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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成山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进入鹿县县城,然后继续上路。过了两天,终于到了铜州。
作为省城,铜州自然要比临海郡郡城大上不知多少,满城都是繁华景象,人来人往。宁江并没有急于前往唐虞书院报到,而是先带着妹妹,在铜州的各个风景区游玩。
第一次来到这种大城市的小梦,自然是处处新奇,只觉得看这个也新鲜,看那个也新鲜。
宁江好笑的说,一个省城就让她兴奋成这样,以后去了京城这么办?
当然,说是这般说,其实繁华时期的京城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也没有见过。在他重生前的那一世中,虽然也曾到过京城几次,但那个时候的京城,早已被蛮族来来回回的,洗劫了不知多少次,蛮族中的“勇士”在京城中以杀人为乐,十室九空,遍地尸骸,等宁江进入京城时,乌鸦在尸体上顾盼,骸骨堵塞了河流。
意识到继续杀下去、将要爆发瘟疫的蛮族,押着数千只“两脚羊”抛下了京城,留下了那曾经辉煌过的昊京。
所谓的两脚羊,全都是被蛮族俘虏的女子,年纪稍大一些的,唤作“不羡羊”,未成年的小女孩唤作“和骨烂”,意思是煮的时候,连骨头都可以煮烂。
也正因此,宁江记忆中的昊京,是一个残破的、几同于地狱一般的惨景。
小梦自然不知道这些,听到哥哥说“去了京城怎么办”,她心里是高兴的,这并不只是缘于普通人对京城的向往,更因为哥哥的自信。哥哥是读书人,读书人上京,那当然是为了考状元。
能够上京考状元的,那至少也是举人了。
她眼睛都笑眯了。
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宁江也在打听当前的时局,得知靠近西岭的龙炎湖一带,正在发生暴乱,许多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这场暴乱的首领,唤作钟相。朝廷已经派出了一名中过探花的儒将,带着数名进士与上万官兵前去镇压。
这样的叛乱,在西南边时不时的总是会发生,在土地兼并极其严重的现在,一场大旱就足以让无数百姓因交不起各种杂税而倾家荡产,掌握着大量土地的乡绅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免于缴税。
一方面,官府收不上这些士大夫们的税,只能将负担转嫁到普通老百姓身上,另一方面,老百姓一旦破产,就只能变卖土地,于是更多的土地被那些“乡贤”、“乡绅”所兼并,然后因为他们本身的功名又或官职而免于缴税,陷入了一种每个人都知道、但是谁也无法改变的恶性循环。
因此而引发的暴乱,在大周的历史上几乎从未停过,但也无一例外的被镇压,在帝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几乎每一个进士都是“万人敌”的大周王朝,普通的农民起义,根本卷不起波澜。
但是龙炎湖的这场暴乱,宁江却是有些印象。
在他的上一世里,龙炎湖的农民军虽然被强行镇压,但随后的儒道崩溃,让几乎已经成为死灰的龙炎湖,以星火燎原之势,让整个西南部陷入抵抗官府的战乱中,让北方沦陷后,原本还有希望在长河以南建立南朝政权的大周王朝,进一步崩溃。
虽然龙炎湖暴乱,成为了压在大周王朝头上的重石,但宁江并不打算对此做些什么。
那些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要么什么也不做,活生生的饿死,要么奋力一博,然后被士大夫们统治下的官兵杀死。
如果宁江是他们,也毫无疑问会作第二种选择。
远在西南方的那场暴乱和平叛,除了一些江湖人偶有谈及,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关注。
铜州一带,土地兼并同样严重,但因为处于长河下游,属于鱼米之乡,比那些需要靠天吃饭的地方自然要好上许多,而且与道路不太通畅,官员、乡绅几乎等于土皇帝的西南部不同,这一带的乡绅们吃相还没有难看到那种肆无忌惮的地步,最底层的老百姓也都还能够勉强过活。
只是,提到龙炎湖,宁江倒是想起,在他上一世里,曾经听人提起到的一个名字。
而那个人,此刻,应该也还只是铜州的学子吧?
唐虞学院,位于省城北部,周围有一处胡泊,唤作落佩湖,传说中曾经有天女落玉佩与此间,遂成此湖。
唐虞书院的东面,有一座名山,名为崆山,每到秋天,满山的枫叶,将崆山点缀得犹如艳红的火焰山,乃是本城的骚人墨客最喜欢游玩之处。当然,现在只是夏季,盛夏倒还未到,离秋枫满山的时节还有些远。
为了安置妹妹,宁江在落佩湖边租了一套小院,跟妹妹住了进去。然后,到了第二天,他便前往唐虞书院报到。
虽然是州学,但是大周王朝的学府,更多的只是象征意义,本州各郡的廪生住入此间,一边读书,一边等待着秋闱到来。学府会安排讲师授课,讲解经义,教习策论。
就像宁江所知的另一个世界的大学一样,对于驻入州学的廪生来说,可以自行选择上什么课,上谁的课,非常的自由与散漫。
其实,对于家中有钱的读书人来说,县学也好、郡学也有、州学也好,都没有太多的用处。但是对于家中请不起老师,买不起书本的穷苦学子来说,却有着重大的意义,唯有在学府中,他们才能够得到真正的指点。
在报完名后,宁江顺便向面前的经师打听了一个人。
那经师坐在桌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百子晋?我们唐虞书院,应该是没有这么一个学子。”
宁江知道,唐虞书院属于州学,这一届的廪生可以免费入学,增生与附生,实际上也是可以进来的,只不过需要花钱罢了。而那百子晋,虽然他对这人了解不多,但应该是铜州人士,并且是这一届的秀才。
不过,既然他没有在这里入学,那么,要么他只是增生又或附生,要么他虽然是个廪生,但选择了自己在家中苦读。
虽然如此,他还是继续找其他学子打听,只是,与他上一世里十几年后名震华夏不同,此时此刻,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人听过这个名字,接连问了十几个人,尽皆摇头。
直到宁江自己都准备放弃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百子晋?附生之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