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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不能原谅
杜海云怔怔的抬头望天，许久，才牵出一抹苦笑：“很久以前，我父母就分开了。十七岁的时候，我失去了母亲，而今，连……”犹豫了许久，才艰涩的唤出那个称呼：“连父亲，也失去了。”
我没出声，看看时间还早，索性在他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静静的听他诉说。
只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但是从未听他提起过，是以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童年时期的杜海云，应该算得上是幸福的，有个温柔体贴母亲，还有勤奋上进的父亲。每当提起做医生的父亲，他总是一脸荣耀，可以说在那个时期，父亲是他最崇拜的偶像。
随着年纪渐渐长大，父亲的工作也越来越忙碌，时常不见身影。但是他自小独立，知道父亲之所以那么辛苦，都是为了这个家。加上母亲从未有过怨言，那宽厚有力的肩膀，依然是他心目中可以依靠的大山。
虽说杜爸爸在工作上很努力，但这儿到底只是个小镇，职称再高，收入也有限。一直以来，杜妈妈都工作家庭两面一起兼顾，不可谓不疲惫。
在他升初中那年，杜妈妈因为工作出色，被调到魔都出任区域经理。为着此事，杜爸杜妈商量了好久，都难有结论。
杜妈妈从事的行业，在小镇里独有一间，若是辞职，以她当时的年纪是很难在本地再找到可以兼顾家庭的好工作的，只靠杜爸爸的收入维持家庭没问题，但想要有所盈余，可就难了。
到魔都出任区域经理一职，收入至少比原来翻了两番。杜妈妈在职场上拼搏了那么多年，要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也很不舍得。更何况，大城市的教育和生活方式，都很有利于开拓孩子的眼界，去魔都，自然要比留在小镇更有优势。
于是她提出，希望杜爸爸能与她一起去魔都，以杜爸的能力，不论去哪一个医院，都能找到好的工作。
杜爸爸很心动，可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
因为，他是我们这个小镇，乃至于我们这个市里唯一的一名脑科专家。不少人慕名远道而来找他看病，若是他离开，那些病人怎么办？
杜家父母这么多年来都恩恩爱爱，从未红过脸，最终为着去留一事，爆发了争吵。
最后，杜妈妈选择了妥协，她是个体贴的女子，即便一时恼怒，可看到医院那长长的等着杜爸看病的队伍，终究不忍心。
考虑到杜爸工作繁忙，不方便照顾孩子，她索性把杜海云带去了魔都。一来方便照顾，二来他的年纪差不多了，出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走的那一天，杜爸本是说好送行的，可是医院临时收了个脑溢血的病人，需要立即开刀，否则性命不保。杜妈妈很失望，但还是安抚丈夫救人要紧，独自提着行李带着孩子登上了通往魔都的火车。
公司给予杜妈妈的条件很优渥，得知她带着孩子前往，特地拨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给她，加上不菲的收入，在魔都的那几年，杜海云的生活质量得到大幅度提升。要说有什么不满，就是那几年中，父亲从未前去看过他们一回，唯有每年寒假暑假，杜妈妈才抽出时间，带他回家共聚天伦之乐。
为了把假期压缩下来，每逢周六日大家休息的时候，杜妈妈都依然在工作岗位上拼搏，再加上照顾孩子，短短几年就瘦了一大圈。
杜海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止一次的劝说妈妈不要那么拼。杜妈妈只是温柔的笑：“你念高中和大学都需要不少花费呢，再辛苦个几年，等妈妈存够钱了，就带你回家。到时候咱们在镇子里开间商铺，自己做些小生意，就不必为钱奔波劳累了，一家人也可以团聚，不必再分开。”
这个梦想很美好，美好得杜海云信以为真，却不曾想噩耗来得那么急，那么快，以至于他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杜妈妈是回公司开会的途中出事的，彼时她刚做完员工培训，顶着烈日开着电动车赶往公司，正在等红灯之际，一辆失控的小货车晃晃悠悠从对面开过来。因着速度不快，与她一起等红灯的其他车辆见状都及时避开，唯有她不知怎么回事，低着头一动不动，被小货车迎面撞上。
杜海云得知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没了气息。后来看医生的检验报告才知道，杜妈妈因为长期压力太大，经常头晕目眩，背着他悄悄看过好几次医生。而之所以面对危险不去闪避，是因为她当时出现了突发性脑溢血的症状，避无可避。
换句话说，即便当时没有那辆该死的小货车，杜妈妈能否平安也是两说。
本该哭泣的杜海云，在那一刻嘲讽的笑出声来。
自己的父亲就是以为脑科专家，母亲却死于突发性脑溢血，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了吧。
如果当初父亲愿意跟着过来，母亲又何必这么辛苦，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过早离去？不说别的，以父亲的专业性，若是母亲早有征兆，起码可以提前预防，何至于落在这般田地？
那一刻，他对过往崇拜的父亲生出了无比的厌恶。在他看来，母亲的逝去，完全都是因为那个不配做父亲的男人。
自杜爸爸赶到魔都，到葬礼结束，杜海云没跟父亲说过一句话。任凭父亲如何讨好，他眼里流露出的唯有刻骨的仇恨。
一个不爱家庭，不爱妻子的男人，配做他的爸爸吗？
把杜妈妈的骨灰送回小镇安葬后，杜海云没有多留一天，连夜坐上了回魔都的火车。一来他还有学业要继续，二来实在不想看到杜爸爸那张假惺惺的脸。
原本在魔都那套公寓，是公司拨给杜妈妈暂住的，如今杜妈妈离开，房子自然是要收回。
那套房子里，有着母子俩所有的回忆，杜海云不舍得，咬牙用母亲的身故赔偿把那套小公寓买了下来，作为自己的家。
杜爸爸得知儿子不辞而别，千里迢迢赶到魔都，却被毫不留情的拒之门外。任他如何恳求，得到的只是一句嘲讽冰冷的回应：“现在你倒是有空过来了，那之前的几年呢，你都在做什么？”
他死活不肯回小镇，不肯回到那个毫无温暖的“家庭”中去。在他看来，一个没有母亲的家，早就不能称之为家了。
杜爸爸百般劝说无效，只得独自回了小镇。父子俩的关系一度落到冰点，就连杜爸往他卡的打钱，他都分文微动，只靠着母亲当初留下来的存款和买房后所剩的事故赔偿节省着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