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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封不仅声音是抖的,连手也是抖的,看着刘玥疼的满头大汗,血色全无,他哪还记得皇上要找人的事,只恨不得替刘玥受了这份疼痛,加倍还他身上都行。
“我去找大夫来。”逼不得已只能这么做,他正要往外走,被一旁的碟夜叫住
“我来治吧。”她声音冷情。
“你会?”顾南封颇有点怀疑,虽然与碟夜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但她太沉默,从来都是把自己当成透明的在刘玥的身后站着。
“嗯。”碟夜也是惜字如金,但能给人一份自信。顾南封想起在宕阳时,也是她拿出的药方,预防瘟疫的蔓延,想必是医药世家。
顾南封同意,刘玥自然是比他还相信碟夜的。刚才外面都是人,碟夜不敢轻举妄动,一直抗到现在。
“您忍着一点,箭有些深,好在没伤及内脏。”
“恩。”
得到刘玥的允许,她便不在说话,而是低着头,全神贯注的帮她处理。
在箭拔出的那一刹那,刘玥痛的晕厥,几乎以为自己死了一回,咬着床单,唇舌皆破满口是血,不敢出声。如果此时真的死了也好,死了就回现代去。
碟夜处理伤口很娴熟,箭拔出来后,她很快上了药,然后包扎的严严实实。这药的效果奇特,洒上之后,她的痛感渐渐的减轻了许多。
浑身是血是汗,碟夜支开顾南封,帮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之后吩咐道
“您先睡一觉,好好休息。”碟夜虽然一直清冷,但却对她关怀备至。
“谢谢。”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刘玥的伤口恢复的不是太好,许是有炎症,反反复复发作使得她高烧不止。顾南封因避嫌,所以不能时时陪在她的身边,而是跟碟夜交换着来照顾她。
刘玥自嘲
“可能是我命中注定,宕阳没死成,现在要中箭而死。”说这话时,她已烧的有些神志不清。
顾南封回
“这是你命硬,宕阳的瘟疫都夺不了你的性命,这点箭伤算什么?”
碟夜也劝到
“现在发热是正常情况,等过两天,烧退了,伤口便好了。”
刘玥便不再往下说,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正如碟夜所说,烧了两日,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脓,烧也退了,她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碟夜给她上药说
“这是少主从前研制出来针对伤口的特效药,普通人中了箭伤,至少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恢复,但这药,只会让您高烧两日,便会快速的好。等好了之后,我再给您涂上去疤药,不会留下疤。”
碟夜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而刘玥,现在伤口好转,她的思维也恢复正常,所以开口说到
“碟夜,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这封府,我怕再呆下去要出事,会害了封少。”她一直记得寅肃那日说的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否则我让你们陪葬。”
寅肃向来说到做到。而这几天,顾南封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脸色亦不太好看,想必也在忧心这事。
碟夜回答道
“好的,您随时想走,我们随时走。”
碟夜正如从前的玄也烈那般照顾着她,在她任何有需要的时候。有她在,心便是安的。
“谁允许你走了?”
她俩话音刚落,不想被刚进门的顾南封听到。他脸色极不好看的看着刘玥
“在你眼里,我顾南封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当初在宕阳,我没有弃你而去,今天在我封府,谁也带不走你。”
或许是刚才刘玥跟碟夜的谈话让他听见,他像是气急了。
刘玥鲜少见到顾南封生气的样子,她想了想回答道
“你从来没问过我是谁,从哪里来,从来没问过皇上要找的人是不是我?”
“刘玥,那不重要。我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我只知道你叫刘玥,住在我封府就是我的人。至于皇上要找的人,不是你。”
他最后三个字,不是你,是一字一字铿锵有力说的,说给刘玥听,也说给自己听。
刘玥正想开口再说话,顾南封打断了她
“你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在这里养伤。”
叩叩叩…
有人敲他外间卧房的门,是老管家
“封少,莘妃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推开的卧房的门,脚步声传来
“哥,你出来。”
莘妃已早了管家一步进门,好在顾南封已从暗室出来。看了眼莘妃,气定神闲的问
“又私自出宫?”
莘妃本是情绪有些激动从皇宫一路赶回封府,此时见顾南封有种大难临头却毫不自知的样子,她是气火攻心
“哥,那日在后花园里让皇上撞见的到底是谁?皇上已下令,三天之内,若还是不交出人来,就要夷平你这封府。”
顾南封坐在椅子上,听完莘妃的话,好不所动,兀自扳动着指间的羊脂玉环,漫不经心的回答
“封府没有皇上要找的人。”
“哥,当初爹爹放任你出来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从小,爹跟娘都夸你聪明懂事,说我娇蛮任性。可现在呢?你在外头风流成性,坏了爹爹在朝中的名声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我不知道你现在要袒护的是谁,皇上已大发雷霆,三日内,若找不到人,不是夷平你封府这么简单,是整个顾家,爹的丞相之位,我的后宫之位,全都保不齐,都要与你陪葬。”
她的这番话,让顾南封终于抬眼看她,
“好,你跟我说说,皇上到底要找的是谁?我这封府,你是最清楚的,我向来不与官员结实,来往的全是一些生意上的百姓。到底是谁,让皇上这么大动干戈找人。”
莘妃被顾南封的一句话问住,
“皇上一句话也不肯说。我从安公公那听说,是一个受了箭伤的女子,那日有侍卫射中她,不可能跑远,一定还在封府里。哥哥,不管是你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不管是你有意保护想藏起来的,还是其他情况,当务之急,便是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们顾家就要万劫不复。”
“你先回去。”顾南封依旧不肯松口,一丝信息也不肯透露。
最后,莘妃走时,只说了一句
“哥,你若是还姓顾,就不能这么自私。”
屋外的谈话,暗室里听的清清楚楚。刘玥浑身都冰凉,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给顾南封带来这样的灾难。当初,她只想隐姓埋名在这一隅之地。若是能果断的离开,也不至于把他陷入这样的境地
现在不是她要不要离开的问题这么简单,而是寅肃一定要见到她这个人。她若逃走的话,反而会害了顾南封。
她从暗室里走了出来,对顾南封说
“皇上要找的人是我。”
顾南封一把拉住她
“不管皇上要找的是谁,我说过,都不是你。你只是我封府里的一个普通丫鬟而已,记着,你只是一个丫鬟。”
顾南封握着她肩膀的双手有力,不容抗争,逼迫的刘玥必须与他面对面,看着他的眼,有不容抗拒的坚定。她后背的伤口因有碟夜给的特效药,已经恢复了大半,并不太疼。她看着顾南封,亦是坚定的说道
“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你放心,皇上找的是我,他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
刘玥笃定,寅肃不会做伤害她身体的事情。只是,他那样的恨她,他们之间的缘分从她被关进六池宫后便已断了。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如此执着找她做什么?
