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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来了!”
眼见陶沝突然被自家两名丫鬟强押着一齐出场,冒牌衾遥原本怒气未消的脸上终于添了一抹淡淡的阴谋得逞的笑意。“本福晋可是在此恭候绛桃姑姑多时了!”
陶沝勉强冲她扯扯嘴角:“九庶福晋亲自约见,奴婢怎敢不来?而且——”她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正将自己牢牢箍住的小丫鬟露珠,忍不住再添一句嘲讽:“就算奴婢不想来,恐怕九庶福晋也不会轻易同意吧?”
冒牌衾遥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立马佯装对自家丫鬟动怒:
“露珠,本福晋是让你去请绛桃姑姑过来,你怎么能对她动粗,还不快放开绛桃姑姑——”
“福晋!奴婢是怕……”露珠显然是想解释什么,但冒牌衾遥却抢先一步截住了她的话头:
“放心,本福晋相信绛桃姑姑绝不敢像昨日对倾城姑姑那样对本福晋动手!”
她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露珠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陶沝听的,因为她此刻的眼光一直目不转睛地停在陶沝脸上。
而另一边的露珠见自家主子已经发了话,当下颇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对陶沝的束缚,慢慢退到一旁的裳儿身边去了。
裳儿这会儿正盯着跪在桌边地上的妙儿隐隐冷笑,陶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妙儿那满脸的委屈之意:“姑姑……”
她似乎想对陶沝说什么,但还没等她开口,冒牌衾遥那厢又快一步打断,吩咐裳儿和露珠上前——
“你们两个赶紧把她拖下去,这种不忠于主子的奴才,本福晋不需要,你们这就去回九爷,改明儿将她赶出府去……”
“庶,庶福晋饶命……”听到这话,妙儿当场吓得浑身打颤,立马冲冒牌衾遥拼命磕头求饶。
虽然明白这只是某人在“敲山震虎”,但陶沝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妙儿说句话:“九庶福晋,得饶人处且饶人,令您看不顺眼的应该就只是奴婢一人,您又何必去难为自己身边一个不知情的可怜丫头?”
“呵——难为绛桃姑姑对我身边的下人也如此体恤,本福晋真是受宠若惊!”就像是猜到陶沝此刻定会为妙儿求情,冒牌衾遥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讽笑。“既然姑姑开口求情,那本福晋就依了姑姑——”
说罢,她朝正准备上前擒押妙儿的裳儿和露珠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马会意地朝她点了点头,当着陶沝的面,联手将妙儿拖到了醉晚亭外的曲折游廊上,其距离恰好没法听见她和冒牌衾遥之间的正常谈话。
待这三人离开,冒牌衾遥终于将矛头重新指向了陶沝,但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
“听闻绛桃姑姑昨儿个当众打了御前的倾城姑姑,但太子爷却在万岁爷跟前一力护着姑姑,可见姑姑的手段果然了得!”
既然对方明褒暗贬,陶沝也干脆跟着打太极:“庶福晋真是谬赞了!论手段,奴婢哪能比得上您的万分之一?”
冒牌衾遥听出她含在语气中的那抹讽刺,微微一皱眉,却强忍着没有当场动怒,仍是继续维持之前的语气——
“想必姑姑应该也听说了九福晋前段时间回府后意外遭袭的事情吧?”
“的确有所耳闻!”陶沝直觉对方这话题转得有些生硬,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戒心。“九庶福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冒牌衾遥动作优雅地端起摆在自己面前的那盏香茶,慢慢送到嘴边,却并不喝:“是你怂恿太子爷做的吧?”
陶沝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便猜到了对方问这话的用意,忍不住再度扯扯嘴角:“瞧九庶福晋这话说的!虽然奴婢的确憎恨那位九福晋,但您觉得这事儿若真是奴婢怂恿太子爷做的,八爷他们难道会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说话的口气却是相当笃定——
“想必九庶福晋对眼下的宫中形势也应该知晓一二吧?奴婢尽管愚钝,却也清楚八爷和太子爷之间不合,九福晋遇袭不是一件小事,倘若真查到了一星半点儿对太子爷不利的证据,八爷他们又怎么可能还会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放任太子爷继续逍遥?毕竟,现如今可是复立太子爷的关键时期,尤其太子爷这次的嫌疑又是最大,奴婢若是八爷,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所谓的蛛丝马迹,坐实太子爷的罪名,然后去万岁爷跟前公然问罪太子爷……这才是上上之策,不是吗?”
