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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都喝了酒,所以后来孙霆均打电话叫了车。
司机应该是刚载过酒客,副驾驶的地上有些脏。可能是主观上出于对孙霆均的烟雾,我的一只脚还是跨了上去。
可手臂被一个猛拽,孙霆均关上了车门,然后把我塞进后座。
他很快也上来,命令了句:“以后把车洗了再拉人,真娘的恶心。开点窗户!”
司机师傅转头瞟我们一眼,没说话,顺从地把车窗打开去去味儿。
以往我就是被人用脚踩在身上,也能桀骜的瞪着对方,骂着只图自己爽快的糙话。其实在我上车的一瞬间,心气儿都没了,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孙霆均,你最好别骗我。”
车内灯光昏暗,孙霆均冲我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如月牙儿的牙齿:“还没亲眼看见你已经信了,不是吗?”
我一下就哽住了喉,喉道里和塞了棉花团子似的,只好转头望向窗外,心里祈祷着这只是孙霆均的一场骗局该多好。
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我是如此的期待能被人骗。
出租车越开越偏,路过了路锋地产的大楼,继续向前四公里,到了我们这有名的贫民区。
据说那边的房子一月的租金只需要两百元,只有几平米的房间里,吃喝拉撒都堆在一块。虽然很狭隘,但因为租金廉价的优势,这里的房源和市中心的套房出租一样抢手,一年四季都租客不断。
车子停下之后,楼下堆满垃圾的蓝色大桶就开始飘来难闻的气味。现在天气已经转热,苍蝇横飞,环境别提多恶劣了。
“他在这?”我有点不敢相信。
孙霆均没理我,翻出了皮革钱夹,抽了张红票子塞给师傅:“不用找了。”
车门被快速打开,他下车后就站在门边,一条手臂搁置在车门的上端,一扭脑袋说:“下!”
我沉默地从车里钻出来,只是一阵夜风撩过罢了,我浑身就立刻冷得出奇。
走进非常狭隘的弄堂,我们并肩行走,偶然我的肩膀会不小心摩擦到孙霆均的手臂,很轻,也很短暂。
走到弄堂中间,我冷淡地问他:“你告诉我这些,只是想让我和他分开,是吗?”
孙霆均陡然停住了脚步,身姿微侧,好笑地说:“不然呢?”
我扬起下巴:“你趁早死心吧,哪怕这次我真被他甩了,我们也没可能。”
“没有哪个人能一辈子都出口成缄,说不定哪天你会需要我。”孙霆均一改以往的桀骜变态,他眸如星夜地盯着我,有一瞬间就像我在小公园看见他独自喝酒时的料峭一样,瞳仁中心和夜色一样充满了晦涩。
我不再理会,把视线挪移到前方,兀自回味着孙霆均说的话。
喜欢一个人时是会全心全意的,但也许会遇见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更适合自己的人,然后倒回去回忆第三个,第二个,第一个,猛然发现那些曾经爱过的人再也不值得一提,确实也有这种可能性。但我多么希望,这辈子头一回的心动,会贯穿生命的始终。
穿过弄堂的尽头,出现了一幢类似学校楼房的建筑,一排排的窗户大多都是黑的,这个点许许多多的人都已经入眠,唯一亮灯的窗户就别样的扎眼。
我转头的时候孙霆均朝亮灯的位置抬抬下巴说:“就那。”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然后一股脑地冲上三楼,直接站在门口,砰砰砰地敲门。
“谁?”一门之隔传来了阿临的声音。
我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
这种感觉相当不好,非常得不好。
我没应声,把门敲打得更急。
涂抹着红油漆的铁皮门稍微敲打一下就会发生很大的声音,而我却如同发泄把平摊着手掌,让手心一下下被力的相互作用弄得又疼又麻。
门终是开了。
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商临和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仿佛时间就此定格了似的。
“谁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阿临侧身回头时,我也轻易地看着乔十一的真容。
在警局调资料的时候我见过乔十一身份证上的照片,比起那个假货,我只用一眼就能分辨出她就是乔十一,如假包换的乔十一!
她染着褐色的头发,长度在肩膀的位置,精瘦的身材又高挑又挺拔,但岁月和监狱生活到底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素颜的她皮肤暗淡无光,眼角的细纹和脖子上深深的颈纹都把她的年龄暴露无遗。但五官的出色毕竟在那,以至于瞧见她时,我并不觉得她有多丑,一股子我们年轻女孩身上没有的魅力在她身上得以体现。
更让我意外的是,她和我一样,是个烟鬼,在她身上我仿佛看见类似自己的味道,或许以后的我也是她那样的感觉。
一支烟叼在她嘴上,几口就见了底,浓浓的烟雾被流畅的吸进鼻尖,再浓烈地从嘴里喷出。
她盯着我,靠在墙上,根本不屑看我似的对阿临说:“找你的吧?”
