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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是爱的最高境界,只有在意你的人才会因为心疼你而无可奈何地向你妥协,难道张清委实还蛮在乎我的?
我这样心神不宁地揣度着,没有注意地上的路,忽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张清眼明手快,敏捷得像只兔子,自然地伸出长臂一拉,将我揽在他的腰际。我戒备地在他臂弯里扭捏,竭力想摆脱他的禁锢,可是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像铜墙铁壁将我箍了个严严实实。
他张清就不能离我远点,与我保持点散伙夫妻该有的距离。他大可以一如既往地秉承自己一贯冷硬漠然的行事作派,像以前那样把我丢弃在一旁不闻不问就得了。我直了直身子,挺直了脊背,悄悄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装聋作哑,甚至还胆大包天地揪了揪我的腮帮子。
我气得脑门发胀,心怦怦乱跳得厉害,像被人踩住尾巴的小猫,只差暴跳如雷。我面色微沉,虚张声势地瞪着他的目光像有两团火在烧,我侧了侧身子想打落他的手,却没能如愿。
“我们还没离婚呢,你就搞这么别扭!”张清不以为然地勾勾唇,声音里有嘻皮笑脸的戏谑之感,“你搞得像贞节烈女,好像没和我在一起睡过!”
算我眼拙,平素没有察觉出张清是这号没皮没脸的人物,居然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这厮是不是眼看着我们就要解体了,心里无形之中就少了禁忌,啥话他都敢突突地往外冒了。
我面红耳赤,尴尬地笑笑,嘴角翕翕不知说什么才可以堵住他的嘴,索性也和他一样装聋作哑。我任由他揽着腰,一路裹挟着向前。我俩这亲密无间的亲热劲,哪像是要说“Good_bye”的样子,似乎是约好来民政局游山玩水啦!
我们推了一扇门进去,接待我们的居然是几年前为我们办结婚-证的那个笑眯眯的老大姐。她见我和张清手挽着手,一路嬉笑着亲亲热热地进来,诧异不已。
她估计看惯了互相怨怼,打的鸡飞狗跳的离婚夫妻,像我们这样轻松惬意宛如闲逛菜市场的一对,还是头一回见到吧。
“张处长,”她仍然沿用张清的旧职务在称呼他,毋庸置疑,她肯定是张清的熟人,“你们来了!”
“嗯,我们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张清并没有多余的废话,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都准备好了!”老大姐先对张清颔首,斟酌片刻之后,满腹疑惑地问,“可是二位想好了没有,确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们想好了!”与上次办结婚-证不同,这回换我口齿伶俐地先开口。
老大姐将狐疑的目光投注在张清身上,似乎必须得到他的首肯,她才能确定要不要给我们办理手续。
“她爱玩,尽喜欢折腾,就依她吧!”张清心烦意乱地皱了皱眉,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
他焦躁地挠了挠头皮,显得非常孩子气,与他一向处变不惊的气度不相符合。看他这不情不愿的几个鬼样子,好像是我拿枪逼他来这儿似的。我好像就是他那淘气的女儿,今儿心血来潮想和他玩一出孔雀东南飞的游戏,他被逼无奈只好配合我。他勉强同意来办理这个手续,好像卖了我天大的面子,多宠溺我似的。
他该不是把我当成了三岁的阳阳,因为儿子喜欢射击,他就想方设法满足儿子的心愿,带他去打靶。因为我觉得离婚很好玩,他就放下身段迁就我,逗我玩玩满足一下我的猎奇心。
他一下子功夫像换了一副嘴脸,怎么变得和秦俊江一样玩世不恭了。我来民政局可是斟酌了又斟酌,头发都琢磨掉了好几根,态度慎重着咧,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陪他来这儿走马观花压马路的。
我左思右想,担心他临时变卦,赶紧催促他,“快让这位大姐帮我们办理吧,放假期间麻烦她挺不好意思的。再说,恐怕阳阳会找我们,我们还是速度一点吧!”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张清淡定闲适地按兵不动,还在那里东扯葫芦西拉瓢,磨磨蹭蹭拖延时间。
我当然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把他哄到这个地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大姐,我们究竟要走哪些程序,你就尽管按照程序来办吧!”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老大姐还在苦口婆心游说着,企图说服我。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这些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都是本着劝和不劝离的原则,能够撮合一对是一对,都希望反目夫妻再次欢欢喜喜把家还。他们只期待皆大欢喜的奇迹出现,却不管这些再次勉强凑合在一起夫妻,是否和谐幸福,往往一片好心反将事情搞砸了。
“我都考虑了好几年了,皱纹都想出来了!”我可再不能随随便便由他们摆布了,得坚定不移地坚持自己的立场。
“哪里有皱纹了?我瞧瞧!”张清煞有其事地捧着我的脸,一本正经地上下睃巡,“哪有?我看还是貌美如花,肤如凝脂,细腻丝滑!”
