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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我都为自己的自欺欺人感到好笑,“周南风和顾西洲,他们两个完全是两个人。他们是两个人,在我眼里,他们那么不同,那么的不一样……”
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其实从听完大卫医生的话后,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要是当初我没和老周在一起,很可能周南风就不会生病了。要是当初我能对周南风态度友善些,不总和他吵架,可能他就……
站在会客室的地板上,我从小声的啜泣,慢慢变成了嚎啕大哭。我用手捂住脸,哭的不能自已。
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大卫医生劝解道,“即便没有你,他的人格也会分裂的。他本来就生病了,精神脆弱的不堪一击。你和他父亲的事情只是诱因之一,并不是主因。”
听了安慰的话,我反而更加的难过。可是我不能哭起来没完没了,周南风还在门外等我,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我强压住情绪,擦擦脸上的泪水,我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谢谢你,大卫医生。很感谢你给我们的帮助,真的非常谢谢。”
“不用谢。”大卫医生撇撇嘴,他调侃道,“我的费用不便宜啊,应该考虑到客户体验,不是吗……如果周先生的情绪稳定,那么下周三你再带他来。”
大卫先生的沙发座椅上有一个本子,就是一般电影里精神科医生会用的那种记录本子。看诊结束,大卫医生稍微整理了一下。在他翻页时,我能零星的看到几个法文。我觉得似乎有血不妥当,提醒说:“大卫医生,还是不要留档案记录了吧?”
“为什么?”大卫医生抬头看我,他的眼神认真,我刚发现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我是医生,留病人的档案,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还是说,你和周先生有什么别的顾虑?没关系,你说来听听。”
不想让大卫医生觉得冒犯,我解释说:“我是有些顾虑,我在担心你的安全……你也知道顾西洲是什么样的性格脾气,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状况,让他知道周南风想除掉他……那么以他的能耐,他很容易找到你,也很容易让你有危险。大卫医生,我很感谢你能帮周南风看诊,我是真的感谢,所以我不希望你出事儿,真的。”
大卫医生深吸口气,他在犹豫。想了想,他还是坚持着:“韩小姐,我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作为精神科医生,我看诊也是需要一定的方法的。你看角落里的录像机,桌子上的录音机,还有我的记事本,这些都方便我以后研究病情,更好的治疗周先生的病……我想,你担心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的。毕竟我也不是第一天当医生了,我也是非常有经验的。之前我遇到过比周先生凶残更多的病患,我都能轻松处理的。我想这次,应该也没什么的。”
虽然大卫医生很坚持,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大卫医生那么肯定,兴许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我在会客室里稍微冷静了一会儿,怕周南风发现我哭过,我还特别向大卫医生要了些冰块冷敷。可我做了不少准备,还是被周南风发现了。一看到我的脸,他立马急了:“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大卫医生和你说了不好听的话吗?你等着!我去找他理论!我明明特别嘱咐过他的!”
周南风现在的样子,和上大学的时候一般无二。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像是小孩子,简单急躁,还有些固执……想起大学的事儿,我竟然又有点想哭了。
时间啊,到底带来了什么?
“我没事儿,真没事儿!”我拉住周南风,笑说,“大卫医生和我简单说了你的病情,没说别的……我就是有点心疼你。”
周南风狐疑的打量着我,他摆明不信:“真的吗?”
“当然啊!”我抱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走,“呆了这么久,你都不饿吗?哎呀,我早饿了,我们去吃饭,去吃饭。”
“可是……”
我不由分说的拉着周南风离开,周南风拿我没办法,也只好不再多说。我们从大卫医生那里离开,直接去吃了午饭。
马赛的夏季炎热干燥,我是非常的适应不了。法国人似乎不太喜欢空调房间,不管多么热的天,还是有人喜欢坐在外面吃饭。饭店里的座椅几乎全都空着,我拉周南风坐到了角落里。
“这里不错啊!”我把窗帘拉上,笑说,“人不是很多,环境也不错。”
刚才没有去找大卫医生问个明白,周南风已经很不痛快了。现在听了我的话,他更加的不痛快:“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你连和我吃个饭都怕人碰到?”
从大卫医生那里离开后,我的心情也不怎么好。我哄了一路,周南风都黑着一张脸,这让我也很委屈憋火。点好餐之后,我和周南风自己吃自己的,他没说话,我也没搭理他。等到我们两个出了饭店,周南风才开口叫我:“韩欣。”
“嗯?”我也有点生气,所以语气冷淡了些,“什么事儿?”
