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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和宫里出来,陶沝一路默默地往回走。但胸腔内的那颗心却止不住地砰砰直跳,脑海里也反复盘旋着十四阿哥适才问她的最后那句话。
她坚信对方当时并没有亲眼瞧见和太子站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只是单纯的有所怀疑,否则他绝对不会这样问。而她心里也非常清楚,这种事她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不然只会是死路一条。因此,陶沝也不多话,只努力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且眼带诧异地静静回望着对方,装作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见此情景,十四阿哥原本心存的怀疑当场减弱大半,加上德妃那边恰好遣人过来探望巧巧,于是陶沝也趁机光明正大开溜。
走到翊坤宫附近,陶沝远远就瞧见一身石青色朝服装扮的九九此刻正伫立在宫门前,似乎是在等她。
“你去哪了?”还没等她走到跟前,九九就已经快步迎上前来,劈头就冲陶沝发问,口气听上去明显有些不爽。
陶沝被他问得一懵,怔了好半天才嗫喏着答道:“我去永和宫看巧巧了,她好像病了,丹楹说她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九九对于她给出的这个答案没有直接给予置评,反而意外地挑了挑眉,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半晌,忽又从嘴里冒出一个问题:
“你……就只去了那里么?中途……可还有遇见其他什么人?”
这话其实问得相当巧妙,如果不是刚才有十四阿哥的那个问题做铺垫,陶沝一时间恐怕也无法立刻反应过来。但如今听到他这样问,陶沝心中便已瞬间意识到,九九他方才也是在远处那群人当中的。
因此,陶沝决定继续装无辜:“九爷说的是,董鄂今日难得进宫一趟,干脆再去乾清宫看看倾城好了……”
此语既出,还未等她转身迈脚,九九那厢已先一步拦住她:“你……就这么不想跟爷独处?”
陶沝闻言愣了愣,抬头定定地看了九九一眼,复又低下头,并不说话。她看得出来,九九这会儿等在这里,定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八成是跟衾璇有关。
果然,九九在滞了一小会儿之后,终于将话题重新转向了正轨:“额娘她之前可有跟你提起……那个人的事?”
陶沝低头轻轻眨巴眼睛,掩去眼底氤氲的雾气,而后慢慢抬眼,一本正经地冲其明知故问:“爷是指衾璇姐姐么?”顿一下,见对方没有立即出声回答,又用三分疑惑、三分埋怨、三分惊吓外加一分调侃的语气继续道:“适才董鄂听到额娘说,爷最初想娶的那个人便是衾璇姐姐时,董鄂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穿帮了呢……”
她淡淡地将话点到为止,但其中包含的深意却是不言而喻,责怪九九没有事先跟她套好说辞,害她差点在宜妃跟前穿帮。
九九自然听出了这个意思,脸上迅速闪过一抹尴尬,随即赶紧解释道:“原本是想昨儿个跟你说的,没想到……“他下意识地停了停,大概是回想起了昨日在四爷府里发生的事情,脸色当即一变,连带接下去的说话口气也跟着阴沉了不少:“横竖这跟事实也相差不了多少,而且,若非这样说,额娘又怎会轻易同意让她入府?这也是为了给你阿玛他们一个交代……”
注意到对方此刻语气的细微变化,陶沝脑海中也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昨日在四爷府邸门前的那幕画面,心中顿时无奈一笑,勉强冲对方扯了扯嘴角,反问道:“这是九爷想出的主意么?”
“不,是八哥想的!”九九不疑有他地回答,末了又仿若赌气似地再添上一句,“爷也觉得八哥这个主意不错!”
闻言,陶沝立时陷入沉默。
看样子,八阿哥此番并没有把倾城才是这个提议真正的始作俑者一事告知九九,那么,这是否也意味着,八阿哥并没有意识到倾城提出此举实属有心为之?或许在他看来,倾城只是无意间随口一提,甚至是为了她这个九福晋着想……
如此倒也甚好,万一她将来真的如愿以偿离开了九爷府,也没有人会怀疑到倾城头上……
思及此,陶沝心中稍感安慰,但与此同时,一种突如其来的深深歉意也莫名涌上了心头——
如果她有朝一日真能摆脱现在这个嫡福晋身份离开九爷府,九九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兴许会狠狠怨她或者气她吧?