“你——”我窘得满脸绯红,简直是哭笑不得。
张清到底是闹哪一出哇!合着这不是来办手续,而是跑到民政局来打情骂俏了?
“大姐,你就把东西拿出来,让我们签字吧!”张清可能是逗弄够了,朝老大姐努嘴示意了一下。
老大姐得了张清的指令,才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工工整整摆在办公桌上,右手指着每页右下角的空白处说,“你就在这些地方签字吧!”
我拿起笔,“刷刷”几笔,在规定的位置写上“林枫”两个大字,力透纸背,触目惊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天不见,你倒是长进不少哇!这字倒写得像那么回事,比以前强多了!”张清不着急签字,竟然还有闲心打趣我,“以前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在地上爬行!”
我的字虽然不敢自诩超过司马彦,可也是我老爸一手调教出来的,不说登大雅之堂显摆,如果平时亮几刷子还是顺手拈来不费什么劲儿的!我什么时候写字像蚯蚓了,有他这么颠倒黑白诽谤人的吗?
我气得白眼乱翻,恨不得将窗台上的破抹布拿过来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大嘴巴。
“逗你玩的,不要生气啦!”张清见我像被惹毛了的刺猬龇牙咧嘴,掩着唇不动声色地窃笑,“我老婆的字一向写得好啦,行云流水,有大家风范。”
他是打一巴掌又给你一颗枣子吃,典型地拿我开涮咧!我们都来办离婚手续了,马上就要变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他还一口一个“老婆”叫得肉麻,该不是脑子秀逗了吧!
离婚明明是一件严肃伤心的事情,硬是让张清插科打诨,整得好像成了一出啼笑皆非的闹剧。
“你快点!干嘛这么磨叽!”我将签字笔塞到张清手中,恨不得代替他签了算了。要是现在兴按手印,我早就摁着他的食指压下去了。
“着什么急!”张清抿着嘴唇,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臂,半天不落笔,好像那签字笔重若千钧。
“张处长,你们财产方面都协商好了没有?”那老大姐不知道得了张清什么好处,还在巴心巴肝地帮他拖延时间,等待我回心转意,“不处理好的话,怕今后扯皮拉筋!”
“你放心,我们都协商好了!”我忙不迭地陪着笑脸,只盼着张清早点签字画押,“我只要孩子,啥也不要他的!”
“什么?你们还涉及到孩子?”老大姐一惊,面色愈发凝重起来,“这就复杂了,你们起码要协定孩子的赡养费以及探视孩子的时间等等,诸多问题马虎不得呀!”
老大姐说着,审视的目光重新盯在我已经签好了的文件上,似乎有把它作废的意思。我扑上去双手护住文件,眼巴巴地向张清求助,“张清,你快说句话呗!”
“我们是已经说好了!”张清见我生怕离不成的猴急样,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颇为无奈地承认,“儿子,房子,票子都归她,我净身出户!”
“我不要!谁稀罕你的房子票子了!”我根本不理他的茬,凛然拒绝。
“我老婆儿子都没有了,还要房子票子干嘛?抱着啃呀!”张清这个时候幼稚得像一个弄丢心爱玩具的孩子,赌气地威胁我,“你要不要?不要就一切免谈!”
“你把东西都给我了,自己咋办?你以后不娶老婆了?”我心里一急,一席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说完了恨不得扇自己两下,张清他今后娶不娶老婆关我鸟事,我操的哪门子心?
“我还娶什么老婆?一个人打一辈子光棍算了!”张清垂头丧气,一脸颓败灰暗之色。
“好好,就依你!”我只差给他拱手作揖了,担心事情拖下去出故障,“你快签吧!”
张清闭了眼,默默地沉思良久,最后终于心一横,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极不情愿地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老大姐惋惜地摇摇头,拿出公章,“啪”地盖上了鲜红的印记,宣告着我们的关系正式解体了。我如释重负地出了口长气,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山高水阔,我们互不惊扰,就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好,各自活出自己的那份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