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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致决定,先拿五百贯充入账房之中充当宅子修缮购买奴仆骡马等物的费用,其余的钱暂且收起来想想别的用途。为了安全起见,这些金子尽数被搬到了公孙兰的房里保管。在王源看来,整个长安城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公孙兰对此嗤之以鼻,嘲笑王源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这么点钱便觉得了不得了,王源不理不睬执意如此,公孙兰倒也没法子,只得牺牲自己的床下空间,让王源将金子藏在那里。
王源确实有些小家子气,因为坐在翰林院的公房里的一上午时间他都心神不宁,书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一下子发了一笔横财,让王源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两万贯绝不是小数目,据说兴庆宫中的花萼相辉楼和勤政务本楼两座楼阁的总预算也不过九百万钱,自己发的这笔横财足可买下四个这样的楼阁了,这对王源来说前世今生都是第一回忽然腰包这么鼓。
连续喝了好几杯热茶之后,如厕数趟之后,心中的激情也随尿液慢慢排去,心情逐渐慢慢的平静,王源也终于承认自己真的有些小家子气。两万贯钱确实不少,但也没想象的那么多。长安≮≦,城中万贯家私的人比比皆是,也没见这些人天天心神不宁的过日子。
别的不说,就拿身边的杨家兄妹来说,哪一个不比自己的钱多?那杨钊数月买卖外域奴婢之得便有数千万钱,上缴的钱财不到一半,家中日进斗金,比自己钱多的多,也没见杨钊有半分的得意忘形。说起来杨钊也不过时蜀地的一名破落户,自己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居然会被这么点钱闹的心神不灵。
再说那虢国夫人,城里城外两处豪华宅邸,光是灞河岸边自己见识的那座东园,怕便要值数百万钱。还有当日见识过的醉仙楼,几十名新罗婢女的身价便是数百万钱,光别说园子产业的价格了。
想到这些,王源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很穷,穷的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有钱,长安城比自己有钱的原来那么多,而且更重要的是,人家不但有钱还有权,和他们相比,自己也只能勉强算个小小的暴发户而已。
午后时分,王源出了宫前往秦国夫人府中给柳钧授课,正讲到酣处,一名仆役急匆匆前来通报,说是夫人请王学士去见。
柳钧甚为不满,淝水大战只讲了半截,正说到北府军面对数倍于己的大军处境艰难的情形,正是欲罢不能之时,却被人打搅,自然丝毫不开心。
“娘亲这是作甚?明知我们在上课却来打搅。我不读书时她逼着我读,我现在认真读了,她又来捣乱。”柳钧怒道。
王源安慰道:“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来日方长,今日先下了学,我去瞧瞧。你娘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断我们。”
柳钧万般不愿,也只得作罢。王源出了讲堂跟着奴仆来到后宅门口,见婢女紫儿正匆匆而来,见了王源没好气的道:“夫人请你你都这么慢,你这教书先生架子还真大。”
王源笑道:“我只生了两条腿,又没生翅膀,难道飞过来不成?姑娘这是生哪门子气呢?”
紫儿沉脸道:“要你管,还不赶紧随我来。”
王源觉得纳闷的很,无缘无故受这女子一顿言语,看来必是在何处受了气了。不过倒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跟着她进了秦国夫人府的内堂,刚进秦国夫人居住的院子里,便听到了杨钊熟悉的声音。
通报后王源进屋,秦国夫人和杨钊都站起身来,杨钊哈哈笑道:“没想到王学士当老师还有模有样,柳钧这么难缠居然也乖乖的读书,刚才八妹将你夸成一朵花了。”
王源看向秦国夫人,秦国夫人微笑道:“事实如此,钧儿是我的心头顽疾,现在总算是落下心来,跟着王学士学,将来必是有出息了。”
王源笑道:“柳钧其实非常的聪明好学,你们别以为他顽劣,只是没找到他的兴趣所在罢了。”
杨钊点头道:“说的是,我可没你这么细的心思,我自入长安以来便忙的焦头烂额,我这个侄儿确实没关心的周全,这都是我的过错。”
王源一笑道:“夫人叫我前来有何事么?”
秦国夫人笑道:“是堂兄要找你,奴不过是传话罢了。柳钧这孩儿跟堂兄有些合不来,所以不能让他知道是堂兄来找你,故而叫你来了内堂。”
王源微笑不语,他早知道柳钧和杨钊的关系,这舅侄二人完全不对眼,见了他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几回王源听柳钧嘲笑他这个远房的舅舅当兵的时候打败仗,最后靠自己的母亲和几位姨母的帮忙才在长安安身,在柳钧看来,这个舅舅没什么真本事。杨钊也不愿招惹柳钧,或者说不愿闹得难堪得罪秦国夫人,所以处处忍让,能避开便避开,免得尴尬。
“杨度支要见我大可去翰林学士院找我啊,上午我都闲的不行。”
“老弟,我也不能去的太勤了,免得让人误会啊,特别是这特殊时期,我还是少公开去找你为好,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人在身后说坏话,那便不好了。”杨钊笑道。
王源道:“这么说,朝中有大事发生了?”
杨钊道:“当然,正是来找你说这件事,你脑子灵,帮着分析分析。”
王源笑道:“度支郎折煞我了,大伙儿一起参谋参谋便是,让我猜猜朝中出了什么大事?是不是安禄山闹的厉害,李适之要倒台了?”
杨钊哈哈一笑道:“说起来似乎不可思议,本来我们以为李适之这一次定难躲过此劫,特别是在席建侯死无对证之后,安禄山定然会不肯罢休。而且王鉷和杨慎矜等人也上书弹劾,在两大势力的夹击之下,今日早朝之上你猜发生了什么?”
王源道:“什么?”
“陛下居然只是申斥了李适之一顿,罚了一年俸禄,告诫他以后行事要拿证据,不得捕风捉影,就此了事。”
王源愕然道:“就这么就了结了?”
“啊,可不就了结了么?”
王源沉吟半晌道:“李林甫什么态度?”
杨钊道:“还能有什么态度?下朝之后怒气冲冲很不高兴,别说他了,我也很不高兴。李适之不倒,我举荐章仇兼琼入户部之事岂非遥遥无期?那裴宽和李适之坚决不允此事,我也没什么办法。”
王源默然无语,靠着别人倒台让自己人上位,虽然不太地道,但这便是朝堂之中的通行法则;你不下我便不能上,僧多粥少,要职就这么几个,情况就是这么简单。
“我就弄不明白陛下的心思,为何在这样的情形下还会报李适之,这岂非难以说通?”杨钊道。
王源想了想道:“陛下的心思当然猜不透,不过此事要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分析,倒是不难理解。夫人该记得,前几日我曾跟你说过,我说李适之这次未必便会倒台,当时夫人还不太相信,现在果然如我所料了。”
秦国夫人点头道:“正因如此,我才建议堂兄来找你分析分析,我也很意外居然被你说中。”
杨钊不满道:“王小兄,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既早有这般判断,为何不跟我说说?”
王源笑道:“你当时认定李适之会倒台,我跟你说你会信么?再说了我也没十分的把握,也不宜多言。”
杨钊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王源点头道:“我便试着分析一番,若是有谬误之处,还望指出来,咱们共同参详。”
杨钊点头答应,秦国夫人吩咐上热茶点心摆上,屏退众人后静听王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