周南风的语气略微哀伤着说:“我能背你走吗?”
“啊?”我左右看看,这还是在大街上,我怎么能好意思,“我自己走就行了,我……”
周南风走到我面前,他对着我弯下了腰:“上来吧!我背着你。”
见周南风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我原本拒绝的话没再说出口。趴到他背上,我让他背着我。
“你比大学时候瘦了好多。”周南风一边背着我往前走,一边说,“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把你养胖回来的。”
我笑:“还是算了吧!我好不容易才瘦下来的,多不容易呀!一般人想减肥还办不到呢!我该高兴才是。”
周南风却一点都不高兴:“你要是没有坐牢,也不能吃那么多苦,瘦这么多。”
这好像是我和周南风第一次聊起我坐牢的事情?
老实说,来到法国之后,我不愿意再想起在九监区的事儿了。尤其是以前在北城的事儿,我巴不得通通忘掉……可是现在我和周南风在一起,想忘掉也是不可能的吧。我们两个的根都在那儿,是怎么斩都斩不掉的。
而思考了一顿饭的时间后,周南风似乎也想明白了这点。他背着我前行,就是想说这事儿:“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逃避终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周南风很是轻微的叹了口气,“我会竭尽全力,治好我的病。”
如果以前周南风说这样的话,有敷衍我的成分。那么我相信,他现在说的话是出于真心实意……想想也是,周南风一点都不纠结难安,恐怕顾西洲也不会出来了。
这次周南风是真的动真格了,原本他只是想把顾西洲的人格消灭掉,等到病情痊愈,他就和卡米尔离婚。净身出户把钱都给卡米尔,他就和我一起上学读书。我们两个做一对平凡的情侣,生两个平凡的孩子。过去的事情彻底抛下,所有一切重新开始。
而现在,周南风也意识到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构想。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改变了原始的初衷:“既然顾西洲已经把我推到了目前的位置上,那么我就会好好的做下去。我不会放弃现在的事业,我会认认真真的把它们做好……我们也是要生活的啊!我不能就这样走开,我是一个大男人,我需要有能力保护你。”
周南风说出这样的话,我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我既高兴周南风主观精神变的强大了,我也高兴我们两个不用再过穷日子了。抱住周南风的脸蛋,我狠狠的在上面亲了一口,高呼着:“这才对嘛!这才是我爱的男人啊!”
“那是当然啊!”周南风高傲的一哼,“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周南风正说着话,他的眼神忽然间就警觉了。看向路边的草丛里,他对着身后招招手。
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有保镖冲了过去。从草丛里揪出一个记者模样的人,保镖还算礼貌的交谈两句,接着就把相机抢了过来。整体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已经做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保镖对着周南风点点头,示意麻烦已经解决,我们可以先离开了。
“我们走吧!”周南风把我放下来,他小声说,“有什么话,我们到车里再说。”
想起刚才的事情,我忍不住用他说过的话逗他:“为什么?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你连和我走个路都怕人碰到?”
“韩欣……”
周南风看着,他的样子委屈巴巴的。不想看他难过,我笑着挥挥手:“逗你玩的啦!我们走吧,去车里。在大太阳下面晒着,简直是热死了。”
“丹尼现在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想他应该能见客了。”我们刚坐到车里,周南风淡淡的说,“我们去看看丹尼吧!”
我系安全带的手停下,不敢置信看他:“你中邪啦?你热糊涂啦?怎么突然转性要去丹尼啦?你不吃醋啦?”
