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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欣?”没有得到回答,男人又问了一遍,“韩欣在这儿吗?麻烦你出来一下。”
突然被点到名字,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隐约能猜到这些人是谁为了什么而来,可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找到我。教室里静的出奇,但我却还是感到吵。没有人开口讲话,可我还是能听到窃窃私语。
我知道我应该站出来,可我的双腿像是动弹不了一样。我感到血液冰凉,甚至还有些发软。如果不是我坐在椅子上,那我很可能已经趴在地上了。
我求救一般的看向宋康,他避开了我的视线。我试着去握住他的手,他同样躲开了……就像他今天早上形容我的话一样,或者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他也觉得我是一种耻辱。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的时间不太长,门口站着的男人却已经没有耐心了。他回头和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我们班的导员就出现在了门口。和其他人一样,导员也是严肃着张脸。在教室里看了一圈,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韩欣。”导员对着我招招手,“拿好你的东西,出来一下。”
拿好我的东西……看样子,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了的事情了。
我再次看了看宋康,他还是没有看我。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他还在低头看着书本。
“就那么怕我丢你的人吗?”我自嘲的笑,“大主席,你放心好了……我韩欣这辈子最懂得的事儿,就是识趣,我没那么不识好歹。”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在所有同学的注视下我走出了教室。
导员的年纪不大,研究生刚毕业,也就比我大个三四岁。见我走了过来,他对着我点点头。怕在同学面前说太多事情不好,我们一行人沉默的出了教室。到了走廊里,最开始叫我名字的男人才说:“韩欣,我们找你,是想了解点情况。”
这个中年男人的眉毛杂乱,他法令纹有些重,从面上来看,我猜他心思很重。不笑不说话时,这让他看起来相对严厉。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他的穿着打扮一下子就暴露出了他的工作性质……我淡淡的说:“你们是为陈客的事儿来的。”
“是的,韩欣。”年轻的导员应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他满脸的苦大仇深,像是惹了天大的祸事儿。一副用心良苦劝我早日好好做人的表情,他说,“知道什么你就交代什么,领导们不会难为你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
“那要问问看了。”中年男人指指楼梯,“你跟我们走吧!”
我的戒备心理非常强,如果没有导员跟着,我肯定不会和这些人走的。以前我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被一些自称为学校领导的人领走,结果却是老周死对头冒充的。要不是及时被周南风撞见识破,我不知道尸横何处了……如此的兴师动众,会是周南风举报的陈客吗?
要是周南风举报的陈客,那周南风会把我也交代上去吗?
谁知道呢?
导员一直把我送到教学楼门口,他在门口站住没再继续往前走,目送我和那几个中年人上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后,他才转身离开。
面包车上一股发霉的卷心菜味儿,味道不太好闻。车上还有几个学生,都是传说中和陈客有过瓜葛的。我数了数,算上我总共有五个。有男有女,大家的表情都不算是很轻松。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问,“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学校说吗?”
那个中年男人回答了我:“不,这些事儿在学校说不方便……等问清楚了,你们就可以走了。”
“那要是问不清楚呢?”我笑,“要是问不清楚,你们要拿我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估计大家都很想知道,可是想问又不敢问,全都是一副憋着便秘的表情。我帮着他们问了出来,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紧张了。看他们的样子,我反而觉得好笑……看来和陈客不清不楚的人,还真不是在少数。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我,我也没再问。安静的在座位上坐好,我没再说话。
车没有急着走,像是还在等什么人。过了能有二十多分钟,又有学生被带出来了。这次带出来的人我认识,还挺熟。她一上车我就乐了,也算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来的人是苗微。
“嗨。”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苗微我还挺高兴。不管怎么说,总比谁都不认识要好,“你这是逃课了吧?被人从宿舍抓来的?”
苗微脸色难看的看着我,她什么都没说。在离我最远的位置坐下,她转头看向窗外。
见到苗微来,我还挺意外的。我是想不出她和陈客能有什么瓜葛,不是我外貌协会,毕竟从长相上来看她不是陈客喜欢的类型。不过既然她会被找来,那就证明我看走眼了。可能很多事儿,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吧!
