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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送走了?”
“是,顾小姐吩咐,送她回崇州了。”叶铮嘴里答得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纳闷,怎么沈菁的事情让虞浩霆这么上心?还打发自己一个大男人去听墙根儿?要是个翩翩才子还勉强说得过去,一个女人跟顾小姐说说话有什么要紧的?
“她们两个人……刚才说什么?”虞浩霆脸上没什么表情,声气里却仿佛有一丝烦躁。
哈,还真问?可听墙根儿也是军令啊!叶铮只好一本正经地答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顾小姐问那个姓沈的以后什么打算,她说要回崇州家里。顾小姐说以前看过她的画展,还说对她的什么事情匪夷所思,后来还说了些学校、教书的事,那女人是个画画儿的。”
他一路说着,睃了睃虞浩霆的脸色,却见总长大人神情肃然:“她们没说到我吗?”叶铮一愣,仔细想了想,说:“反正我听的时候没说到您。”
匪夷所思?沈菁的事让她觉得匪夷所思,那他呢?
“这样无耻的话,军长也能说得如此坦然。”
“除了仗势欺人,你还会什么?”
“你和冯广澜有什么分别?”
他暗自叹了口气,想起她在他手心一笔一画写的那句“如此良人何”,那现在,总归是不一样了吧?
顾婉凝的行李都丢在了广宁,她身上这件浅杏色的旗袍,是骆颖珊在附近寻的,袖子和腰身略有些空,襟前到腰际辗转出杏林春燕的纹样,透着几分旧时女子小家碧玉的清丽讨喜。和军装严整的骆颖珊在一起,一个英气飒爽,一个娇柔婉转,两个人灯下凭窗,剥着橘子嘀嘀咕咕有说有笑,一看见虞浩霆进来,骆颖珊立刻便敛了笑容行礼告辞。
婉凝伤后初愈,脸色仍是有些苍白,一双眸子就格外清澈,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向上一扬,看得虞浩霆心里更多了两分忐忑:“你们刚才聊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颖珊给我讲她家里的事,她家里有四个哥哥呢!”顾婉凝且言且笑,把手里刚剥好的橘子递给他,莹亮的眼波悠悠凝在他脸上,“你该多笑一笑的。颖珊很怕你,她说,叶铮他们也很怕你。”
虞浩霆接过橘子,还没吃,心里就是一股清甜,眼中的笑意愈发温软:“叶铮可不怕我。”说着,心思一跳,探询地望着她,“那你怕不怕我?”
婉凝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怕,现在不了。”
虞浩霆靠着桌案挨在她身边,听到这一句,这半日的忐忑都放下了,随手剥了瓣橘子往嘴里送:“为什么?”
“我以前怕你去抓我家里人,还怕你不让我去学校。我现在知道,就算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也不会怎么样的。”她一五一十说得认真,虞浩霆在旁边听着,嘴里的橘子却越来越苦——原来是这么一个不怕他了。
什么叫“就算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也不会怎么样的”。他也不会怎么样?是,他还能怎么样?他不想让她怕他,可她这么说出来,怎么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婉凝,是不是……”
“什么?”
“是不是如果朗逸没有骗你到锦西来,你就再也不会见我了?”虞浩霆盯着手里的橘子一动不动,语速极快,声音也很轻。
婉凝一怔,恍然醒悟大约是今天他见了沈菁,又勾起了之前的旧事。倘若没有邵朗逸那一番动作,她是不会来见他,可是,她一定要躲着他的却是一个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缘故。
她许久不肯答话。有些话,不说,就是说了。
“我明白。”虞浩霆涩涩一笑,把婉凝拉进怀里,手指轻轻绕着她的辫梢,“这两年,我总在想,要是当初我少混账一点,你就算是伤心,也不会就那么走了。我知道是我不好,你要是还气我,打我、骂我怎么样都成,就是别再说‘不想和我在一起了’,行吗?”
他俯下身子,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宝贝,行不行?”
他一番软语温存,如同macaron香甜绵软的内核,一尝就黏在了心尖上,顾婉凝飞红了面孔不肯看他,心思一转,却是低着头“扑哧”一笑。虞浩霆被她笑得颊边一热,手臂箍了箍她的腰:“好笑吗?”
婉凝两手撑在他胸口,眉眼弯弯地抬头望着他:“我不是笑你,是你这些话倒跟我学的戏有点像。”
虞浩霆听她这样一说,倒来了兴致:“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学起戏来了,和谁学的?”
“仲祺有个哥哥叫韩玿,我跟他学昆腔。要不是耽搁在这边,我那折《佳期》也差不多学好了。”她说着,却见虞浩霆面上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跟韩玿学戏啊?”
“你也认识他?”
虞浩霆点点头:“他唱得不错。”眼风一飘,笑得就有些坏了,在婉凝手背上低头一吻,“他教你学《佳期》?里头那支《十二红》你学了没有,你唱唱看?”
顾婉凝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连忙摇头:“我还没学好,我先学的是《思凡》。”
《佳期》?《思凡》?韩玿还真是个妙人,专捡着风月撩人的戏码教他的宝贝,要是别人,他弄死他的心都有了。不过,韩玿嘛……学就学吧!