“我要成熟点,不是吗?”周南风是这么说,可是他的话里有脱不掉的孩子气,“你已经选择了我,在丹尼面前我就是获胜者。获胜者就要有获胜者的样子嘛,我总不能那么小气,得大方点。”
我继续手上的动作,把安全带扣好。虽然周南风这么说,但我不是太相信他会突然大方了:“你想和丹尼说什么呢?南风,丹尼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他还在生病呢!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刺激到他。”
“我想和他说什么?”周南风发动汽车,他笑着说,“我想告诉他,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周南风到底想和丹尼说什么?搞得我也迷糊了。
顾西洲没有把丹尼送到普通的医院,而是把丹尼藏在了他在马赛郊区的别墅里。可能是怕戴高乐家族的人找到,别墅的位置十分隐蔽。我和周南风中午的时候从市区里出发,一直到天黑才到……我很怀疑,这里八成已经不属于马赛的管辖范围了。
周南风说这里是别墅,但是我看和城堡差不多了。房子修建在海边的悬崖上,不高的山上长满了高大茂密的树木。从山下看去,是遮天蔽日。别墅就藏在道路的尽头,路上小道很多,找起来不是特别的容易。
在山路的半腰处,有一个高高的大铁门。我探出头去看了看,铁门的上面是威风凛凛的狮子标志。整体的造型,非常的有艺术感。我光是看着,就能感觉蓬勃的生命力,那是艺术的力量。
“这门不错啊!”我赞叹道。
“是啊!”周南风说,“这里以前是法国贵族的宅子,据说这个大门是找普瓦西设计的。就是那个艺术家,陈客在课上还说起过。”
“你居然还记得陈客课上的内容?”我不可思议的感慨,“真是没看出来啊!少爷。”
这次听到我叫他少爷,周南风只是笑了,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说:“那是当然啊!我可是个好孩子。”
“要是早知道你有这么棒的房子,我说什么都要来看看。”我还在盯着大门上的线条看,“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可以说是享受了吧?”
“我觉得,或许不是吧!”周南风欲言又止。
“为什么?”我问他,“难道你对我隐瞒了什么?这间房子不会闹鬼吧?”
“哈哈!”周南风轻笑一声,他伸手摸摸我的脑袋,“当然不是,只不过……”
“什么?”我奇怪,“到底什么事儿啊?”
“我开始是想让你来这儿住的。”周南风的话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是我后来一想,你很可能不会喜欢这里。”
“你还是自己看吧!”周南风轻轻呼气,“我也说不好。”
到底什么事儿啊?怎么感觉周南风神经兮兮的?
好吧,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问了。周南风按了门铃,很快大铁门就拉开了。山路看上去黑洞洞的,像是个张着黑色大口的怪兽。那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让我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我说不清楚这恐惧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十分怪异。
而当别墅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这里的房子,和老周软禁我的别墅,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在北城的时候,老周把我软禁在别墅里很久。我每天不能出门,也很少和人说话。除了有打扫家务和做饭的何姐,我大部分的娱乐时间都用来研究别墅的装潢和装修以及各种各样的有趣摆设。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老周家里的一切一切,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里,真的和老周被烧毁的别墅,是一模一样的。
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
在看到玄关昂贵的爱马仕地毯和鞋架摆设时,有一刹那我精神还恍惚里一下。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那里,回到了北城,回到了那个华丽又阴森的牢笼里……可能,我也真的是回来了。
站在门口,我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要不是身后的大门已经锁上,我差不多要夺门而出了。我一把攥住周南风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欣。”周南风看着我,他说,“你还好吧?”
我舔舔唇,嗓音都有些沙哑:“为什么这里……”
周南风叹口气,他无奈的说:“这四年里,顾西洲做过很多我接受不了的事情。有些事儿我知道,有些事儿我不知道。一旦我的精神承受不住,我就会多起来……这个房子的事儿,就是我不知道的。”
我傻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周南风用力想把我的双手握暖,他说:“我有一次在这房间里醒来,我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那种感觉像是穿越了。我像是穿越回了过去,回到了有我爸庇护的时候……我想,像顾西洲那样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吧!他可能也怀念以前有我爸照顾的日子,不是吗?”
不是吗?当然不是!我认识的顾西洲毫无人性,他能杀死自己的孩子,他能把我卖到卖淫的淫窝里去,他能草菅人命,他能杀人放火,他能奸淫掳掠。他能做尽世间所有残忍的事情,他唯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软弱。
就像大卫医生说的那样,周南风和顾西洲,这两个人格像是两个极端。周南风善良温暖,他心怀正义,所以他能懂得我看到小猫被老周打死时的哀伤。而顾西洲,他残忍无情,他冷酷无义,所以他才会有着周南风说的钢铁一般的性格。周南风不会建造这样的房子,顾西洲不屑于留恋过去建造这样的房子……那么,这房子,到底是谁建造的?
