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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匍匐在地上蹲了很久,直到腿脚发麻,借助背后大树的支撑才能够挣扎着站起来。可我依旧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一样不在状态,我极度的憋屈,有些喘不过气来,大约是因为缺氧的缘故吧。
我茫然四顾,周遭的人们依然不紧不慢地缓缓流动,马路上的车子依然一辆接一辆有序地前行,太阳依然静静地悬挂在半空无私地辐照大地。
张清和钟丽华同进共出或许只是巧合,或许只是因为工作。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依然是张清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依然可以在他那些莺莺燕燕面前昂首挺胸,我依然还是幸福的吧。
老天啦,请原谅我的怯弱和自欺欺人,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有时候实在没有胆量去直面那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我和张清的情缘既不是始于一见钟情,也不始于两情相悦,只靠张清最初那点朦胧的微不足道的感觉。我们的结合是如此的草率、盲目,可我并不想再这么莽撞地结束,特别是我现在知道自己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可爱的新生命,我更想小心地维系我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
徐志摩曾经说过,让女人念念不忘的是感情,让男人念念不忘的是感觉。感情随着时间沉淀,感觉随着时间消失。我害怕张清在菜米油盐中消磨光了对我最初的那点感觉,蜕变成第二个许彬,重新将我打入被抛弃的循环轮回。
我总要找许多理由为自己的丈夫开脱,我才不那么难过,才有信心去面对那些生活中的阴谋和挑衅。他对彩云姐念念不忘是因为她是他的青梅竹马,他忘了她就显得过于无情;他对陈彩霞眷顾有加是因为她是他的亲亲前姨妹,他不管她就会良心难安;他对钟丽华体贴入微是因为她是他的红颜知己,他不提携怎能说得过去?
他有那么多迫不得已的缘由去操心她们,去平衡这些微妙的关系,他也是苦不堪言的吧?我应该体谅他的苦衷,容忍他的摇摆不定吧?
不管怎么说,他至少现在还是属于我的,我应该给予他起码的信任。在s城颠簸了近一年的时间,我别的功夫没有学到,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我抹了抹脸上的水渍,甩了甩头,吸了一口长气,跌跌撞撞地开路。不管我此刻如何气结郁闷,也必须马上赶回学校去。班上那些混小子还在操场上可劲儿撒欢,万一有个一差二错,那产生的后果是我万万不能承受的。
“林老师,我们班得了个精神文明奖,还不错!”我刚在操场上露脸,耿小乐就狗腿地凑过来给我汇报,他高兴得眉飞色舞,看来对本班的成绩比较满意。
“瞧你那点出息,一个鼓励奖就让你得意忘形了!”谢慧斜了耿小乐一眼,呛呛一句,毫不客气地打击他。
“嘿嘿!”耿小乐自我解嘲地傻笑一下,也不生自己女神的气,挠两下头皮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喜欢看自己的学生这样心无芥蒂地斗嘴,特别是看耿小乐童鞋那副吃瘪了却不敢发作的怂样十分开心。我不自觉地翘了翘唇角,沉重的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一些。“林老师,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谢慧到底是女孩子,心细入微,很快察觉到我神色萎靡,仰着小脸关切地询问。
“对了,林老师,你去医院没查出啥毛病吧?”比起温柔的谢慧,耿小乐就显得毛手毛脚,他踮起脚扯着我的胳膊摇曳,“安老师说你不舒服,我们可是吓坏了!”
“没啥,小毛病!”我有意识地后退了一些,避开他不知轻重的举动。虽然我知道他是无心的,但因为自己现在身体特殊,还是小心为妙。
“没事就好,我们可不想看见一个病病歪歪、愁眉苦脸的林老师,还是健康快乐的林老师神气。”耿小乐夸张地朝天“嗷嗷”地大叫两声,眯着眼笑。
“切,瞧你那德行!”不出意料的,耿小乐童鞋这幅沾沾自喜的臭屁模样,又遭谢慧一记白眼。
耿小乐遁走,其他的童鞋都心照不宣地哄堂大笑。耿小乐顿觉颜面扫地,急得跳脚,色厉内荏地嚷嚷,“再笑,再笑,笑个大头鬼!”
我也用手掌小心谨慎地护住腹部,“嗤嗤”地在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故作威严,驱赶他们,“别闹了,快进教室!”
