子。”
这句明显话里有话,姜璃不由得问道:“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姜璃说,半晌才指着自己的眼睛道:“看到我眼中这两团白雾了吗,这不是病变,而全都是虫子。”
姜璃一怔,瞪大眼,盯着那层白内障,忽然间就想起来,某一天她在警局外,将早餐送给一个两眼患白内障的算命老人,那老人提醒她不要出远门。
“鬼苗以虫杀人,就是往人肚子里放虫卵,再用母虫发出的气味催动,之后要杀要剐,全受鬼苗控制了。但还有更可怕的,”中年人扶着椅子又坐下来,道,“有极少的人会被用来培养新的母虫。”
姜璃张大嘴,大体已猜到中年人后面要说什么。
“我就是那极少数的人,很多虫在我体内,长到一定大小就会相互蚕食,剩下最后一条时,它会再把我吃掉,成为母虫,所以当我眼睛里的白雾开始消失,也就是我的死期到了。”他说到这里似乎自己也被自己吓住了,停了停才继续道,“幸亏我被当作新一代母虫培养的盛器后,那条老的母虫似乎无法再用气味控制我,我才有机会逃出来,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解法。”
他这样的形容实在太恐怖,姜璃额头上冒冷汗,喃喃道:“大师,我知道一个人,他有解虫的药方,只是不知道他在不在世。”
“何人?”中年人和那老和尚同时问道。
“六合堂赵常芝。”
“赵常芝?”
“是,世事无常的常,灵芝的芝,两位可有听过。”
中年人与那老和尚都愣住,一脸古怪。
姜璃发急,道:“可听过?”
老和尚道:“施主听谁说这个人有解法?”
姜璃一怔,反问道:“师父难道认识这个人?”
老和尚看看旁边的中年人,中年人缓缓道:“说来很巧,我也叫赵常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赵常芝。”
这回轮到姜璃愣住了,看了那中年人半晌才回过神,问道:“你也叫赵常芝,那可开过一个名为六合堂的医馆。”
中年人摇头,道:“不曾。”
姜璃简直头大,谁说找到赵常芝他就一定开了个医馆叫六合堂,隔几年再开也有可能,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事情到此处显然是又卡住了,姜璃想了半天,才又对那中年人道:“我找的赵常芝配了一张药方可以杀死那些虫子,大师有没有在配这样的药?”
她见中年人不答,脑中回忆了一下,将从易兰泽那张古董药方上看来的几味药报了出来,果然看到中年人的表情越来越古怪,最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向着姜璃的方向道:“你怎么知道我药方里的内容?”
听他这么问,姜璃一把抓住中年人的手臂叫道:“大师,你就是我要找的赵常芝。”
一个已婚妇人,之前知道那么多事已经够让人奇怪,如今毫不避嫌地抓着个男人的手臂就更让人费解,中年人往后缩了缩,又问了一遍:“夫人怎么知道这张药方的事?”
姜璃此时没对着赵常芝的脸亲已经不错了,见他受惊吓似的往后缩,这才意识到自己仍在明朝,心里想了一下要怎么答才合理,半天才道:“是我过世的祖母托梦告诉我的,说是我相公会有难,必须要找到一个叫赵常芝的人,说他可以帮我,那几味药就是她在梦中报给我的,只是没报全我便醒了,之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才知道。”
古人果然信这一套,那赵常芝竟然很有些遗憾,说道:“夫人报的那几味药正是我配出来的一部分药,可惜夫人没有听全,不然,那药方就能配全了也不一定,真是可惜了。”
姜璃一怔:“药方没配全吗?”
赵常芝道:“最后几味药,我绞尽脑汁,也请方丈大师一起帮忙,但实在是无计可施。”
“无计可施是什么意思?”
“我与方丈大师想到要配什么药,却得不到。”
“配什么药?”
“鬼苗人的血。”
“鬼苗?”
“鬼苗之所以能控虫却没有虫进入他们体内,是因为他们自小就吃一种药草。这种药草我们吃已经来不及,但他们日积月累吃了几十年,血中的药性就极强,只要得到几滴就可以了。只是,”赵常芝皱起眉,道,“只是找到一个真正的鬼苗不容易,江湖上想雇他们杀人,也是见不到真人的,我们就算找到鬼苗,让他束手就擒给我们取血更不容易。”
“大师身上的虫是怎么中的?”姜璃沉默着听完,忽然问赵常芝。
赵常芝一愣,随即明白姜璃要问什么,道:“我在深山采药时被几个鬼苗抓去鬼苗寨,那时他们的母虫即将死去,便拿我来培养新的母虫。我侥幸逃出来,如今我为了配药,曾经想找到那处鬼苗寨,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姜璃皱起眉,一时也想不出到哪里去找个鬼苗来。
“不过,现在我们可能有个机会。”
“什么机会?”
