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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体在风浪中颠簸摇晃着,颜铭慌乱地注视着浪花翻卷的海面。
只是哪里还有那二人的身影。
大掌握着雕花栏栅渐渐收紧,他眉目沉凝了几分。苏清浅,他伤你如此之深,你却依然爱他吗?否则你又怎会追随而去。
颜铭抬起头,将眸光一转,凝向了后方赶来的船只。
冰冷的海中,那海水就似无形中生出了悠长的藤蔓般,缠绕着清浅一直朝下沉沦。
她缓缓张开眸子,眯着被海水刺得生疼的眼瞳,却没有发现连澈的身影。片刻后,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任海水将她湮没。
此时,幽蓝深暗的水下,一抹月白的身影游至她身旁。连澈揽过她的腰身,亲吻上她的唇,将气息缓缓输入她口中。见她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连澈立刻托着她的腰身,向上浮去。
浮上水面,他将眸光朝远处一探。他们已离颜铭的船只有了些距离。而不远处,正是赶来的池宋的船只。
海上的风浪愈演愈烈,连澈身旁的海水已随着风向形成了一个漩涡,生生卷着二人朝下扯。一袭大浪扑打而至,将二人推散分开。连澈死死攥住清浅的衣袖,可下一秒,那衣袖竟被海水的力道扯破,清浅瞬间便消失在强力的漩涡中。
没有任何迟疑,连澈追逐着她一道被漩涡吞噬。
海面泛着盈盈波光,轻拂而过的风亦带着清新的海洋气息。
海岸线不远处的山洞内,一名女子正盖着月白的锦袍蹙眉浅眠。待她悠悠转醒,只觉浑身都痛,脸颊处更是阵阵灼烫。
感受到身旁火堆那温暖的光芒,她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那月白的锦袍便顺着她的身子轻轻滑落。
清浅一惊,眼疾手快地抓着衣襟朝上一拉,将自己裹了起来。
这衣袍,是那人的。
寻到衣袖处,清浅将手臂套进,将衣袍穿在身上。她缓缓站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时,连澈走了进来,身上只着了一件浅白的中衣。
清浅只觉微窘,将视线移向自己那件架在火堆旁尚未干透的衣裳。
连澈将她这番娇羞无措的模样尽收眼底,走到她身旁,近得几乎要贴上她身。
“现在感觉如何?”他深深凝视着清浅,关切开口。
如此近的距离,他暖热的气息正缓缓吞吐在她额际,清浅微微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朝后挪了一步。
连澈伸出手臂,霸道地揽上她的腰身。身子被他的力道一带,二人间的距离越发近了。
紧锁着怀中女子,连澈逼迫她与自己相对。
当她被卷入漩涡的一瞬,他胸中强烈的疼痛与绝望侵袭而来。没有任何犹豫,他只是随她跌进了漩涡中。
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不会让这女子再离开自己。
当他在礁岩旁发现清浅,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一瞬,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欣喜。他水性极好,却也不敢有丝毫松懈,直至他们安全上岸。
连澈收拢双臂,将清浅抱得更紧了些。尽管那力道压到他胸口的伤处带着阵阵疼痛,可他的唇角却仍是噙着一抹浅浅上扬的弧度。
她是爱他的,否则不会追随自己而来。
她是他的浅浅。
有淡淡的血腥气息在清浅鼻端弥散开来,她眉目一凛,急急推开了他,“在坠海之前你不是中了箭吗?现在呢,伤势如何了?”
连澈轻轻一笑,安慰道:“箭头我已取出,以我的内力,伤势无大碍。”
只是,他们不能在此多加停留,她的情况不允许。他必须马上带着她去找郎中。
脸上的灼烫感越来越清晰,清浅不自禁要伸手去摸,可指尖刚移至下颌,便被连澈轻轻握住。
连澈从怀中掏出之前送给她的那条项链,重新戴上她的脖颈,“浅浅,我带你回宫去,给你找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你脸上的伤会好的。”
听得他的言语,清浅一惊,挣脱连澈的怀抱,奔向洞口寻了一处小水坑。
她缓缓蹲下身子,看向水中映出的倒影。她的左眼角处有一道深痕蜿蜒而下,直至脸颊的中央。因泡过海水,伤口周围已微微红肿。
愣愣地看着水中的影像,清浅心中五味杂陈。
苏清浅的模样,本就不是自己的,只是可惜了这样一张过于美好的容颜。
被风吹过的水面,泛起了层层烟波,而女子容颜的影像,也渐渐破碎。
看着过于安静的清浅,连澈的心一沉。他快步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不论你的容貌能否恢复,我都……”
清浅微垂着眼眸,打断了他的话语,“我不能同你回宫。”
大掌扣上她的手臂,连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微哑,“为什么?”