虽然她早已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心理准备,但对于九九,她心中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丝歉意缠绕,毕竟,九九对她的这份情谊亦是出自真心的,若果被他知道她背叛了他,想必他定是会大受打击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和九九以仇恨的结局分开,可是想也知道,只要她选择和那位太子殿下在一起,只要她下定决心留在那个人身边,那么她和九九日后便绝不可能和平共处,势必会站到彼此对立的两个阵营,这样一来,她便注定要辜负九九的一颗真心……
想到这里,陶沝突然有些不忍心。
如若注定是分开的结局,那就让她在离开之前努力对九九好一些,尽量为他多做一点事情吧……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陶沝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太过温柔,甚至带着少许怜悯之意,九九原本还带着些许恼怒的神色不由自主地一动,他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身青衣的小厮毛太突然小跑着从不远处朝这边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另一名看上去较为脸生地青衣小厮——
“爷,完颜……完颜侧福晋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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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小厮毛太一上来就扔下一枚重磅消息,但这则从天而降的消息显然出乎九九的意料之外,他整个人噔时愣在当场。
陶沝也吓了一跳,眸光中不自觉地划过一丝明显怀疑。她之前还特意留心过完颜氏的预产期,明明离生产还相隔了大半个月,怎么会突然提前了?!
柳眉轻挑,陶沝不等九九开口便抢先发问:“先前太医不是说离预产期大概还有半个多月的么,怎么会今儿个就要生了?”
“回福晋的话,听说是完颜侧福晋不小心在府里摔倒了,动了胎气,所以日子才会提前……”毛太虽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尽忠职守地回复了陶沝提出的问题,并将要传达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部告知给了九九,“爷,现在府中上下正急急忙忙地准备相关事宜,兆佳侧福晋和赫西克侧福晋都已经赶过去了,只是……”他突然压低了嗓音,“听府里来报信的小厮说,完颜侧福晋此番似有凶险,还请爷尽快回府!”
虾米?!
有凶险?!
陶沝的眼皮狠狠跳了跳。按理说这不应该啊!史料上明明记载说完颜氏除了这胎之外,几年后还给九九生下一个儿子,怎么被毛太这话一说,就好像她一不小心就会死在这胎上一样?而且,虽然她自己没生过孩子,但以前也听那些有经验的孕妇提过,据说生孩子这种事只有头一胎会比较凶残,之后若再生产便会容易很多,难道完颜氏会是刚好属于这个例外?!
还不容陶沝多想,就听到九九已在一旁焦急地发问:“先前早备好的稳婆呢?有去请稳婆吗?”
“回爷的话,兆佳侧福晋已经遣人去请了,两个稳婆这会儿应该都已经在去府邸的路上了!”小厮毛太。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急急补充一句:“来报信的小厮说,为以防万一,也派人去医馆请了大夫过府……”
连大夫都请了,看来问题的确有点严重啊!
陶沝心中暗暗思索着,忍不住在旁边插话道:“爷,外边的大夫终究比不上宫里的,为了安全起见,干脆再请一名太医一起回府吧!”
九九闻言再度一愣,许是没料到陶沝会在这时候突然给出这样的提议,眸光微闪,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后者,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复杂,不过好在他并没有犹豫多久,便转头冲毛太喝道:“还不赶紧照福晋的话去做!”说完,拔脚就往宫门外走。
陶沝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地望望九九离去的背影又瞅瞅跟前的毛太,一时有些举棋不定自己究竟是先随九九回府还是跟着毛太一起去请太医,毕竟这是她提出的建议,好在小厮毛太瞧出了她的心思,先一步出声道:“福晋还是先跟九爷回去吧,奴才和太医随后就到!”
陶沝听罢咬唇想了想,有意无意地瞥了毛太一眼,随后淡淡抛出一句“那就有劳你单独跑一趟了!”,便追着九九的脚步快速离去。
在九九那犹如连环夺命call一般的疾声催促下,马车一路追撵赶杀似地狂奔回了九爷府。
还未踏进梨花未雪阁的院门,陶沝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尖叫声,当中还夹杂着不少或高或低的哭声,正乱哄哄地闹成一团。
九九一个箭步冲进门去,对着站在院子里的众人就是一顿怒吼:“你们嚎什么嚎?还嫌不够乱吗?”