你知道吗?周先生,很可能还有其他的人格存在……
大卫医生的话,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闯进了脑子里。原本,我是不太愿意相信的。可是现在这房子在这儿,带着记忆里冰凉凉的温度在这儿,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大卫医生的话了。
周南风的身体里,真的还有别的人格存在。一个完全未知的人格,一个怀念过去的人格,一个保留着老周审美的人格,一个还没现身的人格。
顾西洲是因为对我的恨意产生的人格,那么这个未知的人格又是怎么产生的?又是因为什么产生的?
会不会……是因为对老周留恋所产生的人格?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我不停的哆嗦着。周南风还在说着什么,但是我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鼻尖的空气似乎变浓变重,我连呼吸都很困难。周南风掌心的温度最终被我耗尽,也是冰冷的一片。
“韩欣?韩欣?”周南风担忧的看着我,“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医生!医生!有没有人在!”
我过度呼吸发作,不停的喘息。周南风喊了一群人围过来,看着各种颜色的头发,看着各种肤色的人中,氧气似乎更加的稀薄。我拼命想从空气中攫取到氧气,但是却毫无作用。像是跳出水里的鱼,我的嘴一张一合,最终也还是没有意义的挣扎。
“顾先生。”我看到一个医生模样的法国人说,“这位小姐很可能是哮喘,我们需要给她诊治一下。”
周南风家里不是一个医生,这个说完,立马就有另一个医生反驳了:“不,乔治,我觉得这位小姐很可能是神经抽搐。我们需要给她注射镇静剂,这样才能更方便治疗。”
“不,玛琳娜,现在注射镇静剂太早了,我们不能这么做。”
“我认为……”
“我觉得……”
医生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始终也没个定论。让他们在吵下去,我恐怕要憋死过去了。
我握住周南风的手,眼角似乎有泪流了下来。周南风静静地看了我一眼,他低头含住了我的唇。
在一片吵闹声中,周南风把他口中的空气渡给了我。
周南风暖暖热热的气息钻进了我的口鼻中,没一会儿我就暖和过来了。我不停的劝自己要冷静,情绪也一点点变的缓和……我看到周南风的脸。
忧虑的。
担心的。
焦灼的。
深情的。
韩欣啊韩欣,即便回到这里,你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这个男人会保护你,他会照顾你,他会给你最最幸福的时光,你要相信。
是的,信他吧。
“好了吗?”周南风紧张的看着我,“韩欣,你……”
“我没事儿。”我有气无力的笑说,“有你在,我永远都不会有事儿的。”
周南风擦擦额头沁出的汗,他看着我笑了。
这么闹了一出,我身上都是冷汗,连衬衫都被湿透了。我现在这样的形象,也不能先去看丹尼。周南风带我回了主卧去洗澡,他说先换身衣服……可是这主卧,也和老周的房间一模一样。
我从一开始的不安,渐渐变成了奇怪。按理说,周南风不应该熟悉老周的房间。如果说其他地方的摆设都一丝不差,可是不应该连老周房间的摆设也一丝不差。除非是见鬼了,老周重生了,不然怎么可能连老周抽屉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老周有心脏病,偶尔病发需要吃硝酸甘油急救。平时都还好,白天他总有保镖跟着。但是到了晚上,他就需要自己拿药了。老周怕死,他的急救药永远都放在自己随手可以摸到的地方。像是主卧里的药瓶,就是放在枕头下面……这间主卧里的枕头下面也有一瓶硝酸甘油,看牌子正是老周平时吃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老周重生了不成?
我敢肯定,周南风是没有心脏病的。之前大卫医生给周南风做过身体检查,他除了人格分裂,身体的其他机能都是完全健康。而现在在他枕头下面竟然有一瓶治疗心脏病的药,这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
要是有意为之……那周南风这个未知的人格,还真是可怕。
“这是什么啊?”周南风看我从枕头下面摸出一瓶药,他也感到奇怪,“我爸以前总吃这种药的,怎么这里也有啊?”
在没弄清楚事情以前,我不想要太刺激周南风。笑着把药瓶收起来,我笑说:“可能是谁掉这儿的吧!不然还能是你吃的不成?”
“可能吧!”周南风从我手里拿过药瓶,顺手丢在了抽屉里,“不管它了,要是有人来找,我再给他……你先去洗澡吧!出了这么多的汗,很容易感冒的。”
我被周南风送到了浴室里,他还体贴的帮我放了热水。出去帮我拿换洗衣服,他让我好好洗放松一下……等浴室只有我一个人后,我脸上只剩下无奈的苦笑。
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我又怎么能放松?
