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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起眼睛望着他,平静道:“怎么?”
保镖脚步顿住,目光放在冯若白身上,显然是在等他的吩咐。
冯若白僵硬地站在我面前,半晌才挤出一句:“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点点头,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管怎么说,也该让他感受一下,从二楼掉下来是什么感觉。”
他脸色异常难看,眼睛里带着一丝陌生的打量,仿佛不认识我一样。
“右右,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想报仇。这里交给我就行,我可以……”
“不用,”我摆了摆手,抬脚踢了踢地上发出求饶声的男人,勾了勾唇角,冷漠道,“我要亲眼看着他——不得好死。”
黑衣人侧躺在地上,眼眶旁边泛着青紫的痕迹。
他惊慌失措地望着我,想抓住我的裤脚求饶。
冯若白点了点头,保镖立刻将他抓起来拖到楼上。男人惊恐地大叫一声,声音刺耳又满是颤音。
“右右,你跟我出去。”
冯若白抓住我的手腕,想将我拖出去。
我右手揪紧了沙发上的花纹,怎么也不肯放手。抬头望着他,冷声道:“你再这么纠缠,我的伤口又要流血了。”
他的动作顿时僵住,讪讪地缩回手。
保镖将人抬起来放在栏杆上,楼上又是一声惨叫。
冯若白倏的走到我身前,挡住我的视线,严厉道:“右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点了点头,慢吞吞道:“感受一下从前没有感受过的乐趣。”
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挡着我,他却异常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毫不退缩地望着他,仿佛两头快要擦出火药味的野牛,势必要分个高下。
望着望着,眼眶忽然发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冯若白像个被戳了洞的气球,一下就泄气了。
他无可奈何地望着我,神情沮丧而痛苦。
然而这种痛苦,并不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我朝楼上点点头,保镖松开手,只听“砰”的一声,黑衣人直接从栏杆上掉了下来,一半身体砸在沙发上,另一半砸在地板上,发出两声高低不一的声响。
痛呼声伴随着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好像一根细小的针,在我心脏上轻轻地扎了一下。
冯若白却吓得浑身紧绷,直接抬手在我眼前挡了一下。
我嗤笑一声,直接拍开他的手掌,冷眼凝视着沙发上的男人。
他的上半身从沙发上掉下去,人还清醒的很,手脚并用地攀着沙发靠背爬了起来,脸颊上满是鲜血,顺着下巴滴在衣服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拧眉望着这个活生生的人,越看心里越难受。
为什么摔死的人不是他,偏偏是我儿子?
为什么他能狠下心,把那么小的孩子从楼上扔下来?
一句“手滑”,就能把我的孩子救回来?
我冷眼打量着黑衣人,他在我的目光中瑟瑟发抖,浑身打着哆嗦。
我朝保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保镖冲下来,拖着他上楼,男人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又是“砰”的一声,这次他幸运多了,整个人都摔在沙发上,那也就是说,他命还挺大,短时间内死不了。
我残忍地冲他笑了笑,朝保镖招手,让他们再来一次。
冯若白震惊地抓住我的手腕,直接将我拽了起来,咬牙道:“你到底疯够了没有?”
我木讷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怎么够?我还没有替小满报仇。”
我甩开他的手想坐下,却被他直接拖出大厅,塞进了车子后座。
我去开车门,才发现车门已经被他反锁了。
冯若白气急败坏地坐在我身旁,整个人仿佛快要崩溃,急躁地训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你要是想报仇,我就可以提你动手。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个疯子有什么区别?”
我沉默地望着他,眼睛里一片干涩,眼泪忽然变成了奢侈品,想流却流不出来。
我确实在折磨自己,我没有照顾好他,害他那么痛苦地结束了生命,便只能用这种愚蠢的方法来折磨自己,让我心里不那么痛。
至少我手里还有要忙的事情,用不着分心去想小满,去想宋城……
我谁都不敢想,懦弱地只想当只缩头乌龟,缩回自己的壳里,这样就永远不会受伤。
冯若白将我看的很紧,不准我下车,直到十几分钟后,一个保镖从里面跑出来。
他摇下车窗,保镖低声说,人已经没气了。
冯若白点点头,偏头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我闭着眼睛,微微勾了勾唇角:“原来杀人也没什么感觉。”
身边陡然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我知道,他肯定被我的反应吓到了。
我睁开眼望着他,果然从他脸上看到了惊诧和难以掩饰的心痛。
“右右,”冯若白声音发哑,仿佛被谁掐住了脖子,艰难地开口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嘘……”我失笑一声,冲他摇了摇手指,反驳道:“你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登时说不出来话,两只眼睛不停打量着我,好像这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我随意地任他打量,嘴角僵硬地扯起来,好像给自己穿上了无坚不摧的盔甲,再也不用害怕会受伤。
冯若白,你从来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像这么久以来,我也一直看错了你一样。
黑衣人的尸体是用一条床单裹着抬出来的,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他们的事,我不想过问,也懒得过问。
宋家大门前几天被人砸开,此时仍旧倒在一旁,整个家就是被人洗劫过的灾难现场。
我坐在车里,望着凌乱而荒凉的宋家大宅,心底陡然升起一阵兔死狐悲般的感伤。
想当初我第一次踏进这里,还为它的富丽堂皇瞠目结舌。
转眼间,住在里面的人死的死,残的残,下落不明的下落不明。
就连这栋坚固的建筑物,也抵挡不住外物的侵袭,留下一个黑黢黢的疤痕。
真是应了那句话,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只剩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一切快的甚至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被这个急躁的社会推着往前走。
“把这里封了吧。”我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伤心地,低声说了一句。
冯若白诧异地看着我。
“封了吧。”我狠狠闭了闭眼,咽口水的时候,才发觉原来咽下去的全是苦水,苦的我特别想哭。
司机开着车朝冯家驶去,我偏头看了眼这个伤心地,恐怕今生都不想再看到它。
这里埋葬了我对生活所有美好的向往,往后,它也只是一座空旷的坟墓。
我没有问冯若白我可不可以住在冯家,他没有拒绝,我就直接住下了。
冯妈看到我过来,又是伤心又是高兴。
我自己没哭,她倒是哭了好几次,闹到最后,冯若白禁止她再见我,怕她挑起我的伤心事。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伤心事,只是照镜子时,望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有时候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我。
扯着嘴角笑的时候,感觉我已经变成了恶毒的王后,笑容里仿佛淬了毒,谁要是不小心,就会被我咬一口。
我一直住在楼上,饭菜有佣人专门送上来,平时不会下楼。
偶尔冯若白会上楼看看我,我不想跟他说话,直接沉默以对,时间长了,连他的话都变少了。
直到我从佣人口中听说,冯若白要去沈家参加晚宴,才如梦初醒——我的复仇计划,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