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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扈狗贼怎么没来?”赵嵩文冷眼漠视地看向大门外,黑漆漆一片的烛光下,闪烁着风缕的阴寒。
幽风入幕,苏婥咬牙上前,涔着酸涩的眼角定了定,不甘心地问道:“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嫣儿是不得已……”
“不得已?”赵嵩文冷哼一声,一个巴掌重重地掴在苏婥脸上,大堂里,啪啪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嗡嗡地回响。
这一记耳光,简直能刺破她的心脏,连亲爹都不肯信任她,苏婥只觉得浑身如被鞭炮轰鸣炸响,每一寸肌肤小到毛细血孔,都是紧绷着的。
她微微抬起双唇,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却是赵嵩文漠然暴怒的话语:“不得已,就能把自己卖了,你但凡有一点女孩子的自知之明,就不会下贱到把身体都搭进去给那个狗贼,我赵嵩文真是看错你了,滚,现在就给我滚,滚回沈扈狗贼那儿,继续脱,继续犯贱!”
“爹,你竟然这么说我?”苏婥难以置信地大喝道。
“对,赵卿嫣,罔顾爹平日这么疼你爱你,你竟然为了沈扈狗贼,这么不要脸,人家把你糟蹋了,你就把青鸾玉的下落交待出去,这世上,有比你更不要脸的女人吗?”
赵嵩文猛地抽出右手,那只长满厚茧子的粗糙的手掌,再次狠狠地打向苏婥,苏婥眼睛干瞪着,再委屈也不能还手,她只能任由父亲的手在脸上掌掴。
那阴狠地比万箭穿心还重的力道,就这么不断地打了过来,就算是她也下不了那么重的手,赵嵩文却是她的父亲,每一个巴掌,都那么狠,那么重,好像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她的心在滴血,被菜刀扎在脸上那种痛,简直比死还难受。
但赵嵩文竟然恨她成这样。
比沈扈下手还狠,苏婥暗暗冷颤,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爹……”苏婥哽咽半刻,脸色立马狠戾起来,她瞪红的一双眼,斥声向赵嵩文不解道:“爹,嫣儿是为了救你,才不得已被沈扈威胁的,只要爹活着,嫣儿什么都肯做!”
这个世界上,她只有赵嵩文这一个亲人了,她不要孤苦伶仃一个人,无依无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赵嵩文果然为了高傲的自尊,所谓的女人名节,连父女情都不顾。
“赵卿嫣,自己不要脸,怪不得我,我们赵家出了一个肮脏的女人,我赵嵩文……”赵嵩文眯缝的白眼,不屑地狠狠射过去,说完,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仰天长叹,声声哀鸣。
苏婥彻底僵住了,窒息一般的剧痛刺穿肺腑,她打死都不敢相信,曾经仁慈和蔼、处处关心体贴的父亲,会说出让她不堪的话来,侮辱、嘲讽、詈骂,就像成千上万的毒箭,在她的心口,一箭一箭地扎下去,没有夹杂半点感情色彩。
“爹,你别听别人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爹把贞洁看得比尊严还重,难道嫣儿就不是吗!这么多年来,嫣儿一直听爹的话,没有做半点有失名节的事,爹因为沈扈的卑鄙手段,就可以把你我多年的父女情抛掷脑后吗,爹,你好绝情……”
苏婥强忍着胸口窒息一般的触痛,不住地向赵嵩文解释,可是,这,似乎早就已经多余了。
甚至,连她也是多余的,任凭怎么说,赵嵩文还是一脸嫌弃,一脸愤怒,更多的还是当她不存在,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连身体都敢卖的女人,我赵嵩文看都不想看一眼,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长长的手臂冲天一扬,抑扬顿挫地猛挥下来,直接把苏婥逼退出去,那股从袖子吹出来的冷风,打在苏婥的脸上,刺痛万分,刚刚打的巴掌突然就疼痛不已。
是心痛,还是脸痛,苏婥早就分不清了。
“爹,既然你这么误会,嫣儿没什么好说的,只要爹平安无事,嫣儿就满足了,爹不认嫣儿没关系,嫣儿心里有爹,足够了!”苏婥咬着牙,还是悲痛万分地说出了口,这样的话,对她最爱的爹说,究竟是怎样的痛。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可到了苏婥这里,反倒成了耻辱的笑柄。
赵嵩文头上那一缕缕斑白的双鬓,褶皱成山岭高峰的脸部皱纹,苏婥每看一眼,红肿的眼眶就刺痛万分,心脏滴下的每一滴血都在身体里喷涌出来,苏婥突然委屈到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赵嵩文那句句低到深海冰渊一样的冷漠话语,简直能把她杀死,她这么屈辱地活在沈扈的面前,不就是为了赵嵩文能活着吗?
