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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退路了。
郑国邦那样的人,怎么会允许我出尔反尔。话已说出口,再想反悔是不可能的。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郑国邦和他的人已经到了小楼楼下。我再想耽搁片刻都不行,郑国邦直接打电话来催了。
“韩欣,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郑国邦才没那么好的耐性,“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带好你的东西走下楼。”
“好。”我只能这样说。
小楼对我来说,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在这里,我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最单纯的一段时光。我喜欢小楼的生活,没有纷争,没有困扰,即便是到了现在,这里对我依然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我曾经想过,我永远都不要离开这儿。
可如今我真的要走了,我却没有任何想要带走的。
和宋康在一起照过的照片,新买的换洗衣物,我们三人一起在画室胡乱写的涂鸦……我唯一想带走的,只有周南风的画。
我抱着周南风的画,艰难的从三楼下来。到了小楼门口,郑国邦已经在等了。来的总共有三辆车,没有车牌,全都是统一型号的奥迪。郑国邦正靠在车上等我,黑暗中他给自己点了根烟儿。
烟头的光亮在暗中忽闪忽闪,郑国邦脸上的八字纹看起来更加幽深了。看到我姿势怪异的从楼上下来,他没说什么,只是抽着烟看我。我抱着画框,别别扭扭的走到他面前。回头看了小楼一眼,我深深的叹口气。
已经彻底的没有退路了。
“用我帮你开后备箱吗?”郑国邦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这个是要带走的?”
“是。”我不太想把画给他,可是又不能这么拿着,“麻烦你了。”
郑国邦没说什么,他直接从我手里把画接过去了。打开后备箱帮我把画放进去,他拉开车门上车。
我跟着郑国邦一起上车,我们两个人坐在了车后座。车上的冷气开的足,皮座椅冷的我微微哆嗦。郑国邦从旁边拿了一沓资料给我,他说:“周虎的儿子周南风出国了,你知道吗?”
郑国邦连我在哪儿都知道,我想我给周南风打电话的事儿他肯定知道了。说不准周南风的电话已经被监听,我们两个说了什么郑国邦都是知道的……既然这样,撒谎也是毫无意义的:“是的,我知道。”
知道我没有说谎,郑国邦很是满意:“现在我们怀疑,周南风的出国是有预谋的。”
“你的意思是……”
郑国邦的意思是,周南风的出国,是周虎安排的。可能周虎为了转移资产,所以让周南风把钱带出去了。有不少贪官不就那么干的吗?担心自己被抓后一无所有,就让子女带钱先逃掉……不过老周不是那些贪官,他不会那么做的。
我了解老周,他这个人还是比较传统的,他坚信人老了就要落叶归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那些卷钱跑到外国的行为,他是正眼瞧不上。他之前就说过,他不会让周南风去留学,他更不会让周南风带着他的钱去国外躲难。周南风出国留学完全是个人行为,和老周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我是这么了解的。可是我要这么说,郑国邦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他是认定了,周南风就是携款逃跑,出国避祸。我说太多,反而更加的不利。
“我们本想拦住周南风的,不过我们晚到了一步。”郑国邦说,“因为周南风出国,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周虎已经有所防范了……计划提前了,我需要你马上回到周虎那儿。”
我想起和周南风一起看过的《无间道》,忍不住有点想笑:“你的意思,是让我做卧底吗?”
“对。”郑国邦调整了下坐姿,“我们需要你随时随地报告周虎的状态,交代他的行踪。而且,我们需要周虎贿赂的证据。”
“证据?”我讽刺道,“需要什么样的证据?要不要我像陈美美那样?自杀之后留下本日记作为证据给你们?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容易的很呢!”
