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沈青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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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梁慕尘的神情在刹那间凝滞,眼睛愣愣看着太子,甚至显出了几分呆滞。

    她听懂了太子的每一句话,可又听不懂他每一句话的意思。

    他说,他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娶她?

    可是皇上,还有皇后,他们……

    “殿下……殿下从……”梁慕尘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的确如此。不过,此事我从未同人说过,今日与你说,已是破例。”

    梁慕尘心中苦涩,如鲠在喉,只是凭着一点点的自尊回话。

    “殿下放心,我……我不会将殿下的话外传。”

    太子淡淡道:“不传,自是好,传了也无妨。”

    大局已定,等待的不过是时机,便是传了出去,于他也无碍。他说这话,并不在意梁慕尘是否外传。

    梁慕尘望向太子,见他目光沉凝,容色泰然,苦笑道:“殿下是觉得我可怜,所以告知真相,叫我不必自欺欺人么?”

    “太医说你后脑勺的伤不重,只是肺呛了不少水,性命无忧,只需静养,一会儿我会命人送你们母女三人回府。”太子没有回答梁慕尘的话,又说起旁的事来,“今日你在东宫做客受伤,总归是我这个主人有失,一应药物补品,皆有东宫出。”

    “多谢殿下。”梁慕尘心知方才那两句话已是耗尽了太子对她的同情,终是作罢,不再言语。

    太子起身,走出了如意阁。

    回到玉华宫的时候,元宝点的皮影戏还没有唱完,太子没有回小书房,径直进了寝殿。

    等了快半个时辰,在听到外头一大一小的说笑声。

    太子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就挂了笑,然而外头的一大一小推门见着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就滞住了。

    “父王,你怎么在这里?”元宝的语气并不算好,甚至还有一点点责怪,“我和姑姑马上要就寝了。”

    太子正欲说话,却在溶溶的眉宇间捕捉到了一丝窃喜。

    哼,以为他不会哄孩子么?

    “父王是过来告诉你,这几日尚乘局新到了一批蒙古马,里头还有七八匹小马驹。”太子说着就站起身,假意往外走去,“既然你们要就寝了,那就改日再说。”

    “不改日,不改日。”元宝一听到小马驹,眼睛里立马有了光彩,松开溶溶的手像只小鸟一样扑腾到太子的怀里,“父王,明日我们就去尚乘局选马好吗?”

    元宝早就想学骑马了,可是父王说他太小,宫中暂时没有合适的马给他。

    宫中小马驹不少,但太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圣人喜欢骑烈马,尚乘局饲养的马多为烈性马,这样的马培育出来后代并不适宜初学者骑马。这次这批蒙古马,是太子特意要求尚乘局饲养的。

    蒙古马体型矮小,头大颈短,其貌不扬,看着不如西域马威武雄壮,但胜在性格温顺,不会一惊一乍,非常适宜初学者学乘。

    “元宝,你还这么小,骑马是不是太早了。”溶溶有些不放心,“骑马,怎么也得七八岁的时候再说吧?”

    “不早,父王小时候也是五岁就学会骑马了。”元宝说着,摇了摇太子的袖子,示意父王帮自己作证。

    太子颔首,“父王确实是五岁就学会骑马了。不过,姑姑说得有道理,骑马是一件很需要胆量的事,元宝,你现在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元宝不服气,“我胆子可大了,上回在宫里,我还伸手喂皇爷爷的马吃草料。皇爷爷的马我都不怕,更别提小马驹了!”

    虽他这般理直气壮,溶溶哪里能被他说服,只是她不知道,既然太子都说自己有道理,干嘛还非要跟元宝提小马驹的事,便道:“要不然,元宝跟父王一样,等五岁的时候再学?”

