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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益民带着邓嘉跟霍别然吃饭的时候,简宁刚伺候完老太太吃完药。滨江市没有暖气,一到冬天就显得特别潮湿阴冷,电暖器开久了空气又特别干燥。现在住的地方是2000年之后修的安置房,质量不怎样,而且人口密度也大,但就算是这样的房子,当初也是把简宁掏空了才买下的,买完这套房子之后,简宁真的算是身无分文,包括这屋里的家居家电都是后来一样一样慢慢添置的。她妈自从家里出事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前几年忙着应付债主,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之后这些事才算落幕。简宁一直劝她妈搬到西市一起生活,她妈固执地不肯,宁愿一个人拖着病体上上下下,也不愿意跟着女儿去西市。老人有老人的坚持,简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自己每个星期回趟家,晒晒被子,买点菜,打扫一下房间。刚洗完碗,电话就响了,简宁一看居然是何继来电。
“何主任?有事?”
“你能不能到公司来一趟?”
“现在?我在滨江市。”
“呃?你回老家了?”何继在电话那边没吭声,估计觉得这事儿有点难办。
简宁平时在事务所一向都是兢兢业业的,当即就担心是不是自己上周的工作没做好,“是我昨天交给你的资料有问题吗?”
“嗯,我现在正在加班做报告,但我看了你之前整理的数据,有些对不上。还想着你在西市随便过来一趟。”
“那要我回来吗?但现在已经没班车了。”
“这样吧,我来接你吧。现在不堵车了,走高速也才一个多小时。”
简宁暗自吃了一惊,她是知道何继这种人一忙起来是不分白天黑夜的,通宵写报告的事也是常有,自然不敢提议说自己明天回来的事,也只要应下了,发了一个地址给何继,只等着何继来接她回西市加班。
“谁呀?宁宁。”
“哦,没事,妈,我有点事没弄完,要赶回去。”
“现在?都这么晚了,多不安全。”
“没办法,领导等着要。”
“哎,你看你这来来回回的多麻烦,跟你说了不用每周都回来,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非要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平时周末多陪陪小杜,算了,你这孩子就是拧得很,说了多少次也不听。”
“好了,我知道了,妈。要不我先给你洗脚吧,你早点躺床上去,坐客厅太冷了。”简宁拿出洗脚盆,插上电放上热水,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轻车熟路地给她妈洗脚。
老太太平时话很少,这几天身体愈加不好之后就更少唠叨了,今天看着女儿一身疲态还要大晚上赶回西市加班,心里那些陈年往事夹杂着心酸就这么涌了上来,也不说什么,眼泪就扑扑地往下掉。
“妈,你怎么了?水太烫了?”简宁刚一抬头就被她妈的眼泪吓了一跳。
“宁宁啊,妈耽误你了啊。”老太太是个内敛的性子,憋不住了才嚎了一句。
“妈,你说什么呢?”
“当年你成绩那么好,明明可以考到北京上海的,你倒瞒着我就把志愿填了考了个西市大学,你以为当妈的不知道么?后来眼见着可以保送研究生,你也不去念;这几年你就守着我这老太婆,工作也不上不下,好不容易结个婚,你心思也不在人家身上。你以为我都不知道么?我知道你心思重,有什么也不愿跟我说,成天地在我面前报喜不报忧,可是孩子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苦么?”
简宁不是个轻易就能释放情绪的人,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也可能是在自己母亲面前也不需要再隐忍,不需要再演戏,眼睛看着看着就红了,她有多久没有流眼泪了?差点就快忘了这种苦涩的滋味,可是能流出来的苦都抵不过心里的万分之一。
“当年是我不好,非要让你结婚。我这也是好心啊,总想着能找个人照顾你,可你看看,你现在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这眼见就要大过年的,还是你一个人孤单单地跑回来,受了什么委屈你也不说,可婚姻不是这样的啊,孩子。”老太太把憋在心底许久的话今儿都倒了出来,“宁宁,妈再也不逼你了。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要是觉得一个人过着好,那你就离婚吧,你这样委曲求全的样子,妈实在是于心有愧啊!”