郑国邦没有回答我,他敲敲前排的车座,示意司机把挡板拉上。等我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时已经太晚,前排的挡板刚一拉好,郑国邦很突然的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了车座上。
“韩欣,一直在人前我的态度让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郑国邦的力道不是很大,但是他掐的位置让我很难受,“我不是你学校的导员,可以一而再而三的原谅你的过错。我也不是那些围着你转的男人,会好脾气的听你的讽刺。简单点说,我是你的上级,我需要你的绝对服从……我非常不喜欢你刚才的态度,清楚么?”
郑国邦应该是接受过特殊的训练,虽然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可是手上的力气一点都不小。尤其是他掐住我脖子的动作,完完全全遏制住了要害。他压住了我的胯骨,我整个下身都用不上力气挣脱。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浪费太多的力气……这真是个比老周还要可怕的男人。
我很想回答郑国邦,可是嗓子被掐住,我很难说出话来。为了让他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好动作艰难的点点头。看到我的动作,郑国邦非常满意。他一点点的松开了我,身体又坐回到原位:“清楚就好,这样会节省我们彼此的时间,不是吗?”
“对。”我揉揉脖子,不敢再对他有丝毫的不恭敬,“我比较愚笨,很多事情做的不是很好。需要我做什么,还希望你能明示。”
“说起陈美美的日记,还有许多要你去求证的内容。”说着话,郑国邦又从座椅下面拿出一个皮箱。他把皮箱打开,里面装了不少的小玩意,“为了随时能找到你,我们准备了定位的仪器……这个苹果手表,是经过我们改良后的。它的续航能力能达到半个月,信号的接收范围也会更强。这么说吧,只要手表有电,无论你在哪儿,我们都能定位的到。这块手表,我要你一直带着。什么时候周虎的事儿结束,什么时候我才允许你不再带它。”
“好。”我顺从的从郑国邦那里接过手表。
郑国邦箱子里有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小玩意,从手机到手表,从手表到首饰,很多小玩意都是在电视里卧底那里见到的。甚至连化妆品口红粉底那类的物件,里面也是各有玄机。
“这个口红,里面装着的是微型录音器材。你往右扭动,就会开始录音了。”郑国邦稍微旋转了下口红的管子,接着说,“还有这个粉饼,里面有一个隐藏的摄像头。一旦你连着按三下,就会自动开始录像……找准时机,录下有用的证据。”
我一边看着郑国邦演示那些高科技的器材,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正好看到陈美美写的一页日记,我指着上面的内容问他:“这个是真的吗?毒品生意?”在我的印象里,老周对毒品非常的排斥。虽然毒品生意非常赚钱,他却从来没有碰过。
“所以,这个要你去印证了。”郑国邦真是拿我当下级使唤了,“任何触犯法律的事情,你都要准确无误的记录下来。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遗漏,不然要是被我们的人查出来,那么你就……”
我明白,如果我遗漏了任何,郑国邦就会把我当老周的从犯进行处理。
“自从上次你和周虎分开后,他一直找人在监视你。”郑国邦指了指路边的摄像头,说,“不仅这些,还有一些人进行跟踪监视……我已经想办法把他的人支开了,你暂时有八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不管你用什么理由,用什么借口,你最好回到周虎的身边。明天晚上的这个时间我会联系你,我要听你做第一次任务报告。”
“好。”我沉重的叹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郑国邦说,“如果没什么不清楚的,到下个路口没有人的地方我就把你放下了。”
“有。”郑国邦给我的资料我已经看的差不多,把本子放下,我问他说,“我知道有些事儿和我无关,可我还是想问问……上次和我一起被带走的同学,他们都去哪儿了?”
郑国邦的唇扯了扯,他说:“他们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韩欣,你最好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不然,你会和他们去一样的地方。”
“监狱吗?”我轻声问他。
郑国邦笑的很慈爱,他用手拍拍我的脑袋:“傻孩子,你的阅历还是太少了。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地方远比监狱可怕。而且……”
“而且?”
“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惩罚也不止是在监狱可以进行的。”
是不是车里的空调温度又被降低了?为什么在郑国邦说话时我感到更冷了?