    等他兴致一过,往后再慢慢劝说也好。

    溶溶一边说着,一边朝太子使眼色,盼着他能帮忙说两句话。

    “可是现在就有小马驹了,万一我喜欢的小马驹被刘钰他们牵走了怎么办?”元宝没想到这回居然是姑姑不帮他说话,小脸全都皱到了一起,使劲摇了摇太子的袖子。

    太子蹲下身,摸了摸元宝的脑袋:“等你跟真正长大了,父王会给你挑一匹最好的马,先教你骑马,再教你射箭,之后你可以跟刘钰、刘琳他们一起打马球。”

    骑马已经是元宝很想做的事了,再加上射箭和马球……

    “父王,我已经长大了,明天我们就去选马,好不好?”元宝的眼睛里全是渴望。

    “你真的长大了?”太子质疑道。

    “真的真的。”

    “可父王怎么觉得,刘钰比你还勇敢一些。”

    “才没有!”元宝立马否认,“刘钰胆子可小了。皇爷爷问他问题,他都不敢回答,每次都要我帮着他说。”

    太子皱了皱眉,很疑惑的模样,“是吗?可是我听说,现在刘钰在王府都是自己睡在自己的房间,连奶嬷嬷都没跟他一个屋呢!”

    元宝闻言,张着的小嘴渐渐闭上,圆脸蛋涨得通红。

    刘钰晚上自己一个人睡的事,还是元宝跟太子说的呢!

    前阵子秦侧妃生产完,小王子就安置在秦侧妃的屋里,再加上两个奶嬷嬷,屋子就很挤,便将刘钰和他的奶娘挪到了后屋。刘钰从前跟秦侧妃一块儿住的时候,其实也是自己跟奶嬷嬷一处睡,这回要挪出去,不巧奶嬷嬷家里媳妇生孩子,便向王府辞工不做。恭王想着刘钰已经不小了,就自己一屋自个儿睡了,也没跟他安排新的奶娘。

    刘钰那会儿心里有些不乐意。他从小没娘,跟自己的奶嬷嬷最亲,奶嬷嬷说要回家,父王也不挽留,直接就答应了。

    元宝知道他的心事,生气在太子跟前告了恭王一状。

    没想到父王居然拿这事来说他。

    “我……”饶是元宝机敏,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溶溶见状,安慰道:“听父王的话,等你长大了,个子再高些,骑马会骑得更稳当。姑姑去给你看看你的浴汤好了没有,咱们洗了澡就睡觉了,好吗?”

    元宝闷着脑袋不说话,等溶溶走了,才委屈巴巴地看向太子。

    “父王,我想学骑马。”

    若是平时,太子瞧见他这可怜模样一定马上松口,但不是今日。

    太子意味深长道,“那你得做一件证明自己胆量的事给父王看看。”

    “父王要我做什么?”元宝想也不想,立即脱口而出。他太想拥有自己的小马驹了。

    太子看了一眼屏风后忙碌的溶溶,压低了声音。

    “如果你能像刘钰一样,自个儿睡一个房间,父王就相信你长大了。”

    元宝刚才已经想好了,不管父王说什么他都会办到,可是要自己睡……

    “父王,我一个人睡,晚上会做噩梦的。我有点害怕。”

    “别害怕,父王只是要你学着自己一个人睡。”太子柔声道,“等你睡着之后,父王和姑姑会去陪你。”

    “真的?”元宝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父王不会骗你,去吧,今晚你睡小书房,让王安伺候你就寝。”见元宝还有些犹豫,太子又道,“今晚你做到了,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尚乘局挑马,听说有一匹纯黑的马驹很精神,若是合适,咱们就把他牵到东宫来养。”

    还可以把小马驹牵到东宫来养?

    元宝一狠心,咬牙道:“父王,我今晚一个人睡。”

    说罢,也不等太子答应,就雄赳赳地往小书房那边去了。

    太子目送着元宝进了小书房,轻轻把寝殿的门关上。

    溶溶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太子在关门,顿时咯噔一下:“元宝呢?”

    太子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悠悠道:“元宝今晚想一个人睡。”

    这话一出,溶溶忽然反应过来,先前他说什么胆量啊、男子汉啊都是有目的的,就是为着哄元宝一个人去小书房睡觉!

    有意思吗?

    刚刚才去如意阁看望了美貌的未婚妻,回到玉华宫就玩这一手。

    溶溶垂着头走到门口,“那我把元宝的寝衣拿过去。”

    太子宛如一堵墙一般挡在那里,他不动,她根本别想走。

    “用不着,王安自会准备。”

    溶溶仰头瞪他,知道他是不会让自己出去的了。面上虽还恼着,心里却很怕。

    元宝叫他给哄走了,这寝殿只剩下他们俩,他要做什么,想都想得到。

    果然,下一瞬,他两只手就伸了过来,将溶溶圈在怀里。

    “反正浴汤备好了,要不,你帮我洗洗?”

