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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巴东叙事
Chapter 25 房门关,杂毛小道清门户
在听到杂毛小道带着愤恨朝我责骂时,我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情,我在那一刻感觉一切都轻松了。虽然当时的情形并没有半分的好转,一道黑气正朝我喷薄而来。然而我却丝毫畏惧都没有,双手结“不动明王印”,然后前拍迎击。
在此之前,一根飞掠而来的木棍插在我面前两米处的草地上,晃晃悠悠,将这股冰寒阴森的黑气给阻挡在了前面。
木棍以投枪的形式,四十五度角插入泥土中,尾端不断地颤抖着,如龙黑气,在这抖动中消逝。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桃木避邪,始起于“神荼”、“郁垒”二位大神,之后流传不绝。自古以来,道家方士大都以此捉鬼降妖,而能够应雷劫而存芯的桃树精木,自然不怯这邪气充溢的黑气。枪声不断响起,我抬头看,只见周林颇为狼狈地扭头便跑,以“之”字形的方式闪避子弹,飞快地越过草地,越过周边低矮的果树藤架,冲进了木屋之中。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我身边“刷”地一下,擦肩而过,然后拔起地上的木棍,冲上前去——是杂毛小道。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叔是老萧最亲近和敬重的家人,而周林则是他的大表弟,面对这样的背叛,他的心中除了怒火,还是怒火。虽然理智上我们都认为这件事情,跟周林从耶朗祭殿中私带出来的那东西有关,但是每次谈及此事,杂毛小道莫不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周林斩于剑下,以消心头之恨。
更何况,连德高望重的萧老爷子,都对这个叛出师门的家伙下了追杀令。
中国人对这种忘恩负义、两面三刀的小人,向来都是厌恶之极的。在老一辈江湖人的心里,弑师这种行为,简直要下第十九层地狱——如果有十九层的话!所以,杂毛小道连跟我寒暄的功夫都没有,直接朝那个木屋奔去。我往后面望去,在密林边缘,出现了万三爷等万家一伙人和赵中华,而万勇和万朝新则已经冲到了近前,举枪瞄准呢。
想到周林变得如此厉害,我担心杂毛小道吃大亏,连忙爬起来,朝着前面疾奔的杂毛小道边跑边招呼,说那狗日的很厉害,你可得小心一点。
杂毛小道不管不顾,扬手表示知晓。我见他如此激动,放心不下,于是奋力追去。
朵朵和肥虫子自然跟在我的身边。
很快,我如同旋风一般又返回了木屋前面,看到刚才还如同二愣子一般的杂毛小道,正冷静地围绕着这栋不大的木屋,左右打量着,并不急于冲上前去将门破开。等我赶到的时候,杂毛小道回望着我,严肃地问小毒物,你进过这间木屋没有?
我点头,说刚刚从这里面出来的。
“屋子里有古怪,讲一讲你看到了什么?”杂毛小道走到房子的边角,然后打量后门的空地,防止周林从另外一边跑掉。我说确实有古怪,厨房有一个小过道,上面像挂腊肠一样挂了十几具无头尸体,腊制得油腻,里面全部都是古怪的香料,闻着发酸发涩;墙角还把人头堆得整整齐齐。而且,李汤成已经被这家伙给弄死了,内脏掏出,尸体用钩子挂在厨房中放血……
杂毛小道抿着嘴,说还有吗?
我说有,里面还供奉着一尊大黑天的木雕神像,跟邪灵教的基本一致。
他冷笑,说果然。我说你看出什么东西来了?他说邪灵教之所以人人喊打,除了因为宣传世界末日,非法获取信徒财物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沿袭了很多单一神教中被摒弃的邪恶术法,以人类的生命为代价,用恐惧、害怕、痛苦、怨毒等负面情绪为引子,使用活人或者死人来提升核心成员的实力,比如湾浩广场,比如缅甸萨库朗基地的那些人彘,都是如此。这已经是入了魔,泯灭了人性,所以才会遭到所有人的共同抵制。
我说周林已经入了邪灵教,并且进入了核心层?