就像宋康。
想起宋康,我胸口是一阵闷疼。我实在是没想到他刚才会是那个反应,日日夜夜把信任挂在嘴边的人,却第一个抛下了我……想想,也真是让人难过。
憋闷感让我快要窒息,我拿出手机,想发短信给宋康问个明白。他反常的态度让我接受不了,我不懂是为什么。可我刚拿出手机,就被中年男人拿走了。顺手把我的手机关掉,看样子他不准备还我。
“把手机都交出来。”中年男人说,“从现在开始,到你们可以离开……这期间,你们不可以和任何人联系,请你们配合一下。”
事情似乎是严重了。
车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沉默的照办了。把手机收好放在一个篮子里,中年男人沉声命令道:“行了,开车吧!”
就这样,我们坐着面包车离开了学校。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我不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不明不白的跟着这些人走了,甚至连个说法都没有。
刚出教室时,我还在为宋康的态度感到难过。可是到了现在,我只剩下为自己担忧。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陈客有过的牵扯……我们两个似乎也没多大联系。
陈客知道我是老周的人,所以他很少会来找我。即便来找我,也是学校里一些正常的事情。就算是因为陈客收贿受贿的事儿,也查不到我头上。贿赂他我没钱,我们两个的关系也没好到一起分赃。如果一定要说我参与到陈客贿赂的事件里,那就要算助学金了。
不过助学金的事儿和我也没多大关系,都是老周暗箱操作的。与其来抓我,还不如去抓老周。
面包车开出了学校,开出了市中心,接着又开出了城区。最后在城郊的一栋白色小楼前停下,中年男人打开车门:“来,我们下车吧!”
我从车里下来,用力的深吸口气。城郊的空气比市中心好很多,连雾霾味儿都少了。白色小楼总共三层,白墙黑窗。虽然是白天,可看过去窗户都黑洞洞的。像是一个个黑乎乎的眼睛,藏在暗中偷偷的观察着。
除了我和苗微,其他几个学生都被吓坏了。战战兢兢的从车里下来,我看到一个女孩子都快哭了。对于学生们的恐惧,这些人冷漠的熟视无睹。中年男人最后清点了一次人数,说:“走吧!我们进去。”
其他人听话的跟着中年男人进去,只有我和苗微没有动。中年男人走了两步停下,他说起话来不怒自威:“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跟上。”
“先生,你还没说我们来要干什么。”我摆出甜美的笑容,尽量让他觉得我只是个毫无心机的傻妞,“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我们什么时候该回去……先生,你不准备告诉我们吗?”
中年男人看着我,他眼睛微眯,目光深沉。我觉得自己算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了,可我却不明白他眸光中隐藏的深意。
“先生,告诉我们吧,好吗?”我语调轻快,无辜的恳求道,“这样的地方,真的是吓坏我们了呢!我们只是学生啊,是无知的孩子……就不能告诉我们吗?”
我说的这些话,苗微也很想说。苗微的脾气我懂,要是换她来说,事情肯定会变的糟糕。苗微脾气冲,比我说话还不讨喜……这些事情终究是要问出口的的,而被为难的人也肯定要有的。
枪打出头鸟,我算是堵枪口了。
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谁,是我性格本就如此。我不会不清不楚的跟他们进去,摆明吃亏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
但是事情摆在眼前,双方的强弱太过明显。对方好几个大男人,楼里也有几个保安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我们几个学生,根本没什么反抗能力。不管我把姿态放的多低,无论我声明自己是多么的弱势,对方都不会迁就我们。强行把我们压进到楼里,他们完全不理会我们的诉求。
不像在登山社和我吵架时那么的神气活现,现在的苗微完全瘫了傻了。她下意识的抵抗,结果被揍了一拳后,直接给架进了楼里。
我轻轻叹气,发现那个中年男人在观察我后,我立马换上了傻白甜的笑容。不再做无谓的抵抗,我脚步轻快的跟着进去。我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进到楼里,我们这几个学生都被分开了。一个学生有两三个人跟着,我们分别被带进了不同的房间。苗微在被拖进房间时,她最后看了我一眼。
“韩欣……”
我听她叫了我一声,后面的话就全听不到了。
“我完全配合你们。”有苗微这个前车之鉴,我哪里还会自讨苦吃。笑着举起双手以示投降,我说,“不就是进去吗?我自己走就行了,不劳烦各位辛苦了。”
中年男人看着像是管事儿的,他带着另一个女人和我进了一间房。打开了房门,他们让我先进……我再次深吸口气,感觉真是进了龙潭虎穴了。
房间是长方形的,面积不大,也就十几平米。墙壁和地板都是白色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一点光亮都没有。中间放了张简易桌子,再摆了几张简易的椅子。桌子上放了本子和笔,还有一个圆形的小台灯。
这场面,很像是严刑逼供。
从外面的窗户看,估计这里的房间都这模样。要是这样,我更加不明白了。如果只是追查陈客收贿受贿的话,至于搞成现在这样吗?