顾南封说
“皇上找的另有其人,我已经安排好,你别管,还是那句话,安心把你的伤养好。”
刘玥当时并不知顾南封所谓的安排好,是什么。直到第二日,听到院子里有嘈杂的声音,她才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个封府的人全都齐齐跪在院子的石板地上,瑟瑟发抖,他们的前面站着皇上,一身华服,身材高大,阴影笼罩着他们,跪了一地的人们大气不敢出,都匍匐跪地,不敢抬头看一眼皇上。旁边站着两排御前侍卫,威武神勇。
这样的阵仗,大家都有大难临头的感觉,恐怕今天封府是逃不过这一劫。
莘妃亦是跪在一旁,乞求皇上
“请皇上开恩。”
那姣美的面容里,亦是带着绝望看着眼前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
皇上并未看她一眼,冷声到
“搜。”
一声令下,御前侍卫如箭般,飞快地四处分散而去,潜入了封府的角角落落。
刘玥此时已想主动现身,寅肃既然要找她,便不会拿她怎么样。但如果见不到她,按照他现在的为人处事,他会真的杀光封府的人。
她一手正准备推开暗室的门,却被后面的碟夜拉住
“您想清楚,这一去,恐怕进入深宫后院,再想出来,便不是容易的事。”
她推开碟夜的手,沉声道
“这是我的命。”
是啊,或许她回到这一世,就是再续前世的恩恩怨怨,所以就不该多认识顾南封,而连累她。
她已经走出暗室,到达顾南封的卧室,还未踏出房门,忽地听到一个侍卫喊道
“皇上,找到受了箭伤的白衣女子。”
随着侍卫一声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以及他抓着的女子,包括房内的刘玥,亦是透过窗,远远的看着。这一看,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被侍卫抓着的女子,竟然是蓝玉,此时穿着与她一样的白裳,盘着与她一样的发型,肩后受了箭伤,有丝丝的血迹沾染着白裳,此时被御前侍卫抓着,脸色苍白,眼底冒着泪花。
所有人都看着她,而她被带到了皇上的面前,强压着跪在地上。
皇上几乎是在蓝玉一出现时,便死死盯着她看,此时蓝玉跪在地上,而皇上,万金之躯,竟在她的面前蹲下,蹲在她的面前,与她面对面看着。
只是,所有人都见皇上的表情,由开始的热切到逐渐的冷漠,再到死灰一般的毫无血色。
他捏着蓝玉的脸,没有丝毫伶香惜玉,喃喃道
“不是她。”
“不是她。”
皇上的整个灵魂都似游离在外。即便他没有再说话,但周边的空气都冻结了似的。
安公公一下过来扶着皇上,否则怕他会支撑不下去,厉声呵斥到
“狗奴才,那晚见了皇上跑什么?”
这一声呵斥,把地上本就受了伤的蓝玉吓得更是面如死灰,顾不得疼痛,一头磕在地上道
“那晚,我不知道会在凉亭那碰上皇上,一时情急便跑了。后来有人追我,一路喊我是刺客,我…我怕被抓住会没命,所以才用力跑。”
蓝玉被吓得断断续续说出了这段话,后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冒出血来,似伤口破裂。
安公公不再看他,转而对一旁的顾南封说
“顾公子,这女子在府上乱闯打扰了皇上也就罢了,可这几日,皇上要找她,你为何迟迟不把她供出来,而有意包庇,让皇上动了气。”
顾南封跪在地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在莘妃的催促之下,他才开口道
“因为这女子是我的意中人,那日,原是想介绍给皇上与莘妃认识,但她原是府上的一位丫鬟,地位卑微,上不了台面,所以才未介绍。我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我,本就愧疚于她,而现在危难时候,又怎能弃她于不顾,我顾南封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皇上要任何惩罚,我甘愿受罚。”
他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又情深意重。一旁的蓝玉似被感动的哭红了眼。莘妃亦是跪地
“求皇上开恩,原谅哥哥这一次。”
安公公唾了一句
“真正是孽缘。”
而皇上已不再看任何人,大步走,离开了封府。
他身处繁华,左右拥戴着无数的人。然而不知为何,在房内,透着窗只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竟让刘玥忽然心疼难耐。因他的背影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