见九九突然间出现,那些原本还在哭哭啼啼的丫鬟小厮们当即吓得集体停止哭泣,而后带着还未收起的一脸哭相纷纷跪地请罪。其中有一个绿衣丫鬟跪在地上边拿帕子抹眼泪边轻声冲九九回话,陶沝认得她是完颜氏房里的丫鬟甘蓝。
“回,回九爷的话,侧福晋刚才摔倒时已经见了血,连连喊肚子痛,已经躺在里面叫了快大半个时辰了……稳婆方才说很可能是难产,府里临时去请的大夫又还没过来,所以奴婢们才……”
甘蓝的话还没说完便已哽咽,直哭得梨花带雨。
九九听到她的这番话后顿时倒抽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怒意尽显:“摔倒了?怎么会摔倒的?”
他此刻的表情神色相对平时而言明显有些夸张,甘蓝被狠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开始支吾起来,目光也跟着闪烁不定:
“是,是……”
“是什么?”九九气急败坏地冲她又一阵怒吼,显然没有什么多余耐心。
甘蓝抬眼偷偷往院子其中一角望去,贝齿用力咬了咬唇,却意外地没再吭声。
陶沝见状怔了怔,继而循着她的眼光看去,正好撞见一团粉色印入眼帘——
此时此刻,在院子东南角的假山处,小家伙瑾瑜正蜷缩成一团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叫雪儿的小白猫。
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是掩饰不了的慌乱,脸上也满是惧怕的神色,在对上九九和陶沝投射而去的审视目光时,她整个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难道完颜氏今日摔倒一事跟瑾瑜有关?!
“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陶沝开口询问,九九那厢已抢先问出了她的疑惑。
甘蓝伏在地上用力咬唇,似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就在这时,另一个温婉的女声从旁侧传来,幽幽动听——
“完颜姐姐刚才之所以会摔倒,完全是个意外——”
陶沝循声转过头去,发现这会子答话的人正是瑶烟,她一袭杏衣打扮,身影不失几分单薄,莲步走上前来朝九九和陶沝两人分别请了安,并一脸悲戚地向两人道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妾身方才偶然路过后花园时,正好瞧见完颜姐姐和小格格坐在亭子里逗猫玩,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谁曾想,那猫突然间就失了本性,伸爪胡乱抓向小格格的脸蛋,完颜姐姐护女心切,因此才会不小心摔倒的……”
她的语气轻柔且平静,虽然言辞简单,但谁都听得出,完颜氏这次摔倒的原因是因为她养的这只猫。
九九当即大怒:“给爷把这只该死的猫拿去处理掉!”
“不可以!”还不等有人领命上前,小家伙瑾瑜那厢已首先反对出声。她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九九,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向后者求情。“阿玛你别杀雪儿,雪儿它一向很乖的,刚才,刚才的事情只是意外,雪儿它不是故意的……”她一边说一边更加用力地死死抱紧了自己怀里的那只小白猫,“而且,额娘她是最喜欢雪儿的,如果雪儿死了,额娘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或许是因为多少也夹杂着几分心虚的缘故,她越说到后面越小声,但这已足够触怒此刻正压抑着满心怒火的九九。后者正气急败坏地想要亲自上前夺下瑾瑜怀里的那只小白猫,却不想被身旁的陶沝抢先一步拦在了他身前——
“爷息怒,瑾瑜她只是个孩子,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计较……”迎面对上九九那张阴沉如墨的脸庞,陶沝心中难免生出畏惧,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董鄂自然明白九爷这会子想要为完颜妹妹出气的心意,但这只猫毕竟是完颜妹妹一直养在身边的,多少有些感情,就算爷想处置它也该听听完颜妹妹的意思,倘若就这样冒然杀了它,待完颜妹妹得知以后,岂不是又重重伤了她的心么?何况——”她停了停,瞄见九九的脸色并没有更加恶化,又立刻补充一句:“眼下最要紧的事并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先顾全完颜妹妹的身子……”
语毕,也不等九九答话,又自顾自地转过头去吩咐适才一直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甘蓝:“你先带小格格回房去,这里本不该让小孩子待着的!”