以前我和老周在浴室里,做过很多不堪入目的事儿。我记得曾经有一次,老周喝多了酒,非要试试在浴缸里做。主卧里的浴缸又大又深,说是浴池都不为过。我不想,不愿意,但毕竟是拿钱办事儿,我也不能拒绝。被喝嗨了的老周在浴缸里不停摆弄,我差点死过去。
是真的差点死过去。
老周在浴缸里一直折腾到水凉,我的身体受不住,做到一半腿直接抽筋了。老周没有抓住我,我一头扎进了浴缸里差点被淹死……老周没有救我,他看着我来回扑腾,骂骂咧咧的说我扫了他的兴。
没错,在老周眼里,我的命始终没有让他尽兴重要。
往事一幕幕,不停的在眼前闪过。我想躲躲不了,我想逃也逃不开。我屏住呼吸钻进水里,尽情的享受洗澡水蔓延开来的感觉。
冲掉吧!把那些肮脏的过去,把那些纠缠的情恨,都冲掉吧!
无论我这样的念头有多深,也还是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脏了就是脏了,怎么洗都洗不掉的。
洗不掉的。
我总说周南风心里有执念,我又何尝没有?周南风的执念化成了一个个不同的人格,我的执念却化成了毁灭的勇气。
没错,我想毁灭掉肮脏的所有……毁灭我自己。
这样的念头太强烈,让我连起身都忘了。我就藏在水里,连自己快要窒息都忽略了。还是进来送换洗衣服的周南风发现我掉在水里,我才捡回一条命。
“韩欣!”
周南风跑过来,慌乱中他撞翻了架子上的沐浴用品。跳进浴缸里来捞我,他双手插进我的腋下将我提了起来。双眼通红的看着我,他摇晃着我大声质问:“你在干什么?你不想活了是吗?韩欣,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不活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
话没有说完,周南风嚎啕大哭。
和看到亲子鉴定时一样,周南风是放声大哭。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悲伤,这种悲伤浓的化不开,像是有千斤重……把我也压哭了。
自从再见以后,我和周南风都哭过太多了。过去实在是太沉重,沉重的我们都扛不起来。到了如今,我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周南风的心情。
要是可以,我也希望有一个拥有强大意志的自己来承担这一切啊!我只要躲着,远远看着,我不用感受这切肤之痛,多好。
多好。
“我就是脚抽筋了。”我哭的真是够了,我也看周南风痛够了。不愿意再让他紧张,我撒谎说,“浴缸太大,我脚下一滑就没站稳……你不要难过了,我没想死。”
“可是我怕啊!”周南风呢喃着说,“韩欣,我真的怕……我不能失去你。你要是死了,我也不能活了。”
我用力的抱住他,声音里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不会的,我不会死的。我答应你,就算我死,我也死在你后面……好不好?你不死,我绝对不死。”
“我不死你绝对不死,我不死你绝对不死。”周南风反复念叨这句话,他试着从这句话里得到安慰,“韩欣你答应我了,你一定要做到……如果你失约,你知道我会怎么样吗?”
稍微和他拉开些距离,我看着他的脸:“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死的,但是我会永远沉睡。”周南风看着我,他一板一眼死心眼的说,“我会把身体让给顾西洲,让他做尽天下恶事,让他不得好死……韩欣,你一定要信守承诺,不要让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好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发疯的亲吻着周南风的脸:“你是傻子吗?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傻啊!”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怕傻。”周南风也吻住我,“如果我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那么我宁愿选择最惨烈的结局……韩欣,我爱你。”
爱情啊,我懂的太晚了,却也懂得的太深刻了。那些简简单单的喜欢,那些朦朦胧胧的倾心,那些若有似无的触碰,恐怕都算不得爱情。
爱情让人偏执,爱情让人疯狂,爱情甚至让人毁灭。所有不管不顾的心情,所有欲言又止的心事,这些,全都是爱情吧!
是吧?是吧?
因为有周南风的存在,主卧的房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我和周南风相拥而眠,我睡了一夜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楼下的吵闹声吵醒的。
主卧里拉着厚厚的窗帘,房间里黑漆漆的。我以为天还黑着,在被吵醒后我还有一丝丝的不满。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看,其实都已经九点多了……手机的光亮晃醒了一旁睡着的周南风,他嘟囔着说:“早上了吗?怎么这么吵?”
