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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郭良媛借着自己的话反过来说,单嬷嬷一阵闷气,但她平日并不擅长和人斗嘴,只喝着瑞香,“你还不去?”
瑞香欠身施了个礼,退出去了。
跟着玬桂和珠馥两个就进来了,向太子妃和郭良媛请过安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看着被掀起又放下,微微动着的门帘,太子妃笑了笑,“虽说嬷嬷是狠些,但这府里,再没有比她更守规矩的人了,妹妹不用担心,谁欺负到我头上来,她也不会。就是她像个主子,也是我允许的,太子爷来了,还得敬她一声嬷嬷,她当我半个家,可不就和主子一样。”
郭良媛颦眉,担忧地说:“姐姐你是个宽厚的,只怕你抬爱她们,她们未必领情呢!”
太子妃接过单嬷嬷递上的茶,啜了几口,放下茶盅,才慢悠悠地说:“妹妹这回有了身子,性情和从前也有些不同了,看来这次怀的不论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个爱操心的。”
看到郭良媛一张白净的脸慢慢变红,嚅嚅想说什么的样子,太子妃笑着问道:“妹妹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郭良媛强笑道:“没什么事,不过是用了晚膳,走几步消消食,心里又念着姐姐,所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昭阳殿来了。”
“看妹妹这神情,倒不像没有事的样子。”
郭良媛显出为难的样子,半天终于说出来:“姐姐,说起来,确实是有些事,只是法不传六耳,能不能请姐姐让她们都下去?”
太子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无妨,我这屋里,都是可靠的人。妹妹有什么话,直管讲。”
郭良媛犹豫半晌,站起了身,走到太子妃面前,俯下身子,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太子朱高炽进来看到的情形是:郭良媛费劲地捧着肚子,好像在和太子妃说什么,却突然跌倒在地,太子妃一脸惊怒。
郭良媛含着两行清泪瘫坐在地上,她下身的血染红了衣裙,那白棱梅的裙子上,血迹格外触目惊心,她脸色苍白如纸,虚弱不堪,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
太子朱高炽盯着她裙摆上的血......
“丹宜。”
坐在椅上的太子妃呆怔了,喃喃地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旋即想起什么,“快,快去请大医,请太医。”
玬桂和珠馥忙不迭地去了。
郭良媛的两个大丫鬟采青和润雪忙将似要昏厥的郭良媛扶起,安置在太子妃屋里的榻上。
“扶我起来,“郭良媛挣扎着要起身,“这是姐姐的屋子,莫要弄脏了她的地方,扶我起来。”
太子阴沉着脸,按住她,“丹宜,你躺着吧,这个时候不易乱动,太子妃她是个宽厚的,不至于为这样的事情发落你。”
太子妃苦笑一下,他叫她丹宜,叫自己太子妃,这称呼,很好,很好!
却也只是说:“妹妹躺着吧,这地方还能有人贵重吗?你这会儿的身子,实在不适合移动,就先在我这儿躺着,等大医来吧。”
郭良媛着着自己身下的血迹,啜泣起来,哭声嘤嘤而娇柔,“爷,不怪姐姐,是我没站稳,这孩子,这孩子也不知能不能保住......王良媛去年就是八个来月掉的孩子,我,好怕,好怕。”
太子朱高炽看向太子妃的目光带着审问,经郭良媛这么一说,他好像觉得进来时,看见太子妃怒气冲冲,是她推了丹宜吗?还有去年王良媛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巧,一个二个都在这样的月份出事,上回王良媛小产时,太医就说这样的月份掉了孩子,于身子损耗极大,若非王良媛身子康健,经那么一下,以后休想再怀孕。
幸好,王良媛再次有孕,可丹宜又出了事,会不会因此影响她的身子?
太子妃嘴唇颤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她过来和我说话,不知怎的,就跌倒地上了,爷,你知道我一向希望这府里人丁兴旺,要是我做什么,又何必等到今日,我犯不着,爷相信我好不好?”
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些年,太子府的嫔妾素日里顶多斗斗嘴,没有人敢拿爷的子嗣做乔,自己还是大意了,怎么今天就稀里糊涂出了事。
看着榻上柔弱地如同一朵花似的郭良媛,太子妃不敢肯定她是个什么心思,好心给自己讲消息碰巧出了事,还是故意如此?要说故意,可这要做母亲的人,谁敢这么不小心,拿肚子里的孩子做赌,况且还是这样的月份,真要出事,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也有可能,冒一尸两命的危险陷害自己吗?
太子妃在心里摇了摇头,郭良媛素日谨慎,自怀了胎,吃穿用度千般小心,她不会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你们刚才说什么?竟然会让太子妃怒气冲冲,丹宜跌倒?”
