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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我的人是夏梦媛,因为一样被人耍了火气特别旺。坐在机场附设的咖啡馆内,她一脸愤恨的表示:“那混蛋说好三点的飞机,结果刚刚一个电话说改签了。”
她口中的混蛋是华子旬的表哥吴均,在夏梦媛口沫横飞的痛诉吴均平素恶行的空当,我偷瞄向林嫣。因为华子旬没空,他被临时拖来当司机。大概是对我们的话题不感兴趣,林嫣一手支腮,一手抓了把小银匙专注的搅面前的咖啡,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深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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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依稀泛起虫鸣声,我似乎看到了十七岁的自己,站在课间无人的教室里,望着趴在桌上午睡的少年。那时的林嫣喜欢睡觉,何时何地都能睡着。就连隔壁班的班花告白完了,他都能脸不红气不喘的答一句,“我刚刚睡着了,你说了什么?”
“林嫣你太过分了。”美少女捂着通红的脸庞泪奔而去,斑驳的光阴随即顺着记忆的触角蜿蜒向上,逐渐隐去了昔日光鲜的画面。
正瞄的兴起,不防他突然抬眸,“看什么呢?”
我脱口而出,“看你睫毛怎么这么长。”
这么久未见,我还是没学会矜持。
“天生丽质,你羡慕嫉妒恨吧。”说着,林嫣端起了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之后,神色古怪的搁下匆匆往洗手间去了。
夏梦媛望着他的背影肯定说:“他去吐了。”
“为何?!难道是有了?!”男男生子这个困扰腐界的问题终于要解决了么?
“瞎说。”夏梦媛睨了我一眼,“他以前喝黑咖啡都不放糖的,现在——”顺着她的视线,我看见桌边几个空了的糖包袋子,歪七扭八的开口撕痕尽职表现了林嫣心内的魂不守舍。
我想我知道原因,莫敏和我说过,苏然回来找他了。旧情人和旧衣服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不是你想扔就能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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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内不断滚动播放着航班抵达的信息,两小时后,我在出口处的人流中一眼看到了郭云,穿了件黑色羽绒服,施施然朝我走来。
“抱歉!”她吐舌一笑。我做漠然状,扭头看到夏梦媛挽了个高大的男人走来,“真真,介绍你们认识,这是吴均,我先生。”
吴均朝我伸手,“你好。”
“你好。”我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愕,握住了他伸向我的手。
“没弄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就在吴总手下。”林嫣不知何时靠上来,适时出声。 我看了他一眼:“我的上司是罗鹏益。”
林嫣居高临下的表达他的鄙夷之情:“LOY也是打工的。韩真真,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了解你们公司董事会?”
董事会这种阶层,对我来说就像涛哥和宝相那样遥不可及,我自然没功夫去了解。也不会知道,吴均是公司股份最多的幕后老板。
“你是韩真真?!”吴均已然恢复了沉稳神色,凝神望向我,眸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西南区新公司的行政经理。”
我很诚实,补充附注,“其实是助理。”
“嗯,对,是助理。西南区第一份成绩单很漂亮,你们辛苦了。”他上挑出一丝浅淡笑意。闻言,夏梦媛偏头一笑,“你们不会想谈公事吧?”
“不会。”他转向她,露出歉意的笑,“等很久了,抱歉。”
三十六岁的吴均笑起来,眼角有细小的皱纹,我移开视线,发觉郭云的脸色略微有些泛白。拒绝了林嫣等人同车回来的好意,我陪着郭云去等机场大巴。在回程的大巴车上,郭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沉默,我用手机上网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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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出声,“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嗯。”我放下筷子,庄重的望着她,“你不是特歧视美特斯邦威吗?”
她满脸疑惑,“什么意思?”
“那你还不走寻常路。”
第一眼见到吴均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他正是郭云前一段提到的杀父仇人。我承认我是二货,但是我不喜欢我的朋友是二奶,这两个名称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区别。
郭云垂下眼睑,默默的喝了口水。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知道他有老婆,还是他诚心骗你的?”关心则乱,我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颤。
郭云自嘲的笑,“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未婚?”
