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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这么点明了喊人了,廖青梅也没好意思装做没听见,她淡淡地看了那个那青年一眼,从包里掏出书来,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嗯。”
再之后,就不怎么搭理人了。
廖青梅比较谨慎,一个人出远门或者坐车的时候,她向来是不怎么和陌生人搭话的,也十分注意和人保持距离,就算需要和人接触,她也会暗中仔细观察,觉得对方是好人才主动接触。
这个世界上坏人是不会把坏蛋两个字写到脸上的,但是出门在外,尤其是女孩子,多观察,谨慎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廖爸廖妈也一直是这样叮嘱她的。
廖青梅沉下心看看书,那男青年就不好再搭话了,面上跃跃欲试的表情渐渐变得无味,他看廖青梅的目光有些可惜,满车厢里就这位同学长得最亮眼,还十分秀气文静,十分满足他心里对未来对象的幻想。
可惜也太安静了些,他这么个大好青年放在她眼前,还主动搭话,竟然也不知道珍惜!不过说不定是人家姑娘矜持呢?男青年转念一想,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眼珠子一转,也学着廖青梅的样子,摸出本书来翻看着。
看的时候特别注意姿势,竟量把自己有深度的侧脸,和深邃知性的眼神留在廖青梅那边,还把衣襟上别着的钢笔取下来握在手里把玩,这支钢笔可是为了庆祝他考上大学,他大姨特意从上海邮回来的国外货。
只是他左等右等,书页凌乱地翻了大半后,对面的廖青梅依旧没有半点反应,连点余光都没有给他,这才确定人家是真的不想理他,顿时神情不岔地把书和笔都收了起来。
真是媚眼全都抛给瞎子看了!男青年冲着廖青梅意味不明地重重一哼,自己同廖青梅生起气来。
路途漫长,男青年安静了一会,又按耐不住同廖青梅身边的姑娘搭话,他发现旁边这位姑娘虽然黑了点,但五官长得好,就算黑也是带着蓬勃生命力的那一种,不像他们乡下的姑娘,黑得粗糙得不得了。
这回这姑娘倒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像廖青梅一样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连个眼神都欠奉。
黑姑娘上下扫了他两眼,瞅着他抬头挺胸的样子,嘴角划过冷笑,十分看不上地翻了个白眼,半点也没有掩饰她对男青年的感观。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厌恶了。
自以为风流倜傥,但凡姑娘们见着他就要败倒在其劳动裤下的男青年顿时脸色铁青,目光在廖青梅和女青年的脸上转了两圈后,暗叹这两位女同志有眼无珠,愤愤然地起身离开座位,打算去车厢尾冷静一下。
他刚离开,旁边一个站着的大妈示意旁边的人往里挤挤,一屁股就坐下了。
男青年顿时傻眼,愣愣地看着身手利落的大妈,说不出话来。
“看啥看,你不是要出去吗?让我坐着歇会,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懂不懂尊老爱幼啊。”男青年就惊讶地看了一眼,莫名就被怼了一脸。
可就像这个大妈说的,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他也不能拉下脸去同她争,再看看对面隐有笑意的廖青梅二人,男青年难得脸皮发躁地快步走开了去。
再回来时,自然得先站着,至于站到什么时候,大概只有大妈才知道。
除了最开始的小插曲,接下来的行程都很安静,廖青梅大半时间在看书,偶尔看向窗外愣神。
火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男青年痛苦地换另一条腿支撑着自己,心里左右犹豫着要不要提醒那位仰靠在靠背上睡得毫无形象的大妈,是不是应该把座位还给他,毕竟他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了。
这一抬头,正好就看着了车窗上倒映着廖青梅忧郁的小脸。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除了偶尔从窗外划过黄豆大的灯光,车窗外完全是黑的,原本透明的窗,此时和镜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廖青梅支着侧脸,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的夜色,时间过去一天一夜,也不知道顾铭朗到了哪里,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
长叹一口气,廖青梅的目光突然停到一直透过车窗凝望着她的男青年上,眉头立马聚起,脸上带起怒气来。
偷窥被人发现,男青年顿时神情窘迫地转过身体,背向廖青梅这边,心怦怦跳起来,不是因为被发现而紧张,而是那种心脏一下子被击中的感觉,让他紧张又激动。