“不知道啊!我也是刚醒。”我揉揉眼睛,“楼下一直说着法语,我也听不懂……你能听明白吗?”
周南风深吸口气,他光着身子下床。从椅子上拿过浴袍穿上,他走到我床边亲了一下我的额头:“你再睡会儿,我去处理。”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睡眼朦胧的爬起来,“你自己,我不放心。”
周南风给我一个困意满满的笑容:“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到处都是我的人,就连你都是……还能有谁伤到我?”
话虽这样说,但是周南风却没有松开我的手。临出门前帮我仔细整理了一下浴袍的领子,他带着我一起下楼了。
从房间出来,楼下的吵闹声听的清楚多了。有很多人说着“别激动,冷静点,放下来”一类的话,听的人是满头雾水。等走到楼梯那儿我才明白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在说丹尼。
我有两三天左右的时间没见过丹尼了,挨了顾西洲一枪的丹尼伤的很严重。他瘦了不少,脸色也很难看。因为失血过多,他皮肤上没了血色。身上穿着定制的病号服,他看起来瘦高瘦高。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他左面的病号服有殷红的血迹……看样子,丹尼应该是想逃跑。
我和周南风站在楼上,丹尼背对着我们,他没有看到我们出来。一手拿着水果刀,他飞快的说着法语:“你们走开!走开!你们要是过来,我就自杀!我没有在吓唬你们!我很认真的!”
周南风告诉我,顾西洲还在时给医生和看护都下了死命令。要是丹尼有任何的闪失,他要相关责任人陪葬。正是因为这句话,丹尼的威胁起了很大的作用。其他人只是不近不远的跟着,却没有人敢上前,不停的用言语劝阻,他们希望等丹尼体力不支时再上前。
可是丹尼是抱着必死的心抵抗的,即便伤口的血不停的往外流,他都没有放弃的意思。眼见地板上的血滴越流越多,我很是不忍心的叫了一声:“南风……”
我想让周南风说点什么,最好是用不会流血不会受伤的方式救下丹尼。不然以他失血的速度看,他很可能再次病危……好吧,不用周南风做什么了,丹尼自己停下了。
我叫周南风的那一声音量不大,却还是让丹尼听到了。丹尼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几秒钟,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被丹尼的举止惊到,我也有点紧张。因为对丹尼有所隐瞒,所以这几天我的良心也不太安宁。没想到真正面对的时候,我竟然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既然早晚要见面,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清清嗓子,我说:“嗨,丹尼,几天没见了……你伤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我是真的关心,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可能是因为房间大,丹尼听到的效果不一样?他转身看我时,是怒气冲冲……还有不可思议的惊愕?
怒气是对我,不可思议是对周南风。
“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丹尼的蓝眼睛里满是愤怒,他冷冷的问,“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两个又为什么在这里……看你们两个身上穿的衣服,我应该没有误会什么吧?是吧?”
“丹尼……”
我刚想要解释,丹尼就打断了我的话:“你别说话,韩欣,你现在别说话……顾先生,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丹尼受了伤,可是气势却不弱。他咄咄逼人的追问,周南风有些招架不住。我对目前的情况很是担忧,我很怕周南风产生逃避的心理,然后把顾西洲放出来了……还好,周南风处理的还算镇定。没有回答丹尼的问题,周南风避重就轻的说:“戴高乐先生,你身上还有伤,有什么事情,我们都等你伤好后再说。”
周南风想把事情缓冲一下,但是丹尼缺不答应。丢掉手里的水果刀,丹尼一手捂住了滴血的伤口:“我没事儿,好的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需要你现在就回答我这样的问题。”
“这个……”
周南风的表情很不好看,他像是很痛苦,很煎熬。眉头皱紧又松开,松开又皱紧。牙齿不停的打颤,他的手也不停哆嗦……我感觉事情不太好。
我的预感很不好,可是我也来不及阻止丹尼了。用了没几分钟的时间,周南风的眼神忽然变了。没了刚才的温和,而是换了一种冷冰冰的眼神。
“这是在干什么?”他的话要比眼神还冷,带着煞人的寒气,“我是怎么吩咐你们的,你们是聋了听不懂吗?我说过了,戴高乐先生在此养病期间不准有任何的闪失……你们,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