“似露滴牡丹开,香恣游蜂采。”他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燥,耳鬓厮磨地俯在她耳边,“《思凡》?《思凡》也好,你唱给我听听。”孤枕独眠,好不凄凉人也——她懂了吗?她要是懂,那她想他吗?别的心思都丢开了,他托起她的脸庞就亲了上去,另一只手已扣住了婉凝的腰。
这一下变故突然,顾婉凝脑子里“嗡”的一声,怎么上一秒还在说她学戏的事情,下一秒他就压开了她的唇?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唱一段给他瞧瞧,他就这样……那她还怎么唱?这个人真的是没有逻辑,她的舌头都麻了他才放过她,手指在她颈子后头沿着脊柱虚虚划了下去,在她身上激出一道电流:“宝贝,你可真甜。”
甜?她刚刚吃了橘子,当然是甜的。她夹在他和桌案之间,他迫着她,她就忍不住后退,眼看就要硌在桌沿上,却被他一把捞了起来,捧在怀里就往卧室走,笑微微地把她放在床边,一面探身去亲她,一面解了自己领口的衣扣。
他们两个人什么都有过,她不是不谙人事的小孩子,他这个样子,她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脸像要烧着了一样,期期艾艾地挤出一句:
“我……我给你唱那支《风吹荷叶煞》吧。”
虞浩霆解了外套撂在一边,揽了她靠着自己胸口,在她眉间发上柔柔吻着:“好,你唱,我给你打拍子。”说着,两根手指在她腰间轻轻点了两下,另一只手也不肯闲着,径自去解她旗袍的纽子,她犹犹豫豫地去按他的手:“你干吗?”却被他捉住了送到唇边,灿若星光的眼眸里闪出一串串火花,嘴里言不由衷地哄着:“宝贝,乖,我看看你的伤。”
婉凝虽然被他调戏得有些头昏,可脑子还是清楚的,当即扁了嘴:“你才不是要看我的伤,你是想要……”
“我想要什么?”虞浩霆嬉笑着凑过来,“嗯?我想要什么?你说,我听听你说得对不对——”
旗袍的盘扣并不好解,她自己平时也要认真摆弄,在他手里却一颗接一颗缴了械。他还真是先去“看”了她的伤处,缝合的印记还在,新愈的粉红色伤痕叫人心疼,他的舌尖熨在上头,像安抚又像是撩拨,沿着她的锁骨蜿蜒而上,噙着她颈后幼细的带子轻轻一扯,他倒是很久没有见过女孩子穿这个了。是了,她的衣裳行李都丢在广宁,这是骆颖珊给她出的主意吗?
衣襟里露出一角樱桃红的缎子,粉白嫩绿花叶葳蕤绣的是桃花吗?衬着她的莹白剔透,让人看一眼就血脉贲张。他的手从散开的衣襟里探进去摸索她背后的绳结,手掌下的柔软滑腻瞬间战栗起来,她蹙着眉头呜咽着扭了扭身子,似乎是不太满意,原本攀在他肩上的手都依稀是在推他了,他只好低声诱哄:“乖,不怕,和以前一样的。别推我了,让我好好亲亲你。”
以前?一样?
顾婉凝原本昏昏沉沉的情绪突然被他这句话点醒了。和以前一样?她想她能记得起来“以前”,他说的“一样”是什么意思?他记得的是一样的吗?她想让他停下,话到嘴边却又不敢,不管怎么样,有件事却是“一样”的,她怎么样他都不会停下的,她撒娇也好,装死也好,什么都没用,她唯一反抗他的那一次却是个不寒而栗的教训,“发情期”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她这样想着,虽然已经决定“慷慨就义”了,可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
虞浩霆却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竟然叫她转了这么多念头,他只觉得她推在自己胸前的手更倔强了,拉过她的手十个指尖挨个亲了一遍:“不许再推我了。”握着她两只幼白纤细的腕子往枕上一掀,整个人都覆了上去,在她颈间耳畔轻轻哈着气,“宝贝,你再不要我,就出人命了。”
却发觉怀里的想软的身体骤然一僵,他抬头去看她,却见顾婉凝竟像是有些要哭的意思:“我不推你了,你别绑我。”话里犹带着一丝惊惧。
虞浩霆一愣,慌忙松了笼着她腕子的手:“我怎么会……”转念间便想起,他们之前那一次,她推得他烦了,他扣了她的腕子随手用衬衫缠了上去,可他不是存心要绑她,连结都没打,她挣一下就散了,大约她是被吓住了,根本就没敢动。
他撑起身子侧到一边,探手把她揽起来,在她背脊上来回摩挲着抚慰:“我怎么会绑你呢?都是闹着玩儿的,我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宝贝,你别怕。”
顾婉凝一放松下来,积存了许久的委屈无声无息地渗了出来,抿了抿唇,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你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说和以前一样。”
“我说的不是那个,除了那一次……”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炽烈的欲念拱得人难受,她软软地偎在他身上,让他的按捺越来越勉强,“以前我们多好啊,是不是?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宝贝,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