“……”冒牌衾遥听罢没接话,但端着茶盏的那只手却是极不自然地颤了颤。
陶沝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却仿若不经意地接下去道:“所以,对于九福晋遇袭的这件事,奴婢倒是更愿意相信那句话——”她直直地盯着冒牌衾遥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清晰咬音:“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冒牌衾遥听到这话的神色明显有些震动,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被陶沝快一步截住了话头:
“难道九庶福晋不认为这是一场红果果的现世报吗?她自己当初造的孽,如今也不过是自尝苦果。而且,奴婢敢保证,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肯定还有她受的……”
因为接下来,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的!
陶沝最后这句话显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好奇开关,冒牌衾遥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紧随其后追问:
“听起来,绛桃姑姑似乎不太喜欢如今的这位九福晋,本福晋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何会这样恨她?”
陶沝怔了怔,下意识地张口反问:“难道九爷和宜妃娘娘都没和你提过么?那晚在太后宫中,奴婢已经说明一切了……”
话至此,她突然记起那晚冒牌衾遥并不在场,而康熙皇帝也在离开前严肃交代过众人不得将此事外泄,但别人不说她还可以理解,可为何连宜妃和九九也有心隐瞒冒牌衾遥这位“当事人”,难道只是怕后者知晓当年的真相而受刺激?!
眼见陶沝这会儿话说到半截便莫名没了声响,冒牌衾遥的那颗好奇心也随之更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点发颤:“你说什么,九爷和宜妃娘娘他们已经知道了?你跟他们交代了什么?”
陶沝听到这话并没有立即答腔,只将目光久久地定格在对方脸上,好半天方才缓缓开口:“奴婢之所以如此憎恨九福晋,是因为九福晋当年伙同她的兄长,放火烧死了奴婢一家数十口人命……灭门之仇,足以让奴婢对她恨之入骨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冒牌衾遥显然没料到她会给出这样一个理由,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是你的灭门仇人?”
“没错!”陶沝的语气保持淡淡,但眸中的戾色却是犀利非常。“他们两人手里有奴婢一家几十条人命的血债,如今不过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又怎么可能令奴婢平愤?倘若真是奴婢出手,必不会留她那位兄长活口!”
“……”
“至于她,奴婢当日可是在太后宫里当众发过誓,不会要她的命,但奴婢也不会让她就这样自在地活着,奴婢会让她在乎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地死在她眼前,让她跟奴婢当年一样,尝尝亲眼看着自己满门被灭的那种噬心之痛……”
既然董鄂.衾璇费尽心力想要得到这个九嫡福晋的位置,那她就让对方亲身体验一下坐上这个位置的代价。
“……”冒牌衾遥大概没想到陶沝此刻会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地放出这些狠话,一时怔在当场。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打量陶沝的目光也多了一抹明显的意味深长——
“绛桃姑姑当真觉得那位太子爷一定会帮你报仇么?”
陶沝闻言微微勾起嘴角,扯出一个无声冷笑:“奴婢从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如今既然敢当着九庶福晋您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有奴婢的道理!反正太子爷和九爷一向不和,动不了九爷,找理由动动这位九福晋的满门,太子爷想必也没有理由拒绝……九庶福晋若是不相信奴婢的话,大可以走着瞧!”
她说着,却见冒牌衾遥仍是一脸质疑,不禁上前一步,凑近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再退一步讲,如果奴婢真能借太子爷之手灭了她全家满门,对庶福晋您来说也大有好处啊,您应该也想坐上那个嫡福晋的位置吧?一旦她没了靠山,那个位置对您来说还不是唾手可得?”
她开出的这个条件显然极为诱人,冒牌衾遥这次的眼光明显闪了闪:“……你会对我这么好?”
“呵——为何不能呢?”陶沝冲她展颜一笑,表情语气明显透出几分真诚。“都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庶福晋难道还没看明白吗?奴婢的敌人自始至终就只有九嫡福晋一个,从来都没有把您包括在内啊!而且奴婢自认对九庶福晋您一向都没有恶意,若非您自己一直不信任奴婢,处处与奴婢作对,奴婢也不会为求自保而反抗您……九庶福晋不妨仔细想想,倘若奴婢真要和您过不去,早在翊坤宫的时候就可以向九爷或宜妃娘娘他们揭穿您的身份了,又何必对您一忍再忍?别的不说,您之前对奴婢做的那些事儿可都不怎么厚道,但奴婢不也全都忍下来了吗?否则,以太子爷如今对奴婢的恩宠,奴婢有必要这样做吗?”