到了下个路口,郑国邦就把我放下了。我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身后还背着周南风的画。虽然知道要做什么,但我心里却更加的迷茫。
说是要回到老周身边,哪有那么容易呢?
老周那个人,多疑的很。我在他身边两三年的时间,除了有必要,他很少带我去他工作的场合。一方面是考虑到他的那个凶悍老婆,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并不完全信任我。我早就说过,老周唯一完全信任的人就是周南风。
可我不是周南风。
在巷子里找了间不显眼的小旅馆,我开了间房。破旧的小旅馆,连窗帘上都是烟头烫出的印记。墙皮打卷着往下掉,蜘蛛网还挂在上面。墙角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避孕套,时间太久,早就干瘪的粘连在一起。
门锁不是太好用,我锁上门后还有点不放心。用椅子把门堵的死死的,我这才放心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把箱子里的东西都铺在床上,我一件一件的细细观察。摸着这些东西,我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我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走上这条路……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呢?
我帮着郑国邦一起抓了老周……抓到以后呢?
我帮着郑国邦一起去抓老周……要是没有抓到呢?
在结局没有到来的那一天,我想谁都无法真正知晓。在老周和郑国邦这场博弈间,我的力量太微小了。我决定不了什么,也不想去决定什么。
最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儿,弄的我头昏脑胀,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祈祷快点睡着。我睡的还挺好,一觉睡到大天亮。虽然也做了几个梦,倒也不觉得难受。
觉睡的倒是挺好,可是醒来我却傻眼了……昨天晚上放在床上的东西,那些郑国邦给我的东西,全都没了!
要是让郑国邦知道我把东西弄丢了,简直是要了我的命了。我连洗漱都来不及,急匆匆的就往外面跑。我不能先报警,我只能先找店家交涉!东西是在这家店里丢的,他们肯定脱不了关系!
鞋都穿的不太对劲,我也顾不得。我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几次差点跌下楼梯。等我跑到前台,我发现也用不着交涉了。我丢的那些东西,全都回来了。
在郑国邦手里拿着,被送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郑国邦抬头来看。看到是我,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有点凶。店家在忙着赔笑,郑国邦也没看他,只是说:“不用查了,我想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知道郑国邦把东西找回来了,我心稍微安定了些。我用手擦擦脑袋上跑出的汗,看着郑国邦上楼。郑国邦走到我面前,他轻声问我:“哪个房间?”
“1806。”
郑国邦点点头,他转身拎着东西先走一步了。
我感到紧张,又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了。我想逃,可是却不得不跟上。我跟在郑国邦的身后进屋,动作缓慢的把门关上。我觉得我应该解释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对不起,我昨天……”
我的话没说完,郑国邦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不仅我的话被打断,我整个人也被打倒了。我扑倒在床上,膝盖撞到了地板。我疼的眼泪都流下来,头发立马又被抓住了!
“我昨天,是不是说的不够清楚。”郑国邦的话就在我的耳边,很轻,也很重,“韩欣,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什么了吗?你一个字不差的给我重复一遍。”
郑国邦压着我,我感觉肋骨像是要被压断了。我呼吸困难,胃酸呛的难受。感觉出郑国邦的力气越来越大,我一字一顿的重复说:“‘我不是你学校的导员,可以一而再而三的原谅你的过错。我也不是那些围着你转的男人,会好脾气的听你的讽刺。简单点说,我是你的上级,我需要你的绝对服从……’我没有忘,我记得清清楚楚。希望你能听我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是意外。”
感谢我的好记性,我一字不差的记住了郑国邦的话。也可能是因为郑国邦说话时的表情太骇人,我印象实在是太深刻。
我答的很准确,可是郑国邦却很不高兴。用力拉着我的头发往后仰,他差不多贴着我的脸和我对视:“既然记得这么清楚,那你是明知故犯吗?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上级,为什么总让我给你干擦屁.股的活儿?大早上起来,就为了追这点东西跑了大半个城……你是不是觉得我每天很清闲?嗯?我就为你一个人服务吗?”