走廊里静的瘆人,盛夏的天气,却让人感到冷气森森。有人走过,脚步声的回音很响。不过房间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中年男人刚把门关上,外面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了。
我在他们两个对面坐定,板凳上凉飕飕的。我连假笑都装不出来了,只能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
“先自我介绍一下。”中年男人缓缓的开口,“我叫郑国邦,这位是我的助理马颖……韩欣,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调查点事情。”
“是想调查陈老师收贿受贿的事儿吧?”我说,“我可以发誓,这事儿跟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陈老师只是正常的师生关系。”
郑国邦找我的时候挺着急,结果到了现在却不急了。可能觉得我反正也跑不掉,不如按部就班一点点来。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好后,他慢条斯理的翻开桌上的本子,接着拿笔准备记录。我的话说完,他才问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听说你不住宿舍了?”
这是……什么意思?
“请回答。”马颖催促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住宿舍的?”
这个叫马颖的大概三十多岁,长了张马脸,嘴巴很大,鼻子还有点鹰钩。从郑国邦手里接过记录本,她说:“你和同专业的宋康是恋爱关系吧?你们现在开始同居了吗?”
“小马,你太严肃了。”郑国邦说马颖严肃,那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严肃,“我们只是请这些小朋友来问问话,聊聊天,不必搞的像阶级斗争似的。”
“……”我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有绑着人来聊天的吗?
我说过了啊,我这辈子最懂得的就是识趣。问了两遍再不回答,那就是自讨没趣了:“前一阵搬出来的吧!具体时间我忘记了。我和宋康确实是恋爱关系,我们两个同居在一起,一起住在他和舍友合租的房子里。”
奇怪的是,郑国邦他们完全没问我和陈客有关的任何。像是真的找我来谈心,他们问了问我的校园生活,又问了问我的恋爱状况。问题和问题之间毫无关联,仿佛他们突然想起,好奇了就随口一问。
他们问一句我答一句,气氛还算融洽。聊着聊着我的精神就放松了,好像也真的没什么要紧。可在我连紧张感都要消失时,郑国邦突然问了一句:“你说你男朋友宋康和他的室友周南风合租的房子在艺术村?房子三层楼高,能有七八百平米?”
无论何时,钱的问题总会让人敏感。几乎在郑国邦的问题问完,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果然,郑国邦接着往下说:“艺术村那么大面积的房子,一年租金最少就要20万吧?而宋康和周南风租的房子,又是在原址的基础上重建的。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最少也要一百多万。”
“他们还是学生啊!”郑国邦抬眼看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是啊,宋康和周南风还是学生,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我从来都是关心男人的钱是怎么在我这儿没的,我从没想过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也不是没想,只是不关心。与我无关的事儿,我多数都不太关心……被郑国邦一提醒,我忽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
小楼是周南风和宋康一起租下来的,房子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设计建造的。既然是两个人一起居住,那么费用自然也是两个人一起平摊的。周南风这个打火机都十万块钱买一个的大少爷就不说了,他从来都不缺钱花。可是宋康……
宋康家的生活条件有那么好吗?
我对宋康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太了解,为了避嫌,我很少打听过问他的家事儿。偶尔聊天说起,我隐约能知道些。我只是知道他家条件比较富裕,爸妈都有得体的工作,成长环境也是富足无忧。不缺吃喝,不愁日子。不像是公子哥,算是个美少年。
可是哪有美少年能一掷千金去盖房子的?
我曾想过,或许宋康是被周南风带坏了。周南风是个败家子儿,他肯定不会教宋康些好的习惯。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宋康家里没有那么多的钱,他就算是想败家,恐怕也没那个条件吧?
宋康的爸爸是个大学老师,妈妈是医院的主任。按照我了解到的工资状况,他们夫妻两个月收入一万五已经算是很多的了……这种收入水平的家庭,会拿出几十万给儿子在外面盖楼挥霍吗?
我想,不会吧。
一瞬间,我感到一股凉意从脚下冒起。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念头,无论怎样都挥散不去……如果,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追查陈客收贿受贿的呢?
如果说,陈客只是一个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