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卫道

K·莎(雅伽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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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地下城深处拾级而上…第八层、第七层、第六层、第五层…

    死魂尖啸,声声哀怨,缓缓临近,又缓缓后退。

    黑暗深处隐约听到凄厉的咒骂:“顾……月……,不得好死,去死……死……死……”

    那是顾长乐的声音,自从被扔进地下城,被丢进人鱼堆开始,她便颓废地舍弃了自己的身体,以怨气化为厉鬼,日复一日地怒骂诅咒。

    顾长月眸光微动,死?

    死有何惧?

    这般哀怨愤恨,到底折磨的是谁?

    她没有说话,没有停留,不急不缓地行出高大森然的黑色墙垣,行过封印灵魂的死水寒江,行向结界外翠□□流的山山水水…

    清冷芬芳的味道迎面扑来,携着深远熟悉的情怀,在心中缓缓荡漾开,而冥冥之中,曾经经历过的,感受过的,为之开心的,为之悲伤的,仿佛一面时空之墙,都在脑海深处一一展现,时光回溯。

    终于回来了啊!

    回家了!

    可是家里再没有曾经的欢声笑语。

    摇光峰上一片寂静,大殿前头草木缭乱,弯腰扶起一根歪倒的翠竹,用灵阴之气浇灌,抬手拂净大殿正中的牌匾,再携一阵风扫尽门前的落叶,家还是家。

    顾长月吁了口气:“刑老前辈……”

    刑无悔抬手打断她,冷幽幽地道:“小师叔。”

    顾长月眸光动了动,却不迟疑,开口便道:“是,小师叔。”

    心湖隐隐波动,这三个字那般具有分量。

    她深呼吸一口,默默垂头,掩住自己所有的情绪,片刻后静静地问:“小锐现下身在何处?”

    刑无悔望着她道:“浮蚩大殿,走吧,是时候去讨个说法了。”

    顾长月应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再从寂静进入喧哗。

    浩然派弟子兴盛,即便正有很大一部分在外头追击魔道,依旧不显零落。

    沿路而行,倒有不少弟子认出二人身份,消息不胫而走,不消半刻便传入浮蚩大殿。

    “蓝前辈,鹤前辈,各位首座,是行刑狱长及古真人弟子。”

    高大雄浑的大殿偏室的窗户半掩,蓝前辈、鹤前辈及开阳、玉衡、天权三位首座纷纷抬起头来,望向脸上带有喜色的刘真人,神色不定,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坐在最角落处一细眼薄唇的白发老者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开口道:“刘真人如今已晋级结丹后期了啊,时间可快得很呢。”

    刘真人一怔,似乎没想到老者会扯开话题,不过他还是拱了拱手道:“是的,是半年前的事情。”

    老者意味莫名地喔了一声,又道:“本座记得,古真人的弟子亦是刘真人带进山的,古真人当好好感谢你才是。”

    刘真人不由抬起头来看着老者,发现老者满面微笑,看不出丝毫不妥,不由皱了皱眉,回道:“当年首座真人亲命,凡有天赋者皆莫错过,弟子不过奉命行事。”

    原来那老者不是旁人,却是顾长月初进浩然之时就被惩罚思过百年的天玑真人。

    停滞了数十年的修为,此人看起来老了不少,沧桑了不少,或许经历了那数十年的沉寂,他已不如当年那般浮躁浅显,至少此番面上的刻薄已被抹去,倒是笑容满面,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唯有一双狭长的眸子深若古潭,看不到深处。

    然而时光如梭,眨眼飞快,却不足以就已经百年。

    刘真人自然亦是知晓天玑峰与摇光峰及刑法总堂的矛盾,只道天玑真人也并非寻常之人,希望莫要再与摇光峰计较才是。

    那边天玑真人亦不再说话。

    刘真人想了想道:“外面那个孩子……”

    一边说着,目光透过半掩的窗户,望向外头。

    只见大殿正门的石阶子上跪伏着一个青年,青年背脊挺直,面容乖巧,身上的粗布衣衫和头顶的草帽颇为显眼。

    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青年身上。

    鹤前辈捏了颗葡萄在嘴里,漫不经心地道:“摇光真人好歹也是刑法总堂真正掌权者,怎的就寒碜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的弟子都没衣服穿么?”

    其中唯一的女修天权真人道:“掌门真人如今在西边生死未卜,师尊师伯们一夜间仿佛约好了似的都要晋级闭关,元婴真人突破晋级本就不易,亦不知道能出来几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能幸福到哪里?况且还有一群同门对人家虎视眈眈,要求瓜分人家的家业。”

    说话的时候,目光在蓝前辈及暮云埃身上来回扫视,语气倒是不加掩饰,面对化神前辈,语气更无丝毫畏惧退缩。

    说来摇光首座下落不明,其弟子外出任务亦是凶多吉少,天璇真人远在西边追击魔道,欲捕捉灵浮,但时至今日,前两头神兽都因其过失而落入魔道之手,第三头的消息还未传回浩然,其威信早已遭到质疑,而神秘莫测的行刑狱长一直不曾出面,摇光峰上云中隐等人据传全数闭关顿悟,一夜之间,整个摇光峰更显凋零,唯独剩下一个结丹中期的小弟子镇守摇光,却又有何用?