“对不起。”我强颜欢笑着说,“我没想到东西会偷,这是我的错……我很抱歉,让您白跑一趟了。”
郑国邦松开我的头发,他把箱子丢在了床上:“被偷走的那些我已经让人全部销毁了,这些都是全新的……今天晚上我不会联系你了,等明天你再和我汇报。但是我想,你应该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吧?明天晚上,事情最好是有进展了。”
“我明白。”
教训完了我,郑国邦也该离开了。可我那该死的脾气又上来了,被打了一巴掌,怎么都有点咽不下气。话不说出来,实在是很难忍。明知多嘴会挨打,我却还是忍不住。
郑国邦出门前,我摆弄着手里的口红,站起来问他:“我作为下级,是应该好好的遵从命令……可是你作为上级,打人是不对的吧?”
“是不对。”郑国邦停住,他说,“怎么,你准备去工会告我么?”
我没吭声,郑国邦说:“如果不去告我,那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干你的活儿,好好吃你的饭……我交代的事情要是做不完,那就不是打你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郑国邦开门出去,他重重的关上门。破旧小旅馆的门板烂的掉漆,他居然还能这么大力气的关上,我也是挺佩服的。
我看着手里的口红,一直到郑国邦离开很久,我才往左拧动口红管。按照郑国邦说的,口红管往右拧是录音,往左拧的时候就是播放……郑国邦的声音清晰的从口红的底部传来:“我交代的事情要是做不完,那就不是打你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收拾好物件快点离开。我清点了下东西,除了郑国邦给的那些丢了外,我自己的钱包和周南风的画也不见了。幸好周南风给我的打火机,我一直随身携带……不过那画丢了,对我来说也十分的可惜。
我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我连告别的时间都不剩。无形中像是有推手在推着我不停向前,连驻足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不管怎么说,睡了一觉我头脑清醒多了。我知道老周多疑,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先去找他的。如果我去找他,他那个人抽丝剥茧,很容易发觉事情不对劲。
既然他会派人来监视我,那么我只有等吧!等吧!等他来找我,等他对我再感兴趣。
我是老周甩掉的女人,要让他对我再感兴趣谈何容易。我要是硬往他身上贴,只是会让他感到更加的厌烦。到了现在老周还会再注意我,无非也是因为他和周南风怄气。如今周南风已经走了,老周的气八成已经消了……
头疼啊,真的是很头疼。
无处可去的我回了家,我回了我爸妈那儿。
我爸妈住的老房子,大概就三十多平米不到四十平。老式的格局,两间房,一南一北两个朝向。没有客厅和餐厅,吃饭都在厨房。这么大点的房子,想要私人空间根本不可能。在没上大学前我就和韩海挤在北面的小屋里,爸妈搭了简易的上下铺,下铺的大床给他,摇摇晃晃的上铺给我。
那张简易的上下床,实在是太穷酸了。我们已经算是生活在贫民窟里,可左右邻居就没有比我家还穷酸的床了。那张双人床,差不多就是木棍搭的。韩海躺在下面打飞机,我躺在上铺就像是地震。有好多次我都恨不得真的地震,直接把床震塌,直接将他砸死……很遗憾,北城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好,从来都不地震。
等我搬走后,我爸妈心疼儿子,就把南面朝向的房间给了韩海。北面朝向的上下铺也没拆,偶尔给他们吸嗨了的毒友,或者是打累了麻将不想回家的麻友。
反正不管怎么算,家里是都没有我的位置的。除了要钱时会想起我,他们从来都想不起还有我这么个女儿。所以看我站到家门口,开门的我爸还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没有关心,没有问候,甚至连个称呼都没有……只是一句不耐烦的质问,你怎么回来了。
是啊,我怎么回来了?我回来,当然是来讨打的。
我家一层楼里住了六户人家,为了抢占地盘怕吃亏,走廊里的公共区域被各家的杂物堆满了。我拎着东西站在楼道,看起来有点挤。我看着我爸笑了笑,说:“我?放暑假了,我当然是回家住了啊!”