杂毛小道摇头,说周林并不一定入了邪灵教,他的身上,或许有着更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不过,这都是小事儿。今天将这个狗日的给杀了,任他有天大的背景,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所以,今天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紧了紧湿漉漉的刀把,说这家伙今非昔比,厉害得紧,所以还是要算上我的。
杂毛小道看了我一眼,说那是,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我们左道二人组,向来都是同进退的。
见他这么说,我心中高兴:所谓“左道”,自然是我陆左排第一,杂毛小道排第二,嘿嘿,嘿嘿……
我心中正乐,万三爷等人已经赶到近前,一声招呼,赵中华和万勇跑到后门守住,万三爷居中策应,万超新则退开一些,用枪警戒,万朝东和刚刚被营救出来的万朝安则离开得更远一些,在田垄旁边戒备。突击的依然还是我和杂毛小道,我们缓步上前,站在门口,低声轻数:“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杂毛小道将手中的桃木棍猛然往前一捅。
那木门里面紧锁住,并没有开启,不过我随后就是一大脚,重重地踹在了那木门上面。一道清脆的响声出现,木头门栓让我踢断了,大门洞开。为了防止被暗算,一脚踢出之后,我立刻朝下躲闪,然而屋子里并没有人,空荡荡的,跟我之前进去的场景,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闪入其中的周林,并没有在里面埋伏我们,只是与之前相比,这个房间更加阴寒了。
这个木屋不大,总共有三个房间,我们所在的这一间是最大的,在西边有一扇小门,还有一扇门通往灶房。不在这房间,那么……杂毛小道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走灶房。我想也是,灶房那里布置十分邪异,只怕另有机关,周林要躲藏埋伏,说不定就在那里。我因为来过一次,对地形熟悉,于是抢步上前,防备着把厨房的门给推开来。
依然没有看到周林的影子,我将木门一直推到墙,与倒吊着的李汤成紧紧相挨。
我回过头,万三爷站在大门口,帮我们盯着另一道小门。
我提着刀子走进去,打量着地上有可能留下的痕迹,灶房里光线不足,有些昏暗,金蚕蛊和朵朵左右将我护住,防止突然出现的袭击。杂毛小道提着显得略长的雷击桃木棍,回望着倒吊着的李汤成,叹了一口气,说:“自私和不信任,使得他最终送了性命,可惜了……”
“你难道不认为,他的死,跟我们的不挽留,有着很大的关系吗?”
我一边说话,一边用手中的刀子挑开锅上面的木盖,里面有几个温热的红薯、一盘生肉和两只人耳朵,而这耳朵的主人,应该就是李汤成。我不由得发散联想:难道周林吃的东西,便是这些腊制的人肉?倘若是,那周林可就是一个真正的恶魔了。
杂毛小道提着木棍在房间里搜寻着,听到我的话哈哈笑,说:“小毒物,我们是成年人了,而他们也是。要为后果负责的,只有他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人,这便是因果。倘若你存在这样的想法,只会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愧疚一辈子,而且还没完没了。人若不能够洒脱自在,做该做的事,只怕这一辈子,都难以找到存在的真谛——这一点,你应该跟万三爷,好好学一学。”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那一堆硝制过的人头前面,蹲下来,看着这些死去的男男女女,皱起眉头,伸出鼻子去闻了一闻。
我笑话他,说你当是香水啊?你能够闻出啥来?
我伸出刀子,去拨动最旁边的那个人头,想看看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杂毛小道的脸色陡然一变,伸手阻拦,说别碰。可是这哪儿来得及,我这手痒的一触碰,将边上的这个死人头给碰倒,骨碌一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有线牵连一般,堆得整齐的人头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溃散,滚得一地都是。我和杂毛小道身体僵直,看着这些滚动的人头,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出现。
“小毒物,你这个屌毛,手痒了是吧……”杂毛小道忍不住抱怨。我耸耸肩,表示很无辜。
终于,这些人头停止了滚动,错落有致地停留在了灶房的各处。
也就是在这一刻,灶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地关上了,留下了门背后倒吊着的李汤成在生锈的铁索下面,不断晃动着,房顶的灰尘,簌簌掉落下来。我忍不住去看李汤成布满鲜血、没有耳朵,显得有些诡异的头。他本来是背对着我们的,一番摇晃之后,脸朝向了我们。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白色的眸子来。
啊——
Chapter 26 大鸿庐,周林惨遭棍碎蛋
你们能够想象一个腹中内脏被掏得空空如也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用一种平淡的目光,注视着你吗?
我也不能,但是我却亲眼目睹。李汤成,这个和我们算不上是朋友的熟人,在死去了不知道多久,像一根腊肠一样被倒吊着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和杂毛小道。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临死前的那种痛苦和绝望的扭曲,然而嘴角上的肌肉却在往上翘,流露出一种怪异的不和谐。
接着,他倒垂的身体自腰这一部分折起来,双手抓住了勾住腹腔的铁钩子,一用劲儿,就摆脱了铁钩的挂扯,然后翻转了下来,稳稳站立。
他右手一拉扯,房梁上那一大串铁索链就掉落下来,摔在地上。
李汤成将浸润了自己鲜血的巨大铁钩子拿在左手中,右手开始收拢另一端的铁索链。那铁链子在地上缓慢地拖动着,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奇怪的音响,哗啦、哗啦……如此这般死人复活的场面,我和杂毛小道见了也不算少,所以并没有过分惊讶,反倒是这门被关上,堂屋里传来了万三爷的问候声,与这恐怖的寂静相互辉映着,让人心底生寒。
万三爷的声音,在我们的耳朵里,显得是那么地遥远,仿佛几十米外传来一般。
空间隔离?
