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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彦转过身,将目光落向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女子,微皱了眉。
她是记怨自己不肯娶她吗?心,这一生,他只想交与一人。纵使她对他情深似海,可感情的事终是勉强不得。
大厅居中的雕花红木椅上,华贵俊美的男人轻蹙了眉,注视着厅中的粉衣女子,他的凤眸里冷厌之色昭然。
竹烟轻瞥了眼身侧男人,将眸光移向清浅,眉间满是担忧。坐于席首的苏相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又做出有损苏家颜面的事来。
见大礼未按预期进行,头盖喜帕的清洛微侧了头,轻声问:“怎么了?”
连彦不语,只是重重握了握她的手,神色复杂地看着清浅。
热闹的大厅中满是艳喜之色,这一抹从角落飘出的素粉,又生生夺了众人的眼。
清浅看着他尴尬的神情,忽然笑了。这一笑,让连彦心中的不安和疑惑更甚。
在他错愕的神色中,清浅收回目光,握了握清洛的手,浅笑道:“妹妹,今日逢你大婚,姐姐有一份贺礼要赠与你。”
听得此言,众人的目光一瞬转为惊异,一刻不离地盯着这对姐妹,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微垂眼眸,清浅拆开怀中的大红锦包,将里面的两样东西交与清洛,“这是姐姐特地为你缝制的心心相印枕。”
两只绣着暗纹花色的红蓝物件将大厅里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就连大厅居中的那个冷傲男子也沉了眼眸,目光落在那古怪的物件上。
“姐姐粗笨,做不出什么精致的玩意儿,这对抱枕的寓意却是极好的。红的是你,蓝的是他,相依相偎。姐姐愿你和妹夫,丝萝春秋,恩爱不移。”清浅的眸子灼如月华,言语间,甚至特意将“妹夫”二字加重了音调。
连彦面色无异,只是眸中有一抹暗讶的流光一闪而过。
如此重要的日子,清浅执意送来礼物,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不会再痴缠九王爷。自此往后,她和他阳关独木,两不相欠。
一只玉白的手覆上清浅的手背,紧紧握住。喜帕下,有微微哽咽的嗓音传来,“多谢姐姐的礼物,也感谢姐姐的吉言。”
清浅轻快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宽慰之意,“傻丫头,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妆哭花了就不好了。”
偷偷抹去泪珠,清洛心中一片清明。或许此后,他和她便会幸福吧?
仪式继续进行。礼成后,清洛被喜娘送入了洞房。清浅略有些困乏,加之不喜此处人声喧哗,她便寻了个机会溜到厅门,悄悄出了王府。
送走最后一批宾客,连彦已然微醺。低头轻笑间,他抚了抚额,迈着凌而不乱的步履朝洞房走去。
新房内的圆桌上,端立着两盏大红喜烛。烛火摇曳间,昏黄的柔光晕满一室。待它映至端坐于喜床的女子身上时,又无声化作了氤氲的红辉。
见王爷进来,嬷嬷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将合卺酒交与二人手中。
连彦目光轻落向清洛,嘴角笑意渐浓。他掀了衣摆挨着她坐到喜床上,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清洛亦抬眸看向他,伸出手臂同他相拥。
此生,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执子之手,他为她挡一生风雨,她共他临一世风霜。
嬷嬷早就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洞房。靠着他宽阔温热的胸膛,清洛心脏突突乱跳,一双手已环上他精瘦的腰,只觉自己脸颊滚烫如火,她合上眼低低唤了声,“阿九。”
“嗯。”倚靠的胸膛微微震动,低醇沉幽的嗓音从男人喉间逸出。
她知道,他一直就是淡泊却不冷漠的男人。面对姐姐那般炽烈的感情,他从未刻意去伤害她,只是冷然地拒绝与回避。
“从前的事,我并未怨过姐姐。原以为,为了你,我不得不和姐姐心生嫌隙,没想到今日她能释怀。”
连彦微眯了眼看着清洛,目光越发深暗。
清洛毫无所觉,继续道:“她还祝愿我们,我——”
连彦重重吻住眼前的女子,属于他们的新婚夜,他自是不会让清洛傻傻地在自己面前提及别的女人。
重华殿。
连澈放下奏折,慵懒地靠坐在龙椅上,瞥向厅中站立的男子。
“皇上,各国一年一度朝贡的使节都已聚齐,臣将宫宴的日子定在五日后,不知皇上可还有别的要事吩咐?”礼部尚书宋煜恭敬地向连澈呈禀近日的诸事安排。
苍玄国乃风渊大陆最为富庶强盛的国家。每年春季,周边的一些小国都会向苍玄朝贡圣品,以保国泰民安。
收了目光,连澈微微颔首,“既然都已安置妥当,就按你说的办吧。”
宋煜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掀衣摆跪下,“臣先行告退,即刻置办相关事宜。”
“嗯。”待宋煜退出大殿,连澈将目光从龙案移向窗外。此刻,清银的月华映上雕花窗棂,泛着点点光晕,掩不住他眉间淡淡的寂寞。
他轻敛目光,再次看向手中奏折,眼神重新变得专注,似乎方才那一丝落寞,从未属于他。
许久,在殿外候着的池宋行至他身旁,躬身一揖,“皇上,云嫔娘娘求见。”
连澈皱了皱眉,除了册封那日临幸过她一次,自己便再未召见她,这女子今日怎会求见?