听到我的声音,我妈连忙从里屋跑了出来。
人家都说女儿像爸,可我却和我妈长的很像。老周见过我妈一次,他给出的评价就是我和我妈都是“红颜祸水”脸,天生就会勾男人。如果不是我妈因为吸毒吸的皮肤变糟,容貌有些走形,没准老周会把我妈也给睡了。
见到我回来,我妈非常的不高兴,她明显一副自己领地被侵犯的模样,眉头皱的像掐褶儿的包子:“你说回来就回来啊?小婊.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你女儿啊!”我一把推开他们,自顾自的往房间里走,“老婊.子生的小婊.子,你忘了吗?”
“草泥马的!”我妈没有忘了我打韩海的事儿,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我进门,“韩欣,谁他妈的给你的胆子,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是你妈!你他妈的……”
我大踏步的往房间里走,我爸妈就追在我身后骂。他们骂的越是难听,我越是感到好笑……能不笑吗?他们喊爹骂娘的,说的也不是他们自己吗?
“你是每天都操我妈啊!”我笑着看我爸说,“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儿,就不用特别告诉我了吧?我很累啊!考了好几天试,现在只想睡觉。”
我妈不情不愿的看着我,她重重一哼:“身上有钱吗?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
“没有。”
“没有钱就给我滚!”我妈动手去扯我手里的包,“我管你是出去卖还是出去骗,你最好是给我拿钱回来。不然的话,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就知道,不拿点钱回来是没那么容易过关的。但是我身上的钱包被偷了,我现在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我摘下耳朵上带着的耳环,随手丢给了她:“就剩这个了,应该能换个一千块吧!”
我耳朵上带着的耳环,是老周少有的给我值钱的东西。我因为比较喜欢耳环的样式,所以一直都没舍得卖。我妈从我这里接了过去,她用嘴咬了咬:“这是真的吗?我怎么看像假的?”
我躺在韩海的床上,连鞋都懒得脱:“你问我啊?我也不太清楚呢!那是老周送我的,你去问他好了……老周你们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叫周虎的。”
听到老周的名字,我爸妈安静了几秒钟。自然的把耳环揣到口袋里,我妈嘀嘀咕咕的说:“周虎那么有钱,他送的东西肯定都值钱。”
我冷笑,就算是不值钱,可能你们也没胆子说。
既然知道从我这里能拿到好处,我爸妈暂时就不来烦我了。我关上了房间门,把郑国邦给的东西全都带在了身上。躺在韩海的床上,我闭眼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应该要挨些打吧!
挨过打的我,看起来才会更真实。挨过打的我,才会让老周相信我是真的和宋康分了手。
要是想挨打,回家准没错。听说我回家了,韩海估计是急急忙忙打车回来的。跑进屋二话不说,拉起我就打。八成是报我上次一板砖的仇,韩海格外卖力。
“你上次不是挺牛逼的吗?”韩海一拳一拳的打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自己鼻子和嘴里都是血,“找个野男人给你撑腰,你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真他妈的……你看我脑袋上的疤,你看看,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儿,臭娘们!”
韩海对着我拳打脚踢,他是毫不手软。我爸妈就站在一旁看着,我妈一边吃瓜一边说:“教训教训她就可以了,你千万别把她打死了。”
“是啊!可千万别把我打死了。”我吐了一口血沫子,冷笑着说,“要是把我打死了,你们还想去哪里整钱去呢?”
打了好半天,韩海也是累了。他气喘吁吁的停下,嘴里还是骂骂咧咧:“滚!别他妈的睡我的床!滚到厨房去!”