赵常芝道:“苏公子会往崖下跳,当时那母虫必定在崖下,而母虫在鬼苗眼中就是圣物,有母虫的地方,操纵它的鬼苗必定就在附近。”
姜璃一愣,她只是为了问药方的事情,才胡诌苏鎏中了虫,谁知道他当时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哪有这么巧真的中什么虫?
“我只是猜测我相公今天的症状与那些虫子有关,万一不是呢?”
赵常芝却道:“你以为我是怎么算出苏公子今天有杀身之祸的,是因为我嗅到他身体里虫子的气味,我便知道,必定有人要杀他。”
姜璃不由得吃惊地看向那边还在昏睡的苏鎏,不会吧,真的中了?
“我体内有虫,虽然不是同一条母虫所生产的,但也会有感应,只要这里确定有母虫,我就能感应到它的气味。”赵常芝道,“母虫所控制的猎物一定是在它散发的气味范围内,只要苏公子还在这里,就说明母虫也还在这山上。”
一旁的老和尚道:“那事不易迟,我们马上去找。”
他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传来笛子的声音,时远时近,赵常芝叫了一声:“不好。”
姜璃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鬼苗竟然杀了个回马枪,她转头看着躺在榻上的苏鎏,道:“大师,他好像要醒了。”
赵常芝道:“笛声一催,他体内的虫子就会醒来,他马上会醒。”他转头冲老和尚道,“得将他绑起来。”
“暂时不要。”姜璃却道。
见两人一脸疑惑,她说道:“他会带我们找到母虫的所在。”
“万一苏公子有危险?”
“如果得不到鬼苗人的血一样也会死,不如让他带我们去找鬼苗。”姜璃道。
果然,苏鎏一醒就不由自主地随着笛声而去,老和尚和赵常芝立即跟了出去,姜璃一条腿断了,行动不便,只能在屋里等着。
时间已经是下午,为了今天的事,她连中饭都没吃上,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才觉得饥肠辘辘,正要拿佛案上的供果吃,却听屋外一阵吵闹,接着门一下子被撞开,之前那个年轻和尚冲进来,身上背着苏鎏。
“怎么回事?”
“人被困在这院中了,女施主,你和这位施主待在屋里不要出来。”说完,他把苏鎏往榻上一放,又跑了出去。
苏鎏是醒着的,只是相当虚弱,姜璃单脚挪了半天才挪过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鎏面如死灰,捧着胸口道:“虫子,好多虫子想吃了我。”
敢情是被吓的,姜璃道:“在外面吗?我去看看。”
人刚想动,手却被苏鎏紧紧抓住,道:“别去!”
姜璃笑道:“怕我被虫子吃掉?”
苏鎏还是抓紧了她的手道:“反正别去,这种场面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该看的,给我老实在这里待着。”
姜璃只觉得苏鎏的手冰冷,显然是那些虫将他吓得不轻,但却是难得地顾及到她的安危。姜璃于是没有再想出去,而是在榻上坐下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鎏的呼吸还是很急促,闭上眼道:“别问这么多,待着便好。”手还是抓紧了姜璃的手没放开。
姜璃知道他怕极了,于是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开玩笑道:“是危险的事吗?相公可要保护我。”
苏鎏睁开眼,看着姜璃,没好气地说道:“我这副样子怎么保护你,如果外面的虫子进来,你就快逃。”
“那相公你呢?”
“你只管自己逃就好。”
“可是,”姜璃指指自己断了的腿,道,“我可能没法逃。”
苏鎏这才想到姜璃断了腿,一时无言。
姜璃看着他的神情,笑道:“若不能逃,与相公死在一起,为妻心悦诚服。”
苏鎏狠狠瞪她一眼,道:“说什么鬼话!谁要跟你死一起?”说完松开她的手,干脆背过身去了。
姜璃任他闹脾气,听外面打斗声不断,心里清楚那虫子非常难对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会不会真的冲进来,要了她和苏鎏的命?
“你在崖上时为什么要救我?”姜璃正胡思乱想,榻上的苏鎏背对着她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