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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口突然就有一团火在烧。
我说不出来话,霍佑伸仿佛早就料到了我是这样的反应,又兀自在那头说:“周明没死,你们也都不会有事。”
听见这句,我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紧紧抓住了扶手,很勉强地挤出破碎的声音:“这话几个意思?”
虽是这么问,但我心里其实已经隐隐觉察到了点东西。
霍佑伸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应该找机会见个面详谈。只有我能救你们。当然来不来,决定权在你。”
电话突然被切断,霍佑伸没有说地点,也没有说具体时间,就这么通知我一声就挂了,我回拨过去,他直接按掉,没有再和我通话的意愿。
好一个霍佑伸啊。
他话说得好听,可这明显只是一声通知,一道命令,每一个字不多余,全都击中我的心。
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就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离开阳台,再次回到一楼客厅。
孙霆均还在,他着急上火地在客厅走来走去,阿临则自顾自看他的爱车杂志,仿佛已经从陈强那通电话给予的震惊中平静下来。
恰到了正午,孙霆均摸了摸肚子对我说:“女神,我饿了,先给做顿饭成吗?”
我瞧了眼像极了渔民的孙霆均,觉得他模样实在好笑,郁结的心情莫名拨云见日。
巨大的落地窗户毫不吝啬地把光线映到阿临脸上,屋内光线敞亮,冷气温度适中,阿临放下杂志,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股特有的魅力。
他起身时眼锋淡淡地扫过孙霆均:“你想吃,我来。”
我心里都清楚,商临只是不想我做饭给孙霆均吃。
孙霆均也似乎懂了这意思,在阿临进厨房时,逗上我一句:“看,就连你男人都觉得我和你有点什么,能被当成情敌,感觉还挺他妈不错的。”
我白了孙霆均一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声说:“以后这种话少讲,你我都结婚了,别自讨没趣。”
耳根子很快清静了,除了孙霆均点烟的声音和厨房里葱姜煸炒时的呲呲声,再没别的声音。
我和孙霆均坐的位置也仿佛天南地北,我在沙发的最左端,他在沙发的最右端,只有眼神偶然碰撞到一起。
这份安宁最后是被我自己打破的。
我问孙霆均:“刚刚你们商量出结果了没?”
“想不到是谁。”孙霆均摇摇头:“炒菜那老男人说今晚的酒吧必须要照常营业。晚点陈强会带点人在酒吧看着,再带点人去问候问候你妈。”
我极度反感地喝道:“不是妈。她只是个生我出来的女人。”
孙霆均讨饶一般地说:“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
我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鼻子也起了点酸涩。
十几秒后,孙霆均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说:“对于这种家人,你的心情我最懂不过。”
我猛地再次看向他,孙霆均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睛却和星子那么亮。
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脆弱,逞强,以及对时局的恐惧和彷徨全都被这个男人看个透底。
如果我当时喝了酒,如果我没有认识过阿临,如果他和沈芳的纠缠也从未开始,那么也许我会在听见有人对我讲出这句话后,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像个贪婪的藤蔓一样往这个肩膀上缠去。
我喉头一热,瞥去眼扯开话题问:“如果晚上蒋凤英真来酒吧,你们打算怎么对付她?她年纪大了,要是松骨头的事,好像不人道。”
这时候孙霆均默了一小会,手指搓了搓说:“程乙舒,她就算‘不是’你妈,可好歹也是生你出来的人。你这人优点很多,就是嘴硬这个毛病很不好。放心,陈强的人会手下留情。”
我再次被孙霆均的话打动,我甚至从来都不觉得他能多懂我,可就是这样一个曾经我看不上的男人,一次次给予了我温暖。
我盯着他忘记了时间,孙霆均似乎被我看得不太自然,扬起手隔着老远晃了晃,贫嘴道:“你再他妈盯着我,我的脸得会被你看出个洞来!”