“说的好像我喜欢和你呆在一间房似的。”
我转身想要离开,韩海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看了看我带着的手表,他自顾自的动手去摘:“行啊你!臭娘们,带几千块的苹果……我拿走了!”
“行啊!你拿走吧!”我满脸是血的笑了笑,并不阻止,“这个是老周送我的定位仪,他怕我背着他跑了,所以需要随时随地知道我的行踪……你喜欢你就拿去好了啊!我祝你们两个有一段快乐的时光。”
“老周?”韩海的表情一愣,他不太确定的回头问我爸妈,“周虎?”
我妈晃晃手里刚拿的耳环,她点了点头。
对于老周,我们家人始终是畏惧的。以为这是老周给我的东西,韩海也不敢动了。帮我把表带重新整理了一下,韩海将我推出了房间:“滚去厨房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我在厨房的水槽里洗了洗脸上的血,一边洗我一边忍不住有些想笑。命运有时候,真的是挺搞笑的。我没有灰姑娘的结局,却有了灰姑娘的宿命。人家有王子来爱,我却只能挨顿打后被赶来睡厨房。
厨房太久没清扫过了,到处都是剩菜剩饭的馊臭味儿。楼上养鸽子的鸽子粪掉在阳台上,味道和馊臭味儿混杂在一起,更加的难闻。我梳理头发时,有我爸妈的朋友来敲门。没多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了麻将声,吵吵闹闹没再停过。
我在家里的书本中藏了些零钱,为了应急用的零钱,那是韩海他们唯一不会动的地方,所以只要回来找肯定就会有。找出零钱,我到楼下的药店去买消毒药水和香烟。简单的把伤口处理妥当,我坐在公园里静静的抽着烟。
老周喜欢赢得感觉,他喜欢赢,喜欢别人认输,喜欢别人跪地求饶。既然他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游戏,那么我认输就好了。我输的越惨,他就会越尽兴。而他越尽兴,他就会越对我感兴趣。
他不是喜欢看吗?我就让他看个够好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公园里下棋的老头都拎着板凳回家去吃饭了。我抽着烟,看着公园里的街景……我和周南风曾经来过这个公园。
我记得我和周南风来这儿的时候,是大学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新生军训刚刚结束。那时候的周南风,就像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见到漂亮女孩子便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说要开车送我回家,可是我拒绝了。八成是不服气,他开着车追公交,一直追到这个公园才停下。
那时候的我,很希望能开始新的生活。我不愿意让新同学知道我家的状况,所以我故意带着周南风来了这个公园。
在座椅对面的大槐树下,我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南风满不在乎的说着,我喜欢你啊!我想追你。
他的态度满不在乎,我也是无所谓。我不信他喜欢我,最起码那时候是不信的。他笑着看我,我也笑着问他,你是想追我,还是想睡我。
都想。周南风这么回答我。
是吗?我笑了笑,踮起脚尖亲了他。在周南风诧异的目光中,我冷淡的对他说,就当你的想法实现了,别再缠着我了……真应该再问问他啊!
应该再问问他,那时候的想法,到底有几分的真心。
问问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动了情。
如果不是再回到这里,我怕是都忘了这段往事。忘了曾经我和周南风,还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我仰头望天,阳光刺眼。我闭上眼感觉清风拂面,像是被轻轻抚摸。
“是南风啊!”我轻轻的对自己说,“是暖的呢!”