冒牌衾遥没吭声,但看得出,她被陶沝这一席话说得颇有几分动容。
陶沝也不管她,只自顾自地往下继续——
“……奴婢之所以选择忍耐,并非没有证据证明您是假的,而是想借此对九庶福晋您示好,也是在向您表明奴婢并不是您的敌人……奴婢记得早前就对您说过,奴婢与您道不相同——您痴心九爷,而奴婢则一心想留在太子爷身边,这两者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冲突,您也根本无需对奴婢抱有什么敌意——那个谁谁谁说的好,一个卖面的人只会抱怨另一个卖面人的抢了他的招牌,一个卖胭脂的人也只会埋怨另一个卖胭脂的人抢了他的生意,你可曾见过一个卖面的会和一个卖胭脂的因为抢生意而互相憎恨对方吗?”
“你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只是——”
许是见陶沝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冒牌衾遥那厢也终于开了金口:“虽然你明面上并没有与本福晋争过九爷,但谁知道你暗地里有没有使什么手段……”
她说着,眼光幽幽扫过陶沝适才一直握在手里的那枚荷包,“噢——对了,本福晋差点忘了,你手上的这个荷包好像就是证据,你把这个荷包交给那个贱婢,难道不是想通过她来达到勾引九爷的目的么?”
此语一出,陶沝心中顿时一惊。她以为自己昨儿个和绿绮相认时的情景已经被对方发现了,但转念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昨儿个她和绿绮分开后虽然路遇八爷党,但当中已经隔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加上米佳慧那时候也在她身边问些有的没的,他们关注的重点应该是她会如何处理冒牌倾城勾引太子一事,估计不太会往别处想,而且,如果八阿哥和九九真的怀疑她的身份,那么今日来找她的人就不会是这个冒牌衾遥了。前二者一定会先出手,而八阿哥昨晚虽然来找过她,但压根儿就没提到这事,可见冒牌衾遥如今这么问,很有可能就是在借机诳她!
思及此,陶沝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以从容镇定的语气继续回应:
“九庶福晋,奴婢若真想借一个荷包翻起风浪,又何必等到现在?且不说奴婢跟本就不知道你话里所指的那名贱婢究竟是谁,单这个荷包,奴婢觉得您一定是误会了,奴婢并没有把这个荷包送人……”
“是么?”冒牌衾遥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辞。“那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贱婢的手里?”
“回九庶福晋,奴婢不明白您说的贱婢是谁,但奴婢的这枚荷包是昨儿个被一只狗强行给咬走的——”面对冒牌衾遥的质疑,陶沝这厢努力佯装出一脸懵懂状——
“奴婢昨儿个去找刘太医,途中正好遇见一名正在遛狗的丫鬟,刘太医觉得她牵的那只狗养得甚好,就想上前向那名丫鬟讨教一下养狗的经验,谁料那只狗很是凶悍,看到奴婢就立马朝奴婢冲了过来,还狂叫不止,最后更是把奴婢挂在腰间的这枚荷包给强行咬走了……奴婢当时吓了一大跳,也不敢跟那只狗硬抢,只好问那名牵着狗的丫鬟能不能把荷包还给奴婢,可惜的是,那名丫鬟居然不会说话,只一个劲地冲奴婢打手势,奴婢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加上这时候,荣泰公公跑来对奴婢说了太子爷和倾城姑姑的事,奴婢想着一枚荷包而已,不要也罢,便直接跟着荣泰公公回去了……奴婢当时要是知道这枚荷包不拿回来会令九庶福晋您产生这么大的误会,就算是让奴婢徒手跟那只狗抢也肯定会抢回来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末了还怕不够份量似的,又再补一句:
“对了,奴婢记得八爷和九爷他们当时也在附近,说不定也看到了这一幕,九庶福晋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向他们求证啊!”
“此话当真?”冒牌衾遥显然是被她这会儿异常笃定的语气所感染,忍不住反问:“那为何……”
她的这句问话只开了头便立马噤了声,像是意识到有什么不该说的。
陶沝心中生疑,但表面还是继续装傻:“为何什么?”
冒牌衾遥没搭腔,只目光诡异地死死锁住陶沝的脸,就像是在审视一件从未见过的舶来品。半晌,她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一字一顿地冲陶沝发问:
“你……到底是谁?”
她问这话的音量并不高,语气也不是特别犀利,但却让陶沝在第一时间莫名从心底深处生出了一种压迫感和危机感。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她觉得冒牌衾遥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对方绝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看来接下去的问话,她势必要更加小心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