“不!”瑾瑜不等甘蓝应声就先一步截住了陶沝的话茬,她噘嘴定定地仰望着陶沝,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里盛满了浓浓的祈求,末了,她又侧过脸去幽幽扫了一眼完颜氏此刻所在的房间,很是坚定地摇头,目光一寸不离道:“我不走!我要守在额娘身边……”
陶沝闻言一怔,视线下意识地在瑾瑜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倒并没有继续坚持初衷,反而顺势将探究的眼光转移到了一旁的瑶烟身上——
瑶烟这会子正默不作声地恭身立在陶沝近前,眼眸低垂,并不看任何人,两只手则紧紧交握在一起,用力绞着一方洁白的绢帕。
陶沝快速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细细逡巡了一遍,眼神意味深长。
尽管对方此刻极力维持面色如常,但从她微颤的身子,以及她手里那方已被她揪得完全不成形状的帕子来看,并不难察觉她掩藏在心里的那份紧张之意。
难道这件事背后还另有什么隐情不成?若不然,她一个旁观者而已,又何须如此紧张?
陶沝心中暗生怀疑,但面上却兀自保持沉默。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完颜氏此番摔倒一事并非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很可能是跟瑶烟有关,即使不是后者直接下的手,估计也跟其脱不了干系。
不经意地皱了皱眉,陶沝止住脑中的胡乱猜测,转头看向九九,小心出语试探:“爷,瑾瑜也是一片孝心,要不就让她留下吧?”
九九没接话,既没点头表示同意也没直接出声反对。他只一脸冷然地看向此刻仍跪在地上的那些丫鬟小厮,沉声问道:“除了侧福晋,现在还有哪些人在里面?”
“回九爷的话,刚才请来的两名稳婆都在里边忙活,唔,兆佳氏侧福晋也在里面……”这次率先回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较年长的蓝衣丫鬟,应该也是完颜氏身边的人。
还没等她话音落下,里屋又适时地突然传来了一声激烈的惨叫,毫无疑问就是那位完颜氏的声音。这一叫不打紧,当即又吓得站在院子里的众人更加人心惶惶。
那些原本负责伺候完颜氏的丫鬟小厮们一个个皆面露苦色,也不知道是在担心完颜氏会真的出事,还是在担心自己日后的前途。
瑾瑜也难受得满眼含泪,抱着怀里的小白猫快步小跑到陶沝身边,一手扯住后者的衣角,可怜巴巴地仰头询问:“姐姐,额娘她不会有事吧?”
“瑾瑜乖,你额娘自然不会有事的!”陶沝见状立即俯下身去轻轻拍了拍瑾瑜的手,示意对方不用着急,并柔声安慰道:“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姐姐和你阿玛在呢!”
她这个自称显然用得不太合理,旁侧的九九听罢,看向两人的眸色当场一深,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张了张,却又莫名其妙地将想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正在这时,里面的惨叫声又再度响起,下一秒,门帘已被人大力掀开,一个看起来颇有些面生的老嬷嬷从屋里匆匆跑了出来,径自冲站在院内的众人大声嚷嚷,神情很是紧张担忧:“你们去请的大夫什么时候过来,侧福晋这会子的情况怕是要不好了,胎位不正,是难产。”
“什么?!”众人闻言,脸色当场风云莫测。其中尤以九九为最。毕竟,这难产在古代可是一件大事,若摊上运气不好的话,直接就是一尸两命!
“难道你们就没什么办法救治吗?”九九目光凛凛地盯着那位老嬷嬷,竭力压抑心中的不快,问话的语气也透着浓浓的焦急不安。
老嬷嬷一脸难色地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这孩子不足月,头部又偏右,如果要强行扭转胎位,势必会影响大人,此举太过凶险,还需得大夫在旁配合——”顿了顿,像是生怕九九等人不相信她的说辞,又义正言辞地强调一句,“这样的情形咱们以往也见多了,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只能等大夫来了再说!”
呼——这古代的医疗条件不足就是麻烦!女人生孩子各种危机重重,仿佛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搞不好就会把自己的命也一起送掉!陶沝忍不住在心中再度感慨。她拒绝生孩子果然是对的!