看见太子沉着脸,又听见他问出的话,郭良媛半掩着脸低声哭泣,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儿,越发显得她楚楚动人,“臣妾没和姐姐说什么,不过是凝雅园的丫鬟婆子们不听话,我和姐姐告状,姐姐也是关心我,所以听得生起气来。”
太子妃见郭良媛维护自己,心里越发肯定不会是她,感激顺着她的话说:“妹妹刚才和我说起凝雅园的丫鬟婆子们近日有些懈怠,前个她喝的茶都是碎末,我想着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哪里能受那闲气,所以气极了。”
关于凝雅园茶叶被换一事,太子妃也是才查实,此时正好拿这件事顶缸,倒也不怕太子爷问下去。
当然,事实是当时郭良媛在她耳边说,有人告诉她,太子妃十二三岁想嫁的人,并非太子而是汉王,要把这件事告知太子,让太子发落太子妃。
多年前的旧事,被人揭开,还是有这样的目的,太子妃如何不又惊又怒!
偏郭良媛就跌倒了,还被太子看到。可这样的原因,怎么给太子爷说?至少,不能现在说,那岂不是火上浇油!任太子再仁厚、宽和,也不会容忍他的正妃竟然喜欢过他的二弟,若再当着这屋里众人的面说出来,岂不是直接打他的脸?
要说,也得徐徐图之,即不能让那心怀鬼胎的人说在前面,也不能惹得太子起了嫌隙。
太子妃几乎能断定,这一环环都是那人设计好的,平日这个时辰,太子爷都在他的院里散步消食,怎么今个偏偏就到了昭阳殿里来,还正巧碰见郭良媛跌倒,自己惊怒?
若非郭良媛有心回护,但凡她说点什么落井下石,或者直接把这事捅出来,太子爷都不能轻饶了自己。
见太子还想问什么,郭良媛抓住了他的手臂,趴在他的肩头,“爷,我肚子疼,难受。”
太子的注意力被转开,叫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郭良媛朝太子妃眨眨眼睛,太子妃冲她感激地一笑。
然后郭良媛昏劂过去,太子更顾不得追问,只轻轻地将她放在榻上,一个劲地催太医。
“太医到了。”
太子袖口扫过眼角,保持平日里沉着冷静,慢条斯理的样子,“让太医进来。”
看着太医,他四平八稳地说:“这离生产的日子也不是太远,太医给好好看看,务必把大人孩子都保下来。”
这个太医,平日里一直在给郭良媛诊脉,知道她一向脉相稳固,纵然跌倒,也不会有大碍,所以没看病之前,先下保证:“太子殿下,奴才一定尽力,一定会尽全力的。”
“你看看她是不是......孩子可能保住?”
太子爷退让开一步,太医上前看后本来信心满满,这会凉了一半,郭良媛脸色苍白,血染红了大半的衣裙,连榻上都一片血迹,样子怕是不好。
太医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给郭良媛摸脉,还好,还好,喜脉还在。
“太子殿下,快使人准备稳婆,良媛这怕是要生了,早产。”
找稳婆,幸好郭良媛怀胎七个月时,太子妃就安排稳婆在院里侯着,这番未雨绸缪正好派上用场。
又一番鸡飞狗跳。
稳婆没来之前,太医和太子说:“这幸好是良媛年轻,平日里活动的好,跌倒一下才没什么大碍,不过,多少于身子还是有损伤的,过后要好好调养。”
郭良媛悠悠醒转,听见太医的话,巴巴地问:“那我以后,还能有孕吗?”
说话的时候,把太子的手抓得紧紧地,生怕自己会听到什么不好的回答。
太医笑了笑,“良媛的身体底子好,这一下虽然要调养一段时间,倒不会影响日后受孕。
太子握紧的拳头松开了,额头一根根地暴跳的青筋展平了,万幸万幸,看向郭良媛的神情越发柔和,她平日里就是个省心的,从没找过什么事,其他嫔妾即使找她的岔,她也顶多是躲着,绝不还口,今天出了这样的岔子,还能保住自己的孩子,真是个有福的。
太子妃在心里阿弥陀佛,今个要是郭良媛出了事,自己再怎么样,也脱不了照顾不周的干系,恐怕太子也会就此生出嫌隙,等这事过后,还得寻机给太子说说那件事,免得被别人捉了痛脚。
还有这郭良媛,素日里自己不喜她过于柔媚,扮可怜的样子,今个过来也是对她淡淡地,没想到她在这关键时候还能帮着自己,往日,自己怕是看错了她,以后,要像待李良娣一般对她。
该请旨给她进一进位份了,太子爷也会为此欢喜。
李良娣是和太子妃先后进府的老人,因性子温和,待人大度,深得太子妃信赖,无论位份还是实权,堪称太子府嫔妾里的头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