郑国邦说老周派人来监视我,我在家里发生了什么,他估计很快就知道了。不过担心老周的人没看见,我在公园里坐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上天黑,饿了一天的我才买了一个面包充饥。胡乱的吃饱饭,我慢悠悠的回家。
我的家里白天和晚上还不太一样,白天大部分人都在打麻将,嬉戏打闹,各种荤话。到了晚上,大部分人都在吞云吐雾的吸粉。估计是把我白天给的耳环卖了个好价钱,我爸妈加上韩海全都躺在床上醉生梦死。连我回来他们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没多一会儿,傻笑声又变成了嗯嗯啊啊的呻吟,不知道谁和谁在交配欢笑。
两个房间里躺的全都是人,不仅是床上躺满了人,地上也有人。我本想忍耐一下,挨着他们在床上挤挤眯一会儿。可实在是挤不下,最后我只好拿着被子去厨房去睡。
很奇怪的,这样的生活反而给了我强烈的真实感。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我对这些一点都不陌生。听着各种各样嘈杂的叫喊,我反而睡的更好。要是地板能舒服点,这可以算的上是一夜好梦了。
不过这一夜过去,老周并没有来找我。
其实我不太意外,毕竟以老周多疑的性格,他怎么也要多观察几天。我呆在家里,每天的日子过的都差不多。不是挨打就是挨骂,经常被打的鼻青脸肿……可是这样的日子,我能受得了,郑国邦却受不了了。连着三天事情没有进展,郑国邦直接急的跑来找我了。
“这三天你都在干什么?”我刚坐进他停在拐角的奥迪车里,郑国邦就质问我说,“我不是让你去找周虎吗?你倒好,在家过上假期了?韩欣,你别说我没提醒你,你……”
郑国邦质问我,难道他以为我就不着急吗?我指指脸上的淤青和伤痕,情绪也不怎么太好:“领导,你难道没看出我也在努力吗?你也知道的啊!老周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我贸然跑回去,只是让他扫地出门而已……你能不能有点耐心?”
“我倒是也希望自己有耐心。”郑国邦丢了一沓子的照片给我,冷声说,“你自己看看吧!就是你让我有耐心的这几天,周虎接触了一个从泰国来的毒枭……这意味什么,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吧?”
我看了看照片,上面确实是老周和一个泰国人。原本我还以为陈美美的日记是胡说八道的,但没想到老周竟然真的想做毒品生意。
我明白郑国邦的意思,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领导,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老周有那么多的生意要做,他不会没出息的有事儿没事儿围着个女人转。我只能一点点的来,一点点的勾起他的兴趣,让他想起有我这么个人……不然你想想,每天有多少女人会往老周身上扑?如果每一个他都要应付的话,他一天的时间就不够干别的了!”
一时着急,我说话的情绪有点不太好。害怕郑国邦再给我好看,我连忙放软了语气:“领导,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啊!我拖着事情对我也没好处对不对?不过既然我们想抓老周,那就肯定不是在一朝一夕间,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你能给我点时间吗?”
“三天。”郑国邦也知道自己有点急了,他深吸口气,说,“韩欣,我最后再给你三天时间。”
“好。”郑国邦找来,我也正好有事儿拜托他,“你那里有钱吗?我需要点……活动经费。”
郑国邦可能还想说点什么,不过看到我的满脸伤痕,他最终什么都没说。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他把钱包里的钱全都给了我。轻轻吸了口气,他淡淡的说:“要是伤的太重,就去看看医生吧!一个女孩子,脸上留伤疤会很难看的……行了,现在没人,你下车吧!明天晚上,我们再通过电话联系。”
我接过郑国邦的钱,笑着捻了捻数:“好。”
我不太清楚公务员的收入有多少,郑国邦给我的数却是不少。我留了一部分在自己的“小金库”里,另一部分回家交给了那一公一母。算是交了保护费,我暂时能安稳两天。
多么讽刺,给父母的居然不是赡养费,而是保护费。估计全国上下只有我家是这样了,独一份。
虽然我不停告诉郑国邦要有点耐心,可是老实说,我也快没信心了。老周的性格实在是太喜怒无常,我觉得自己了解他,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足够了解他。如果他又有了别的新欢呢?如果他又有了别的乐趣呢?
万一我没能成功接近老周,我想郑国邦不会让我好过的。
日子就在思虑的焦灼和挨打的疼痛中缓慢度过,日子重复日子,差不多千篇一律。而就在我们的耐心都快被消耗殆尽时,老周终于有了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