不等九九再次开口接话,一旁的瑶烟已先行出声反问,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沉重叹息:“如果等会儿大夫来了也没办法调整过来,那可怎么办才好?”
她这句话表面听起来像是在为完颜氏深深担忧,但细细品味,却不难发现包含在其中的另一层深意——她压根儿就是在诅咒完颜氏无药可救。
陶沝当即一怔,因为她没想到瑶烟会突然将自己的意图表现得这么明显。而九九那厢听罢也转头狠狠瞪了瑶烟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也品出了同样的意思,但还没来得及等他发作,房间里又一次传来了完颜氏痛苦的惨叫声。
紧接着,一身紫苏色常服的兆佳氏也急急忙忙从里面跑了出来,眉头紧皱,语气满是焦虑:“怎么样了,大夫还没到吗?”话音未落,一眼瞥见九九和陶沝都站在原谅,当下赶紧上前,作痛哭流涕状:“爷,您终于回来了!完颜姐姐她,她怕是要不好了……稳婆刚才说这孩子胎位不正,而且前胎盘也已经脱落,如今孩子仅能靠着后胎盘存活,若是再不快点生出去,就会活活闷死在腹中的……”
“什么?!”九九闻言再度狠狠一震,眼睛迅速瞪大,满脸青色。末了,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头冲站在院子里的其他人愤愤出声:“你们这些废物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那还不赶紧派人去催大夫?”
“嗻!嗻!”原本怔愣在院中的一干人等当即慌不择路地往院门外涌去。
小家伙瑾瑜更是一脸愧色,死死咬着嘴唇,轻声自责:“都,都是我不好……如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额娘也不会被雪儿……”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九九心中涌起的怒意当场更甚,看向前者的目光也着实凶狠了许多,瑾瑜吓坏了,赶忙闭了口,拼命往陶沝身后躲藏。陶沝见状,正想开口从中□□,却不想里屋的门帘又先一步被人掀起,完颜氏最信任的那名贴身奴婢绣儿从里面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她显然是没注意到九九等人的存在,一上来就径直冲着兆佳氏连声催促,五官几乎皱成了一团:“侧福晋,大夫还没到吗?稳婆说要快点让大夫开催产药,若是再拖下去的话,主子就没得救了!”
“你住口!”不等她把话说完,其他人都已经意识到了当中的严重性。九九也激动得再度怒吼出声:“赶紧再多派些人去请大夫过来!倘若涟儿她肚子里的孩子今次真有什么不测,爷定饶不了你们这些奴才!”
“九,九爷恕罪!奴婢这就下去吩咐!”冷不丁被这样一吼,小丫鬟绣儿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九九此刻也站在院内,见状,她身子莫名一颤,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慌乱不已,随即撒腿就往外跑。
谁曾想,她这会儿才刚跑到院门处,便撞上了小厮毛太和一名太医打扮的老者,那名老者身穿六品鹭鸶补服,是太医院的季太医,据说是专攻妇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又急着赶路过来的缘故,季太医这会儿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眼见毛太领着太医及时赶到,陶沝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这下完颜氏应该有救了!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否则这一来一去肯定会耽搁不少时间的,在病情危急的时刻,时间就是生命!
在场其他人的脸色也因为季太医的此刻到来而变得缓和了许多。九九二话不说便丢给毛太一个“赶紧将人带进去”的灼热眼神,可怜季太医那厢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又被人强行拖进了产房。
绣儿和兆佳氏两人也先后跟了进去。
太医进去之后,里面的惨叫声终于小了一些,可是没过多久,房内却又一次传来了剧烈的惨叫声,响彻天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激烈,声音又急又厉,旋即又戛然终止。就好似突然间被人割断了喉咙一般。
而这一剧烈的惨叫声也生生将等在外边的众人的心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陶沝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完颜氏她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又等了一会儿,季太医终于重新出现在人前,兆佳氏也跟着太医一起从房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九九站在外边早已等得一脸心焦,此刻也目光灼灼地直直盯着那位季太医一眨不眨。
“的确是难产!”季太医肃色思考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和刚才那位老嬷嬷相差无几的结论。他捻了捻自己的胡子,语带恭敬地慢条斯理道:“臣先给侧福晋开一副催产药试试,如若不行,再尝试胎儿体内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