心下五味杂陈,在强烈的道德耻辱感驱使下,我脱口而出:“所以你这算是明知故犯,以你的条件,就非要去做人第三者?想证明什么啊?”
“证明?!你现在是充当卫道士来讨伐我吗?”她变了神色,“韩真真,我们这么多年是白处了。”
谈话最终不欢而散,我和郭云,自大学因同性恋结缘之后第一次翻脸。到底是我不理解郭云,还是郭云变化太快,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觉得这是个头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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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我在莫敏家的小聚会上看到了号称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华子旬。
“林嫣不认识路,死活拖着我当向导。”他扯谎的时候,林嫣车上的GPS肯定很伤心。 不过后来莫敏只和林嫣打了招呼,华子旬为此也很心碎,落寞的缩到角落。
有鉴于莫敏家的楼层太高,我怕他一时神经错乱学蜘蛛侠,特地好心的跟了过去。华子旬对我的善意视若无睹,开口就是攻击:“你那个沉稳有爱心的伴呢?”
“我怕太打击你自信心就没让他来。”我说了自己的良苦用心。
华子旬皮笑肉不笑,“你这是怕伤我心还是怕伤他心啊?”
那边,林嫣打了个喷嚏。
我调开视线,望着高层公寓窗外的斑驳夜景发呆。华子旬顺着我的视线看了好一会,轻轻哼唱起一首歌:“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我和我骄傲的倔强,就这一次让我大声唱。”
五月天的《倔强》,唱出了青春的无所畏惧: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可惜,当青春逐渐逝去,留在原地的我们看着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才发觉早已承受不了以刚克刚的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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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嫣送我回家。沉默,是此时我们之间的常态交流方式,隔阂来自于这两年间陆续发生的事。
车厢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霓虹光影和对向车道的大灯交相闪烁,在瞳孔中依次堆叠成大团绚烂的色块。下车的时候,突然解不开安全带。看我折腾了半天,林嫣终于探身过来帮忙,我们靠的极近,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撩拨的我脸上一片燥热,不自觉的紧贴座椅。
林嫣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僵硬,突然抬眸对上我——
“主人,来电话了,主人快接电话。”
一通来电,引得他轻笑着退回去。我一边暗骂来电人的不分时宜,一边忙乱的翻找手机。
“喂。”心慌意乱之下,我根本没注意来电姓名。
“新年快乐,这几天总忙,找不到时间和你说,今晚终于想起来了。”电话那端是罗鹏益,与此同时,车窗外的夜空中适时燃起了炫目的烟花。每每要听到热闹的炮竹声,我才会恍悟,此时还在农历新年的正月里。
“新年快乐,罗总。”
挂了电话,林嫣问我,“谁?”
“我上司。”
“LOY?他为什么这么晚打给你?”林嫣神色蓦然沉肃下来。
我挑眉,“问这么仔细,关你什么事?”
“行,的确没我什么事,反正你也不把我当朋友。现在你家到了,你能下车了。”林嫣开了中控锁,将后脑勺对着我。
他的变脸让我始料未及,盯着他后脑勺的漩涡看了好一会,我道:“你是不是亲戚上身啊?”
闻言,林嫣扭头瞪我,“韩真真,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就你狗嘴,你吐个我看看。”
话音方落,他竟小人的伸了手过来掐我的脸。闪避不及,我被掐得眼泛热泪,“你懂不懂男女有别啊?”
“你确定你是女的?”他嘴角挑着抹痞笑。
我抓着手里的包狠狠朝他那张欠扁的脸砸去。
“哎呀!”林嫣捂着脸发出惨叫。
想到上次用网球拍将他砸出血的前科,我后怕的拍他的肩膀,“喂,唉,你没事吧?”
他大姑娘一样捂着脸在位置上扭来扭去,我不得不抓了他的手腕将之硬扯下来,借着车厢内一盏晕黄顶灯,我在他左侧脸颊处发现了道红痕。
“吓我。”确认没事,我甩开他的手腕,拎了包预备下车。
“韩真真。”林嫣突然叫住我,扯了嘴角道:“你有女流氓的潜质。”
“你好去死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