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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望着眼色瞬间冷下去的苏珝错,吓得跪在了地上,身子颤抖,却依然不敢说。
苏珝错隐约猜到了结果,但是得不到肯定也听不见否认,她一下就将梳妆镜前的东西全部推下。
“皇后娘娘,请息怒。”进来的所有人都被她的骤然发怒吓到,纷纷跪下。
苏珝错吃力的呼吸,觉得心处不规律的抽搐,牵扯着她的呼吸都万分艰难。
素瑾!
“娘娘。”走入殿内的九虚,入门前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进来之后看到跪了一地的人,以及情绪不稳的苏珝错,上前一步,跪在了最前方,最靠近她。
苏珝错抬眼看了看九虚,再看了看其他人。
九虚领悟,转头对他们道:“出去!”
“是。”众人看苏珝错不反对,纷纷逃窜而出。
待所有人都出去,苏珝错伸手扶着梳妆台,低声道:“素瑾是如何死的?”
九虚听她问及,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姑娘这件事不能怪陛下,陛下受伤之后昏迷了一天一夜,九虚忙着保护保护陛下,没有顾及到您的宫婢,让她被青瑶所迁怒而被处罚。其间九虚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为时已晚,素瑾姑娘已经被杖毙于祥福宫内。”
苏珝错静默的听着,是她高看了青瑶,以为她不会再白玉容归眼皮下兴风作浪,不会去为难一个并不起眼的奴婢,但是她却低估了青瑶对她的恨,竟然连她身边的人都容不下。
九虚见苏珝错沉默着,没出声,试图劝解,“姑娘,你若是生气,可责罚九虚,是九虚辜负了您,没照顾好您的人。”
“九虚。”苏珝错没有看他,反而低声问道:“纤阿与鬼诣,还有素瑾是否已入土?”
那一夜她没来及将他们安置好,如今素瑾又出事,自己不在宫中,不知道白玉容归是否会善待他们。
“姑娘放心,这些主子已经交代了九虚,他们都已经入土,埋在了后山宫外。”
“可否带我去看看。”苏珝错撑着手,从梳妆台上站起来。
九虚抬头望着她,微微迟疑,但见苏珝错凝住的神色,他又点头,“姑娘,请随我来。”
刚走出殿门,苏珝错下意识的四处张巡,不见严羲的身影,她心一颤,道:“我的暗卫呢?”
九虚见苏珝错立刻搜寻她的人,上前有礼道:“娘娘放心,他没事,只是宫中不像宫外,不能让他正大光明的出现,若是娘娘有需要,奴才可以安排。”
苏珝错看了看他,他的安排应该就是如他一般改头换面守在这里。
“好,有劳了。”
“娘娘不必客气。”九虚低头,随即继续往前走。
因为苏珝错不让任何人跟上,所以此行只有她与九虚,自与白玉容归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与九虚独走,之前最少的时候也是他们三人。
但是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从高峨的宫墙,来往的宫人的小道一路往前,踏着清冷的走廊几经绕转,才来到了一处类似冷宫般清寂的旁宫,沿着一路萧索往前,绕过一处枯草遍地的院子,两人一并走出了一个小门。
苏珝错望着一目不及的空旷山坡,因为鲜有人知,那里绿草葱翠,没及人膝,冷风肆虐,草随风压,左偏右倒,风声如泣似诉,格外凄厉。
“姑娘,他们就在那边。”九虚指着绿草深处,对苏珝错道。
苏珝错点头,迈步上前,虽然如今已经不似寒冬那般冷涩,但是这里的风仿佛融合了某些化不散的悲伤,因而十分森冷,吹得苏珝错倍感寒冷。
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踏过绿草走到九虚所指的地方,拨开草叶就见到两座新坟安静的立在绿地之内。
无声无息。
因为没有墓碑,所以她没有蹲下身去看,但是目光却不停地在两座新坟上扫来扫去。
“为了不让纤阿姑娘与鬼医分别,九虚特意将他们合葬,而素瑾则在他们旁边。”九虚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为她解说。
苏珝错心中情绪反复,所有的话涌到嘴尖,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
纤阿与鬼诣都是一心为主,本想给予的自由在最后却还是没能给出去,而素瑾自己本能给予自由,但是却没有给,因为她怕已经没了纤阿,没了温陌君,没了寒烈,没了鬼诣的皇宫会是一个让她陌生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一定还会回来,所以想把她留在这里,好让自己回来的时候不至于一切都那般的陌生。
但是一念之私,竟让她遇害。
杖毙!