    刑法总堂及地下城乃浩然核心,一旦掌其实权,今后在浩然派的地位明显不凡,资源亦将比别峰更加丰富。

    对于摇光峰,众人多有揣测,却也燃起了勃勃雄心。

    左右地下城这样的核心存在是不可一日无主的。

    首先想要拿下地下城的是开阳峰,自从古道一生死未卜的消息穿回来之时,也是开阳峰第一个站出来。

    此番听闻天权真人的暗讽,暮云埃心下一冷就要站起辩驳,只是蓝前辈比他更快一步,当先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莫要说话。

    鹤前辈咕嘟一声又吞了个葡萄,站起来拍拍手道:“内斗这事儿本座可不愿参与,若是遇见大事情要本座出手,本座才出来吧,看来只有魔修打过来了,大家才能团结一心呢。”

    话落人已经行至门外,很快便不见踪影。

    天玑真人又喝了口茶,面上的笑意很不真切。

    天权真人也不管别的,站起来要走,玉衡真人欧阳靖堂忽地开口对她道:“既然摇光峰那两位来了,天权真人如何急着离开,当留下来评判评判才是。”

    天权真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冷冷地道:“评判什么?评判摇光峰是否有罪,好让人趁人之危么?如今魔道猖獗,危机四伏,本座亦没工夫在这里看你们内斗,况且本座的弟子传讯于本座,前些日子在安宁城遇见了魔修紫灵儿,待本座再回讯时,弟子已了无音讯,更无心思空留此处,说到此处,若本座弟子有何三长两短,也算是你简介种下的果,我花小染定不会叫你好看。”

    那紫灵儿是欧阳靖堂叛变的弟子,花小染这气撒的也不无道理。

    欧阳靖堂脸色一变,却无话可说,他本来也就是这样的性子。

    花小染冷哼一声,转身而去,只丢下一句:“说来也怪了,当年浩源师兄那般出色,启恒师兄更是人中龙凤,而刘芳竹师兄与明润师姐被称为金童玉女,亦是天赋异禀,再不济,同仁师兄也是不错的,为何这些浩然翘楚就忽然间没了?不然我浩然也不会这般不景气,还好本座谨慎,没敢贸然晋级,亦没敢轻易出门。”

    这话在安静的大殿之中久久回荡。

    欧阳靖堂瞬间脸色苍白,天玑真人手中的茶盏不由落下。

    原来在花小染那一辈出色的弟子不少,如玉衡峰的浩源、启恒,天玑峰的刘芳竹、明润及同仁,都是个中翘楚,无论天赋人品都比欧阳靖堂和天玑真人强上数倍,只可惜,在两脉上一任首座陨落之前,这几位浩然翘楚也相继离世,要么被魔修诛杀,要么晋级失败。

    修士陨落本是寻常之事,门派之中要培养一两个人中龙凤则是不易之事,是以当年两位首座陨落之后,当时修为及天赋仅次于几人的天玑真人与欧阳靖堂登上了首座之位,亦是别无他法。

    只是这事儿久经百年,突地被花小染提起,不知为何竟有点阴谋的味道在里头,欧阳靖堂与天玑真人的面色自是不会好看。

    花小染倒是走得慢悠悠的,她从偏殿进入大殿,又从大殿正门出来。

    毛小锐还跪在台阶上,听到她的脚步声,动也没动。

    花小染在他身边站定,开口喊他:“毛小锐,莫睡了。”

    毛小锐怔了怔,慢悠悠地抬起头来,乖巧的娃娃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喊道:“真人,真人替我摇光峰做主。”

    花小染淡淡地道:“你每日都是这句话,听腻了。”

    毛小锐想了想道:“多谢真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给小锐送垫子,给小锐送丹药,还和小锐说话,他们都是不理小锐的。”

    花小染依旧面无表情道:“以后你也不用说替你做主的话了,等你师姐和小师叔来在替你摇光峰做主吧,你知道感恩很好,记得告诉你师姐,要好好谢谢静君真人,他虽人在闭关,却没有忘记过你们,那些东西并非我给你的,是静君真人给的,还有,转告你师姐,实在有困难,去找雪云和阮萧玉。”

    毛小锐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在认真地记下她每一句话,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道:“弟子都记下了。”

    花小染也不说话,提步离开。

    毛小锐跪在地上,面上的笑意渐渐驱散,与年龄不符的娃娃脸上显现出与年龄相符的疲惫。

    这么多年过去,他虽本性不变,有些顽皮,但内心却早已不像当年那般暴戾血腥,他的成长坎坷多磨,其过程只要他自己才知晓,如今又逢师门零落,亲人离散,他不得不收全身的暴戾,成就了能忍能压的自己。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默地道:“回来了,总算有两个活着回来了。”

    渐渐的,他感受到了久违熟悉的气息,紧接着肩膀上落下一只柔软的手,他心潮涌动,提起头来,看到那一抹纤小却坚定的身影,顿时仿佛天也被撑起了一般。

    顾长月低下头,轻声问他:“小锐,你跪在这里做甚?他们有何好跪的?”

    他们指的是偏殿里那些人。

    毛小锐仰头看着她,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仿佛噙着泪,然后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道:“我跪的是浩然派列代师祖,希望他们能够看到,我摇光峰除魔卫道,舍身利人,却换来如此下场,而作为刑法总堂掌权者师侄,以正道为己任,请求列代师祖指一条明路,如何才能清扫浩然歪风邪气,是小锐无用,给师门丢脸,望小师叔与师姐责罚。”

    他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正义凛然。

    原来他长跪此处并非请求众前辈及首座替摇光峰做主,而是请求列代师祖开眼,请求匡扶正道;原来他跪的并非众前辈及首座,而是浩然列代师祖。

    他并非在向旁人讨要一席之地,而是要匡扶正道,卫正道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