阿临没应声,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似的轻抿了下嘴唇。
这时候靠在门边墙上的孙霆均走了出来,站在身边搂住我的肩,阿临的眼神一瞬间清亮起来,然后又深深眯起。
“你老婆不要就给我。”孙霆均的话特别的直白,没有一个字废话。
我心脏早已传来剧痛,要是放在曾经,我可能亲眼验证后一脚踢在了裆里,就算废不了他,也得让他狠狠疼上一阵。可今天真是见了鬼,我一抖肩膀冷漠地甩掉孙霆均的手,淡淡地问:“什么时候回家?我都想你了。”
“你有病是吗?你现在是在抓奸!你不扇他一嘴还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一旁的孙霆均忽然炸了。
我见阿临还是沉默,歪着头对孙霆均说:“今天谢你了,这些事我想自己处理,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孙霆均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犹豫走与不走之间。
我伸手将他稍稍推远了些:“明晚的晚饭,我肯定请。”
大抵是态度的些许转变让孙霆均忽然不想得寸进尺惹我讨厌,他朝我点了下头,指着商临说:“早点撒手,这么大年纪就别耽误别人!”
阿临虽然没有反驳,但阴柔的眼神就像魑魅魍魉,有他独特的气场。
孙霆均走后,我和阿临还是面面相觑低杵在门口。
乔十一走到门边,从上到下打量我一遍后,如同她才是主人般瞟我说:“进屋来,别傻站着。”
说完这句,乔十一就转身往屋里走。
我看了眼商临后提步踏进了这个只需要一眼就能一览无余的小屋子。
房间真的很小,也很简陋,最关键的是屋里只有一张不足一米二宽的床。
乔十一找了个小圆凳子给我坐,她泡茶的时候一次性的塑料杯子质量不好,遇水就瘫了半个,打翻在桌,滚烫的热水和几片叶子超大的茶叶沫子就全倾倒在身上那件浅白色宽大的休闲连衣裙上。
阿临出于本能般站在她身边,赤手快速捻起沾染滚水的衣服,以防她烫伤。
当时我的心是真的碎成一块儿一块儿的了,但依然淡定地坐在位置上不是因为我无所谓,而是二十几年来养成的骄傲和不服输不允许我做个逃兵。
论先来后到,我输得一败涂地。轮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种种,我和阿临的一切就更加显得微不足道。所以我更加不能走,除非我亲耳听到刚刚和我领证的男人告诉我,分手!离婚!
乔十一看向我,抬头的商临似乎也因为乔十一的注视回头望着我。
他很快挺直了脊梁骨,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乔十一,又抽了几张纸巾缓慢擦拭着自己的手。
我扬唇保持微笑,直接问:“是打算和她过日子了,还是跟我回家?”
商临烦躁地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叼嘴上,没答我的话,而是对乔十一说:“她是我老婆。”
乔十一脸上并没有过于意外的表情,她比我更加淡定强大,不仅没有接话还走到衣柜那翻出一件衣服,当场背对着我们脱去原本那件。
女人光洁的后背皮肤上,印着寥寥几条皮带抽打过的印记,然后这些印记又快速被重新套好的衣服给全数隐没。
这时候她才转过身来对商临说:“这就是你当年说的等我?等我等得连婚都结了?”
我的心顿时被刺痛了。
他们之间的承诺竟然让我这么嫉妒,嫉妒得想要嘶吼,想要发疯!
沉默了很久的商临坐在了床边,垂了个头谁也不看,只是阴测测地说:“十一,我挺喜欢她的,抱歉。”
我心中一窒,在万千难受里终于寻求到了一丝安慰。
可站在角落里乔十一忽得笑了,说话带点男人腔:“随便你喜欢谁。我一直不找你就是想让你这辈子都记着你的自由是我乔十一给的。我不想结婚了,但想要个孩子。你什么时候让我怀孕了,我们之间就彻底不需要来往,一刀两断,干干净净。哦对,别和我说医学上那套,我没上过什么学,不信那个。”
我再也淡定不了,这太残忍了。简直比直接打阿临一顿,在他身上捅几刀子还残忍。
我的身子一下从椅子上窜起,不依不饶地丢她俩字:“放屁!”
这时候,阿临突然抬起头,阴柔地对我说:“晚点回家找你。”
这意思我听懂了,他们之间还有要说的话,或者是‘要做的事’?
我心里免不了滴血,嘴上却笑得更欢,盘手裹在胸前,我尽量扬着下巴,毕竟输人不输阵。
我径直走到商临面前,当着乔十一的面,我只用一根手指头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掷地有声地说:“我以前和孙霆均说过一句你没听过的话。”
商临问:“什么话。”
“我程乙舒喜欢的男人必然是个爷们,是这句。”顿下话,我把脸稍稍压低了几分:“如果今天你让我一个人出这个门,我便不会再回到你身边。这世上男人千千万,总有一个会愿意跟我回家的人。你现在走还是留?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