她不陌生,她也曾这样取过其他人的命,但是如今风水轮转,落回了她身上,她才觉得有些残忍,
不知道素瑾被施以杖刑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不知道她直至死亡也不见救兵,有没有很绝昂,不知道当她知道自己已经出宫,而她却被遗下,有没有怨恨过她。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了。
“九虚。”苏珝错望着两处新坟,低声道:“素瑾死时,可安息?”
九虚想到自己抱着那浑身是血的人,那时她已经闭目而息,答:“是安息的。”
“是吗?”苏珝错却觉得心酸。
没有怪过她吗?
九虚望着苏珝错那满是悲色的脸,微微蹙眉,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苏珝错驻足在那里,目中死寂。
她身边的人逐一因她而殒命,她想要保护的人一个都保护不了,一路走来她失去的太多,得到太少。
这是老天对她肆意而为的惩罚,还是觉得她根本不配拥有幸福。
“九虚,若是我要杀了青瑶,你会帮她吗?”
这一句话很低,很轻,让九虚险些认为自己听错。
但是望见她直直望着新坟的目光,那浮现在眼底的戾色,让他知道他没听错。
“姑娘!这……”
如今青瑶公主还不能死,主子还需要她,可是他又该如何表述其中的关系,说不好造就姑娘与主子的误会,他担待不起。
苏珝错仿佛早就料到了答案一般,没有再追问,“我知道,青瑶对你们来说有价值。”
可是她的人不能白死!
她必须让青瑶付出点什么,来慰藉这些为她而死的人。
九虚见苏珝错死寂的脸,忍了忍,道:“姑娘,你的决定主子鲜有不答应的,对你主子付出了一切可以付出的一切,也放弃了可以放弃的一切,还请姑娘能为主子考虑一次。”
“顾全大局吗?”苏珝错淡淡一笑,格外的冷。
呼呼的风声尖啸在耳边,让她觉得天地都冷了。
九虚望着洞悉一切的苏珝错,望着她这般悲喜不析,冷淡如水,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容归一直没有退步的,是否就是他不能放弃的?”苏珝错见九虚没说话,又问了一句。
“是。”九虚没有掩饰,肯定回答。
苏珝错缓缓的转过了身,望着九虚,冷风撩发,彰显出他冷毅而孤傲的五官,“九虚,你在容归身边多久了?”
问到这个,一向冷漠的九虚眼中忽地多了一份热度,“很久了。”
这就是跟在白玉容归身边的人,她不相信每一个人出声就是冷漠的,能让一个人的心由热变冷其间定是有着常人不可想的曲折与磨砺。但是让她心惊的不是这份冷漠,而是被镀上了温暖的冷漠。
九虚很久就跟着他了,说明两人曾相依为命过,以至于九虚变得这般冷漠,但是经历了同样或以更多的容归,却一直如同温煦的阳光一样明媚温和,这才是她最为惧怕和心痛的。
她也是经历生死,经历磨难的人,她曾欢笑嫣然,曾天真无邪,如今却冷淡无情,事不关己,要她再从这个状态再抽丝剥茧,分离苦痛,回到以往的她,对她来说无异于将自己再度支离,重塑而生。
这,太难了。
她撑不过去的。
可是容归却撑过去了。
想到这里,她对容归的心除却疼,还有一份感同身受的悲,她挪开了望着九虚的目光,低头又道:“九虚,那你是诏月人,还是凤灵人?”
九虚被苏珝错这般一问,脸色引露警觉。
苏珝错见他不答,目光坦然而视,“怎么,不想回答?”
九虚摇头,“不是,是时隔太久,九虚也记不清了。”
苏珝错见他谨慎不答,心头一沉,随即又淡笑着问,“不知九虚可曾听过一个叫容煙的人?”
“容……湮!”九虚瞠目,喃喃低语。
苏珝错听闻他声音不对,回头的时候却见他神色如常,平淡无波的摇头,“不曾。”
她淡笑点头,没有再问。
而九虚的目光却定格在某处,愈发深凝。
“好了,回去吧。”苏珝错转身往回走,指尖冰凉,脸色微青。
九虚漠然跟上。
直至夜幕再临,白玉容归才从勤政殿回乾和殿,进殿之后一股暖意才从指尖腾起,漫至心头,进去之后就见苏珝错握着那块他交给她的玉佩,静静的看着。
他脱下大氅,朝她走去,握着她的手坐在了她身旁。
苏珝错的手突然被握住,她惊了一下,随即望见是白玉容归,她缓然一笑,道:“回来了。”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白玉容归的心头莫名的冒出一股暖意。
“嗯,回来了。”他伸手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她是完全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