清浅扬起脸,缓缓开口,“那里对于我而言,就如囚笼。若你对我有心,就让我走。”
连澈轻皱了眉,激动道:“放你走?你还能去哪儿?”
听得他的言语,清浅的心就如被大锤砸了一般,生疼不已。她垂下头,自嘲一笑,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来到这里却也是落得满门全灭,如今这具身体也毁了容貌。
连澈细细观察着清浅,将她此刻的反应全数收入眼底。
她这样的态度却让他恼怒,但她如今有伤,他偏又拿她没办法,就连扣在她双臂的力道也并不大,生怕弄疼了她。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个地方治疗她脸上的伤,不让其感染恶化。待回宫后,他会命太医用最好的药替她医治。
流霜镇是花榕府靠海最近的一个小镇。此处三面环海,百姓多以打渔为生。
客栈的厢房内,清浅正坐于圆桌旁,低头静凝着自己的手。
之前并未在石洞中逗留多久,连澈便带着她赶到此地。将她安排在客栈后,他说有事需出去一趟,让她好生歇息。
清浅将手中面纱挽于脸颊,眸色轻凝,陷入淡淡的思绪中。片刻后,连澈带回了一名郎中。
郎中替清浅把过脉后,捋了捋胡须,说道:“夫人的情况,我方才已从你夫君处听说了一些。”
听得他的言语,清浅抬头望了眼连澈,眸中尽是诧异之色。
“夫人的脉象平稳,只是有些虚损之相,补一补便可。”郎中的眸光探向她挽着面纱的脸,开口道:“至于夫人脸上的伤……夫人可否摘下面纱,让老夫一瞧?”
稍稍迟疑片刻,清浅缓缓摘下了面纱。
看到她脸上的伤痕,郎中轻轻皱了皱眉,“夫人面部的伤痕较深,且被海水浸过,已发炎红肿。若敷上消炎生肌的药,还是能愈合的。”
略微沉吟了片刻,他继续道:“只是这伤,留下疤痕怕是难免。若想快些愈合,又要疤痕不会太过明显,则需名贵药材。”
“郎中尽管开方,定要先控制住她的伤势。”连澈淡淡开口。
见得他如此不吝钱财,清浅心中不禁生了疑惑。池宋此时又不在他身边,他哪来的银两?
连澈走出厢房,同郎中前去取药时,清浅瞥见他腰间本佩戴着的一块古玉没了。想来方才他说要出去办事,定是去将这块古玉当掉了。
哪怕窘迫到当掉自己的随身之物,他也不愿向她吐露半分。
片刻工夫,连澈回到厢房,“这郎中医术不济,待我们回去后,让最好的太医替你诊治,定能痊愈。”
清浅望向连澈。他以为自己还在担忧脸上会留下疤痕之事。她知道,方才他说的,只宽慰自己的话。脸上如此深的伤痕,即便是在现代,也不见得就能愈合到完全无痕。
只是,这样的自己,还能回皇宫吗?她仍记得皇后曾对她说过的宫中生存法则。况且,他还有竹烟和一个皇子。
如今的她,身无一物。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已越来越远。
看着他专注于自己的眸光,清浅眼梢一挑,轻声道:“连澈,谁和你是夫妻了。”
连澈毫不避讳地应道:“我都要过你无数次,我们连孩子都有过。”
嘴角轻轻抽了抽,清浅只觉自己的额际有一抹汗正缓缓淌下。他竟毫不避讳地说出这种话。
是了,在这个年代,女子的清白给了谁,谁便是她的夫君。
她撇了撇嘴,不屑道:“即便是成婚了,一样能和离。谁规定一个女子一辈子只可嫁与一名男子。”
何况,你我之间连名义上的关系都没有。苏清浅,不过罪臣之女。
她的话语瞬间激怒了连澈,他猛地扳过她的身子,一只手扣上她的下颌,狠狠咬上了她的唇。
这辈子,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谁要同他争,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谁。
一阵淡淡的甜腥气息从她唇上传来,连澈亦在狂烈的吮吻中咬破了自己的唇。两抹甜腥瞬间交缠在一起,他的舌尖挑开她的唇齿。
他要让她记得,他鲜血的味道。
他更要让她记得,他们血液相融,气息相缠,身体相合。
甚至是,灵魂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