眸光微沉,他淡淡道:“宣。”
片刻后,一名身着杏色烟纱裙的女子款款朝他走来。
行至龙案前,云桑羽柳腰低探,樱唇微启,“臣妾参见皇上。”莺声燕语般的嗓音中,蕴了一丝甜腻。
连澈凤眸中不染一丝情绪,“爱妃快起来,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云桑羽抬眸看向他,对上连澈幽深的眼眸,她呼吸一滞,羞怯道:“臣妾……只是想念皇上了。”
轻眯眼眸,连澈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唇角勾了抹浅浅的弧度,“哦,如何想朕?”他低沉的嗓音竟像是微微的蛊惑。
听得男人此言,女子微怔,柔软的手已缠上他的脖颈。
大掌环上云桑羽无骨的柳腰,连澈将之轻轻一带,她整个人便撞进了他的怀抱。
只觉男人胸膛温热,怀抱却薄凉。一番厮磨过后,云桑羽心有不甘地看向他。而此刻,男人亦轻垂凤眸,似笑非笑地把她扣在怀中,让她坐在他的膝上。
他微凉的唇贴上她雪白的脖颈,深深浅浅地吻着。女子微微眯起的美目中,蕴了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片刻后,连澈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撩开她耳际的发丝。待他的目光不经意划过女子身后的殿门时,有一样东西直直撞上了他的视线。
霎时,他暗沉的眸破开一道清明,止住了所有动作。
连澈放开怀中女子,神情透了丝微微的烦躁。
此刻,殿门的内栏旁,静静躺着一只精致的编篮。
竹烟,她刚刚来过。
连澈语气冷淡,“你走吧。”
“皇上,是不是臣妾哪里做错了?”拢上他的衣袖,云桑羽问询中尽是哀戚。
连澈拂袖,狠狠甩开她的手,“莫要朕说第二遍。”
踉跄几步,云桑羽心中闪过惶恐,到底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
压抑着满腔悲怆与委屈,她垂眸朝连澈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临近初夏,碧空微云,日光暖熙。清浅深感惬意,遂唤了铃香前去御花园。
穿过宫墙,便来到凤羽宫后方,这里是御花园的所在。凤羽宫乃皇后寝宫,皇后沈如月是太后的亲侄女,其父沈溢乃当朝右相。
花园中佳木茏葱,奇花斗艳,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蜿蜒向内,便可见一座琉璃瓦顶的五角凉亭隐于其中,前方是一片碧水花池,一带清流正自花木深处泻于池中,晕开圈圈涟漪。
空地上有几名宫装女子在踢毽子。其中一名年纪虽小,衣饰却华贵无比,一双美目更是透着高傲与轻狂。
清浅携了铃香欲要绕了她们过去,那毽子却不偏不倚朝她飞来,噗一声打在她的背上,随之弹进花池沉了下去。
几名女子立刻白了脸,目光闪烁地看向那衣饰华贵的女子,皆不动声色。
清浅微怔,亦朝她们投去了目光。
那女子眉间一拧,跺了跺脚,“你们去给本郡主拾回来。”
几名女子偷偷交换眼色,皆露出极不情愿的神情。其中一名青衣女子看了看不远处的清浅,在那女子耳畔低声细语了几句。
女子柳眉一挑,立刻瞥向清浅,“你,去将毽子拾回来。”
清浅微拧了眉,不卑不亢地道:“郡主,毽子已沉入池底,即便捞上来,也是不能再用了,不如做一支新的吧。”
女子脸色一变,怒道:“你——”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忤她的意。女子冷笑,眸中亦飞快闪过一丝狠戾。
她身旁一名女子见清浅不肯听命,便悄悄退出几步,转身朝后方的凉亭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