    洗你的头!

    溶溶抬手就想撞他,两只手却一下就被他捏住了,元宝的寝衣一下就落到了地上。

    “你……你不是说不拿我宫女看吗?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

    这样的叱骂落在太子耳中自是毫无用处。

    “那,我帮你洗洗?”

    这人真够不要脸的。

    “放开我!”溶溶怒骂道。

    他依言松开了溶溶的手,溶溶知道他不会真的放开,转身就跑,谁知还是他更快,伸手便揽住了她的腰,溶溶的后背贴着他胸膛,看起来亲昵极了。

    “你……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感受到他两只手的小动作,溶溶忍不住低喝道。

    “说说,我怎么没良心了?”

    “你未婚妻今日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躺在东宫养病,你探完病就回来寻欢作乐,你……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太子闻言一愣,旋即低低笑起来,“我去探病,你吃醋了?”

    “你是我什么人?我才懒得吃醋!我只是……只是看不惯你这样。”

    “哪样?”

    听着他风轻云淡的问话,溶溶忽然来了勇气,将埋在心底的话脱口说了出来。

    “你……你总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拿别人的真心当回事。”

    太子微微一愣,揽着她的手亦随之松了几分。

    溶溶趁机从他怀里溜出来,她并未往前躲去,反是转过身直视着他。

    “你是太子,又聪明又厉害,所以别人怎么待你你都觉得理所应当,你想要女人身边就有女人,可你什么时候珍惜过她……她们待你的心意。”

    太子定定看着她,待她说完,方才道:“你觉得我不珍惜你的心意?”

    溶溶被他目光刺得气势若了几分,“我说的……不是我。”

    “那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我说的是梁小姐。”溶溶咬唇,狡辩道。

    她其实没那么伟大,她可怜的,只是前世的景溶。

    梁慕尘是高贵的侯府嫡女,哪里轮得到她来抱不平。只是说到这里,有些淡淡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在刘祯心里,哪怕是侯府嫡女,也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我怎么不珍惜她的心意了?”太子的声音明显凉了下来。

    溶溶知道今日将他得罪了,索性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口:“你与她大婚在即,还整日想着同我……这般,我……”

    “同你哪般?”太子狠狠打断溶溶的话。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溶溶听着他的霸道无理的话语,知道他是在逼自己说些羞人的话,好得些乐子,哪里又会让他得逞。

    “你清楚也好,不清楚也好,我只想告诉你,你跟梁小姐马上就要大婚了,你还天天堵我,无非就是想让我陪你风流。你是太子,你是风流快活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溶溶说着说着,眼里就流下泪来,“你总说没拿我当宫女看,不需要我做伺候人的事。那我问你,你到底拿我当什么看?东宫里其他人怎么看我?今日来东宫那些贵人怎么看我?”

    说到最后,溶溶竟是泣不成声了。

    太子慢慢地舒了口气,伸手去替她抚泪,却被溶溶反手推开。

    “你想要的名分,我会给你的。”

    “我不是问你要名分,”溶溶啜泣道,“我只是告诉你,别看轻别人待你的心意。你都要大婚了,就别再日日纠缠我,好好待你的太子妃。”

    “好,我答应你,好好待我的太子妃,行了么?”

    溶溶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

    听到他说要好好待梁慕尘,心底又泛起了酸涩。

    她真是没用,竟真如他说的那般醋了起来。

    不过,他能答应下来,至少,她在皇后那里领的差事完成了,不用担心自己的脑袋。

    太子一直审视着她的表情,见她垂着头,便问:“满意了吗?”

    “殿下与太子妃的事,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那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别碰你么?”太子又道。

    溶溶闻言,既想哭,又想笑。

    跟他说那么多关于尊重、关于珍惜的话,没想到落在他这里,还是睡与不睡的问题。

    他那么聪明,她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听不懂?无非是认为她的想法可笑罢了。

    然而这还不算,太子忽然凑近,附在她耳边说:“你放心,等我娶了太子妃,我天天晚上折腾,弄到她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

    溶溶的身子猛然一僵。

    太子显然很满意她的反应,轻笑了一声“傻子”,转身开门往小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