既然赵嵩文还好好活着,她苏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从小到大,也没有与赵嵩文有几面之缘,都是苏诞抚养她,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爹爹保重。”
苏婥心碎地转身走,画面定格在这凄凉的风口上,一转身,逆转过来的冷风就刺透了脊梁骨。
当她再跨出一步时,赵嵩文却突然大声喝住了她:“要走,把你娘给你的肚兜拿来,你已经不配穿上它。”
苏婥怔住,一个展开的巴掌赫然摆在她面前,这是在跟她撇清关系吗?
“爹,”苏婥转身过去,红肿的眼眶还在干涩中回旋,却不能不再次冷声问道:“真的要这么绝情吗?嫣儿都是为了爹才……”
话还没说完,赵嵩文就把苏婥拽进了屏风里面。
他托着沙哑发干的瓷器嗓音,大声吼道:“要走,凤凰肚兜留下,以后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继续不要脸地给沈扈卖身,我赵嵩文,打死都不管你一下!”
凤凰牡丹刻画的雪色屏风后,苏婥捂着心口,窒息一样的胸口,整个人突然就觉得呼吸不了,喘不上气来,她忍住一口气,心灰意冷地往墙角靠了过去,眼角怎么也流不出一滴泪,都化成了酸楚。
纸糊的风窗后,那冷峻挺拔的身影站在她身后,如巍峨的高峰,屹立地高耸在松树的边缘,挡住了一丝阴影。
苏婥一眼就看到那身影触碰到窗台时,拇指上翡翠玉扳指倒映在衡沿上的影子,那样清晰,她一回眸,那个手影就停在了她的脸上,只是稍稍顿了顿,就缩了回去。
再睁眼看时,那道漆黑的身影,已经不在了,苏婥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落空了。
“爹,凤凰肚兜我不能给你!”
把凤凰肚兜给赵嵩文,沈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有牵制住沈扈,赵嵩文才能平安无事。
“你这个肮脏的女人!”赵嵩文骂了一句,屏风外面突然就没有声音了。
苏婥定了许久,肺部稍稍能喘一口气时,却听到一个她怎么也不想听到的声音。
几个婢女细碎簌簌的踩踏声传来,步子很急促地往苏婥屏风这边来。
没过多久,就听到赵嵩文绝情地发话道:“去,去把她身上的肚兜扯出来!”
“是。”轻柔婉转的一阵答复,婢女的脚步声跨了上前。
苏婥忍无可忍,恼地握紧了拳头,拔剑立刻把屏风一刀两断给割裂,眦地酸红的眼睛,狠狠逼向那几个婢女,苏婥斜着嘴角,冷哼一声:“来啊,看你们有几个胆子!”
“赵卿嫣,反了你了,你敢忤逆犯上,根本不把我赵嵩文放在眼里!”赵嵩文沙哑地一阵狂怒,当即一挥手臂,向门外暗军发话道:“给我上,绑了她!”
一阵仰天长啸,苏婥冷笑着啐了一句:“呵……爹,我可是你的女儿,你还真的这么对我?”
“给我上!”赵嵩文压根没听她的话,照样发狠的眦怒着。
仿佛这一刻,没有父亲与女儿,只有两个敌对阵营的人,正在展开一场激战。
可这场激战,却是苏婥怎么也没有意料到的,苏婥不可置信地哼了两声,这实在太可笑了,事情竟然走到这一步,跟她最敬重的父亲对立,可笑。
暗军大打出手,苏婥抵抗了一会儿,有些力不从心,这时,一个清脆响亮巴掌突然拍响。
所有人都好奇地回过头去看。
沈扈一脸煞气地走了进来,阴鸷的双眸里,满满装的都是戏谑与嘲笑。
沈扈轻步缓急地上前,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道:“父女重逢本是喜事,怎么就打起来了?”
“沈扈狗贼,你来得正好,受死!”
说罢,一把暗剑,从背后拔出,猛地朝沈扈心脏方向刺过去。
沈扈只是冷哼一声,脚尖轻轻挪了一个位置,就躲过了赵嵩文的猛刺。
赵嵩文怒红着双眼,操着剑,再次刺了过去,嘴里大喊着:“狗贼,拿命来!”
接连五六次的扑空,赵嵩文气急败坏地从地上跳起来,眼神一狠,突然从暗袖摸出两根毒针,趁沈扈嘲笑之际,唰地掷出去。
沈扈眼神一定,拧眉的瞬间,两根修长的手指一下就截住了两根毒针,正当沈扈嘴角一笑,想要把两根毒针掷向赵嵩文时,苏婥一眼看见,当场喝住沈扈:“不要!”
喊地那样凄厉的声音,沈扈的心口小小地揪了一下,紧拧深眉后片刻,将两根毒针甩在了地上。
“赵卿嫣,你和沈扈狗贼这样苟且,当真是把我这个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赵嵩文故作惨不忍睹地姿态,抛出亲情牌,悲痛地看向苏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