在这群孩子面前要装老沉世故,想笑不能笑的感觉真是难受,脸上要绷得严肃深沉才能压住阵,简直是活受罪。
孩纸们嘻嘻哈哈笑着、闹着,收拾好书包陆陆续续回家了。学校领导体恤同学们运动会拼搏辛苦了,放假一晚上,今天不用上晚自习。
人去楼空,喧闹的校园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难耐的寂静让我有些忌惮。我有时候宁肯在拥挤的人群中寂寞地微笑,也不愿意一个人面对这难捱的孤独时光。那种感觉很压抑,好像胸口上堵着一块块磐石,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
我恹恹地趴在教室的讲桌上,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安娟刚刚来征询过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热闹热闹,我拒绝了。
照我以前的鸵鸟性格,遇到排解不开的奇葩问题,我铁定随他们去疯狂地happy一场,就自欺欺人地躲避过去了。但今天,我情绪实在不佳,又担心他们到不适宜的地方放浪形骸,我内心上有种本能的排斥。不是他们不够好,而是我要好好保护我自己,好好保护我肚子里那个刚刚萌发的胚芽。
我锁了教室门,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那个所谓的家离我那么遥远,也没有真心盼我回家的人,我用不着归心似箭。
鬼使神差地,我竟然转到了许大姐的店铺门前。许彬给他的大姐在他们医院门前的十字路口租了个门面,专门出售他们家乡的特产——野生板栗,批零兼营,生意十分红火,我曾经在这里逗留过几次。
许大姐和我一见如故,对我嘘寒问暖很是贴心,对于辗转在这个凉薄城市的我来说,倍感慰藉。我有空闲的时候,很喜欢来这里小坐。
“小枫,你来了!”好巧不巧的,许彬今晚竟然在帮忙守店,看见我进来,自然地招呼。
我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虽然不再那么怨恨他了,但又说不清对他具体是怎样一种感情,大约更多的是那种暴风雨之后的平静吧。按理说,我应该和他保持界限分明的距离,但我贪念许大姐传递给我的那点难得的亲情,所以我就纵容自己这样偶尔来这里小憩,寻觅那种家庭的和谐安宁。
在我和张清组建的家中,由于陈彩霞的强势介入,由于钟丽华的有心破坏,我和他似乎总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我无法从他那里感受到家人之间的那种随意亲和。
“小枫,你快来看许彬的儿子!”朴实的许大姐并没有过多考虑那些是非过往,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糯米团子让我瞧。
奶团子刚刚两个来月,还用包片裹着,朝着我无意识地咂嘴笑。黑葡萄似的眼睛晶晶闪亮,好奇地到处乱瞄。小嘴唇红嘟嘟的,咿咿呀呀地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音。
我望着他那天真无邪的笑颜,心灵深处那个最柔软的地方蓦然被触动了。我情不自禁地从许大姐的手中接过孩子,不太熟练地抱在怀中,“哼哼”地逗哄着。
糯米团子竟然不认生,“咯咯咯”地对我笑着,巴掌大的脸皱皱巴巴,像没有长饱满的核桃,煞是有趣。
我肚子里揣着的那一个,虽然还是一颗小小的豆苗,等我怀胎十月生下他,他也会这样心无城府地向我傻笑吧。我不禁有些憧憬和期待了。
我把脸朝糯米团子的身上凑得更近了一些,醇香浓厚的奶香味扑鼻而来,真好闻。
“哇——”,刚才还十分乖顺的糯米团子不知什么缘故,突然手脚乱蹬身子扭动,亮开嗓子哭嚎,好像我平白无故掐了他一把似的,弄得我尴尬不已。
“可能是尿了!”许彬见状,很快地从我手中接过糯米团子,走进里屋解开孩子的包片。
纸尿裤湿-濡濡的,还真是干了丑事。糯米团子一点也不知羞,不晓得藏着掖着点,还那么气势雄壮地大声宣告。
许彬快速从背包里找出干净纸尿裤,将孩子翻过来趴在他的膝盖上,熟练地更换,完事之后又将孩子用包片裹好。他微微低着头,神情很是专注,那双拿惯了手术刀的白皙的手灵巧专业。
我默默注视着这个一心一意给儿子换着尿布的男人,忽然有种流泪的感觉。这是我痴心爱过的人,我因为他背井离乡流落此地,至今流离辗转,他却已经毫无悬念地找到了他的幸福,可我的幸福在哪里呢?
虽然李艳从我的手中抢走许彬是卑鄙的,可她也是足够聪明幸福的,至少她有魄力掌控自己的幸福。她知道许彬是属于自己的那一半,果决地争夺,所以她赢了。因为如果许彬命中注定属于我的话,别人是怎么也抢不走的。我只是他命里要度过的一个劫,他注定要踏入别人的风景。
那么我呢,现实已经摆明了许彬终究是我要度过的一场劫难,可我的下一站幸福会在哪里?张清真的会是我的真命天子,给我想要的安宁和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