我回过神,在他含笑的眼睛里却看到了明显的烦躁。
想也知道,他现在很不好受。昨晚举着枪,一个一个结果了别人的生命,这种阴影绝对会伴随他很久,直至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我突然就好怕。
似乎有一只大鼓,咚咚咚,咚咚咚地在我心上敲打着。
未知的阴谋,难以拿捏的爱或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我们一行人紧紧地锁在里面。
在这么多人里,到底谁才拥有打开包围圈的钥匙?
一个小时后,几个简单的小炒上了桌。
陈强也被孙霆均叫来了,正好赶上了这顿饭。
陈强折腾了一晚上都没吃点东西,一上桌就和个饿死鬼似的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半锅米饭几乎全下了陈强的肚后,他才满足地放下了碗筷,喝了一大杯水,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饱了。”
商临斜他一眼,阴测测地说:“你的心倒是挺宽,不像某些人。早上刚来的时候差点吓得懒子都碎了。”
孙霆均啪的一下就放下了碗筷,额头上的青筋直突突地说:“还好意思说。路锋为什么会恨上我?还不是因为……”
孙霆均突然欲言又止,看向了我。
我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孙霆均不是个在乎钱财的人,所以当时路悠肚子里的孩子哪怕真是孙建国下的种,他也不会在乎是不是有人会分孙家的家产。孙霆均踢死路悠肚子里的种,最真实的原因不过是在帮我出气而已。
他哪怕不说出口我也有这种感觉,现在的欲言又止更让我心生难受。
“因为什么?说清楚。”声音来自商临。
孙霆均的眼神离开我,垂了个头,拿起筷子用力地往饭碗里捣了几下,十分憋屈地说:“不因为什么。我他妈喜欢犯贱!操!”
一双筷子被用力戳在了米饭上,筷头和碗底发出了很大的撞击声,孙霆均站起来离开饭桌时,那双他握过的筷子笔直得插饭碗中间。
几秒后,碗像水里的莲花一样绽开!
孙霆均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手扒住了窗户,健硕的后背有一丝丝歪斜。
这个下午过得特别漫长,要不是陈强一直在那大喇喇的劝孙霆均说没什么大事,我真觉得他的情绪会在沉思中趋于崩溃。
临近日落的时候,孙霆均嘴巴里叼根烟,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程乙舒,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我问。
孙霆均舔了一圈嘴唇:“我和沈芳好好谈过,她不肯和我离婚。你说那姑娘是不是脑袋缺根筋?我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跟的?昨晚她……”他喉结一滚,又说:“总之所以哪天我要是出事了,帮我照顾她。”
这事不用孙霆均说我也会做,我的重点不由落到他的断点上。我眼睛一斜地问:“昨晚她怎么?”
“昨晚陈强去处理尸体。沈芳说想去仓库看看。就那个以前我绑过她的仓库。”他眉头皱起,好几次闭了下酸涩的眼睛。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突然想到去那?”
孙霆均说:“我不是想谈离婚吗?她可能是想提醒我有多对不起她。”
“然后呢?”
孙霆均的脸一红:“她在那扒我裤子,差点都他妈把我摸硬了。”
我嘴里差不多可以塞进一鸡蛋了。
孙霆均很不喜欢我用这眼神看他,更为烦躁地捋一捋自己的头发说:“别想歪了,昨晚发生那么多事,我哪有心情再操她。我把钥匙丢给她,然后凌晨就来了你这,所以才连衣服都没换。而且我想过了,这种时候我要是再碰她,那真是禽兽都不如了。明知道没有未来,还是少伤她点。”
我想在孙霆均的内心深处,可能自认为沈芳深爱着他,所以他才能说出今天的话。
我越来越觉得他可怜了。
对他的怜悯之情越来越浓,层层加深,这对我而言,真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孙霆均嫌衣服不舒服,开车回家去换。
陈强也走了,因为晚上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阿临昨晚没睡好,在沙发上把手往后脑一垫,打了两个小时盹儿。
只有我,一个人又上去了五楼,亲眼目睹着太阳从西方落下的全过程。
思前想后,我主动给霍佑伸发了短信:在哪见,具体什么时候见?
过了很久,短信才进来。
霍佑伸的回复极简:今天晚上想办法溜出来,我送你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