“你神经病啊!”转过去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另一边女乘客的头发,立马招来一顿叱骂。
男青年忙不迭地道歉,刚弯下腰,目光就直直地停在那女同志的胸脯上。
八十年代初期受意识形态的影响,劳动是美,简朴也是美,小地方的女两只志大多穿传统了汗衫,就那种最简单的跨栏背心样式,大地方讲究一点的,穿苏联那边流行过来的乳,罩,这种巨无霸式地大内衣,根本就无从显现出女性的身材之美。
但眼前的女青年,穿着他从没见过的内衣样式,大半个胸脯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上半身穿着的是大一字领的黑色网纱衣,可若隐若现地,反而更加勾人。
男青年鼻子一热,赶紧挪开了目光,脚下也匆忙换了下姿式,借以掩饰身体上的尴尬。
此时他脑海里哪里还有刚刚的惊鸿一瞥,只剩下满脑子白花花的肥肉,随着火车的哐哒晃来晃去……
廖青梅也被那声惊呼吸引了注意力,这声音特别耳熟,好像经常听到过是熟悉的人的声音,但又有些拗口的南方口音,听着又不太像。
正在这时,睡了一路的大妈终于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边守着的男青年,她表情有些着急,强撑着坐了一会,才骂骂咧咧地往厕所去。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挤到男青年旁边站着,目光紧盯着他,似乎在说,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给我让开。
男青年自然也感受到了大妈如放射灯一般的目光,可这会正是尴尬的时候,再加上他也站了很久,好不容易把属于自己的座柆哪回来,哪里还有让出去的道理。
等男青年硬着头皮撑到大妈离开后,一抬头竟然发现对面的人都看着他,若是放在先前,他可能还会有本该如此的反应,可此时,就算是刚刚还被他视做可以列为未来对象人选的廖青梅,也无法拨动他的心绪。
“同志,你流鼻血了。”廖青梅和旁边的姑娘都没有说话,倒是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中年男人善意地提醒男青年道。
流鼻血!男青年下意识地就想起那两砣白花花的肉,本来就流了一点点的鼻血,瞬间流得更凶了。
旁边的人都被他吓到了,旁边一个大爷,忙从自己的兜里扯出两张黄草纸,直接给男青年糊到了脸上,“小伙子,赶紧仰起头来。”
那男青年的手上还拽着刚从裤兜里摸出来的手绢,可根本就没有用得到的地方,大爷直接把手绢抢了过去,让他抬手压着鼻子,“这小手绢儿管啥用,还得是黄草纸才行,我跟你说咱们乡下,这草纸可不便宜呢,糙是糙了点,但是好用,唉!你别往出拿啊,压着压着!”
不用大爷提,意识到自己流鼻血的瞬间男青年就把头给仰上了,这时候大家的常识就是流鼻血一定要仰头,能止血。
廖青梅刚想出言阻止,其实只要捏住鼻子,身体微微向前倾微微低头,就能慢慢止往出血,往后仰头反而极有可能堵住气管,反而危险。
话还没出口,男青年已经仰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往厕所那边去了,过道上的人大概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见他出来忙给让路。
廖青梅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以前廖昊宇也流过几回鼻血,都是仰头举起相反的手来止血,也没出过什么事儿,这应该也不能出事的。
男青年到了厕所就赶紧把那带着菜油味的黄草纸给扔了,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手,皱着眉头把手绢抽出来,又莫名觉得手绢有些脏,他的新手绢儿就这么被一个脏乡下老头给糟蹋了!
但事急从权,男青年也没有别的选择,等好不容易把血止住,回座位时路过那个穿黑纱的女同志,顿时都感觉自己鼻子又有些受不住了。
于是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收拾得一表人才的男青年刚走到座位边上,又转身飞快地信厕所跑,那边鼻子隐隐又有两条红线下来。
远点儿了的人不知道男青年是怎么回事,但旁边那几个可都晓得,站在过道上的高大青年冲坐着的黑纱女使了个眼色,就见她挑着眉头站起来,蹬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往厕所那边走。
廖青梅刚好站起来活动活动腿,正好看到这位女同志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个背影,看上去好眼熟的样子。
可瞅着这扮相,不可能会是她认识的人才对,大波浪的卷发,因为卷发技术不太成熟,发尾被烫得有些焦,身上穿着薄薄的黑色纱衣,里面还隐隐能看见内衣的扣子。
这么大胆的作风,可真是太少见了。
廖青梅摇摇头,她印象里没有这样的女人,或许只是恰好和哪个认识的人有些像吧,这个世界上背影相似的人还是很多的。
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