这灶房并不算大,李汤成距离我们,也不过六七米,隔着一个灶台。当把那铁钩上面的锁链给收好之时,李汤成突然浑身一震,有力量牵引一般,提着那铁钩子朝我们甩来,又重又沉,力量很大。杂毛小道并不惊慌,大喊一声来得正好,伸出那根雷击桃木棍,运用五郎八卦棍法中的“圈”字诀,使劲儿一绞,将那尾端带着锁链的铁钩子给缠住不动。
李汤成见铁钩被绞住,便用力往回拉扯,杂毛小道这边也猛一用力,将那铁索链绷得笔直。两者以这铁索为媒介,开始比较起气力来。
杂毛小道自不必说,打小就有血玉藏身,一牛之力,再经过这些年的融会贯通,一身蛮力远胜常人;然而这不知用何种秘法炮制的死人李汤成,此刻却也不输杂毛小道半分,脸不红气不喘(呃……如果一个死人也能喘气脸红的话,想来是更加恐怖了),竟然将杂毛小道给生生扯住,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便是我陆左华丽上场的时候了,我暗自得意,从怀里掏出震镜,正要跟那人妻镜灵沟通一番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左腿上一阵疼痛,低头一看——我勒个去!
一个女人的头颅附在我的小腿上,正紧紧地咬得正欢呢。
散落各处的人头,但凡正面朝向我们的,居然都睁开了白色的眼睛,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是仇恨,也似乎是欢畅;与此同时,它们的口中,发出了一种如泣如诉的音调,让人心寒。朵朵已经落在了这个黑发长长的头颅上,奋力地拉扯着这个咬我的人头。
小丫头脸憋得通红,快哭了,哇哇大叫:“不准你强吻陆左哥哥,不准你强吻陆左哥哥,你这个臭女人,起开啦……”
我一阵无语,搞不明白这小鬼头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来不及去顾及奋力较劲儿的杂毛小道和李汤成,我让朵朵闪开一点,然后一刀重重地砍在了这颗人头上面。然而因为悬空不受力,这力道通过人头的咬合力传递到我的小腿上,疼得我眼睛一红,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急中生智,跪在地上,将这颗头颅一阵好剁,喀喀喀,碎成了好多块,然后伸出左手,一掌拍出,寒劲一发,这头颅中集聚的怨力轰然消散,再无影踪。
当我把那小腿上的人头取下来的时候,发现地上一圈的人头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各自发出怪异的哭泣声。
肥虫子那暗金色的表皮发出一种萤火虫一般的光亮,将我的周围笼罩着,有一种淡淡的威胁之意。
灶房里本来就有些昏暗,而这些人头一散落,骤然散发出来的黑气,让视野更加差劲了。我顾不得小腿上血淋淋的伤口,咬着牙弓身站起来,四处张望,防备着下一个扑来的人头。正在这时,杂毛小道和李汤成用来角力的那铁索链因为铁质太脆,居然节节寸断。
杂毛小道猝不及防之下,朝我跌落而来,将我重重地撞倒在地,两个人滚成了葫芦。
突然一道凛冽的刀光在黑暗中闪现,朝着我们两个袭来。
我正好在上面,察觉到这让人惊悸的一刀之后,想也不想,回手便是一刀。这刀刀对撞,我的手如遭雷轰,顿时一阵酥软发麻,根本就握不住,刀子顺着这力道往旁边飞出去。那刀光与我碰了一记之后,往回收缩,接着再次前递过来,就要直抵我的心口。
也就在此刻,地上那些死人头发疯了一般,如箭一般朝我们呼啸而来。
这些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两个枭阳的,格外硕大,脸似那房梁上挂着的腊肉,牙齿白森森,狰狞到了极点。
“咄!”一声厉响,却是杂毛小道舌绽春雷,将这恐怖的气氛一举扫空,回荡声不绝于耳。
杂毛小道在第一时间就稳定下来,抓起了地上滚落的雷击桃木棍,抖了一个棍花,朝着突袭而来的周林戳去。一寸长,一寸强。这本来都算不上是武器的桃木棍,在最合适的时刻,被杂毛小道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射出,稳稳地攻中了周林的……下体。
当我的视线落到了杂毛小道棍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裤裆,忍不住地蛋疼。
这是一种条件反射,但凡是男人都会拥有的一种发自本能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