“妈,你说哪儿去了。我跟杜益民还没到你说的那个份儿上。”
“那到了哪儿份上?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人他妈都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
“他妈说什么了?”简宁一惊,她跟婆婆的关系的确很恶劣,但她没想到杜益民他妈居然发难到了她妈这里来。
老太太摇了摇头,那些含沙射影尖酸刻薄的话也没什么好说,说出来只会让自己的女儿难受,前两天亲家母给她打了个电话,明面上是问候她的身体,可是说来说去还是说自己的女儿心里只有她这个亲妈没有老公,要不然这么会结婚这么久了都没有孩子?甚至还很隐晦地说要不让简宁去做个妇科检查,是不是自己身体有问题,当然他妈的话不是这么好听罢了。
“我看着你们这日子也是过不到头的,还不如不生小孩。要是当年早知道你爸会出事,我也不愿意把你生出来受这档子罪。”
“妈,你在说什么呀?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挂在嘴上。现在过得又差到哪里了?”
两母女一个流着泪,一个眼圈都憋红了,气氛哀伤又凝重,好像时光又回到了十多年前,一个晴天霹雳,就毁掉了一个家。那个时候她妈天天哭,一年有三个月的时间是在医院里,那个时候她夜夜难寐,半夜惊醒就是她爸吊死在家的场景。
何继在楼下看见简宁出来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不禁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简宁情绪还没有平复,只得硬打起精神强笑道,“没什么。走吧。”
何继这时有点后悔了,为着自己那点私心,突然把简宁叫回西市,原本以为可以创造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可是看着简宁的样子,突然就有点心疼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我一个人回去算了,你好好在家陪陪你母亲。”
简宁吃了一惊,“不用,不用,本来就因为我工作没做好让你加班,还要麻烦你来接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开车吧,早点回去还可以早点完工。”
何继看了眼简宁的神色很是坚决,当下只要硬着头皮继续把车开往西市。
一路上,两个人的话都很少,简宁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何继一路上倒想了很多。他想起自己刚到所里的时候,第一次开会就注意到这个女人。其实严格上来讲,所谓一见倾心的故事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因为在他的人生字典里,理性的词汇远远多过于这些太过罗曼蒂克和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眼前一亮。
当时简宁坐在会议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一头利落的短发不仅没有削弱她身上的女性气质,反而让人觉得清爽,坐在那装着很认真听的样子,手上一直转着那支签字笔,他的视线一直被那旋转的笔说牵引,当下还以为是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都说会计的工作枯燥乏味,男的当牲口用,女的当男人用。但简宁算是何继见过的这个圈子里的异类,说话永远都是那么慢条斯理,既不会像某些浮躁的年轻人噼里啪啦地就报上一串数据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功力,又不会像太过油滑的做财务,耍着一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她做事很干净利落,让人挑不出错来,但是奇怪的却是与她的资历与能力不符的是,她还只是个审计助理。
曾经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过主任原因,这才渐渐了解到了简宁的家庭情况。原来,她已经结婚了。他知道她每个星期都会回滨江市看母亲,他还知道她每天都自己上下班,他从未在单位组织的任何活动里见过她的那位丈夫,他甚至知道她从来不接外地的单子,宁愿在所里早九晚五做点打杂的工作,他知道的越多,那点心思就越明显,那股“她值得更好的人”的愿望就更强烈。
一开始,他是坚信细水长流的,这种事急不来,尤其对象还是简宁,但霍别然那天的暗示太过明显,他这才明白,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他以为以自己的资历配简宁绰绰有余,可是霍别然,呵,他真的没想到原来简宁居然跟霍别然还有纠葛。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可以当简宁那位丈夫不存在,可是他却不能忽视霍别然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同样都是男人,当然明白那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简宁,我听说你妈妈身体不是很好?”
简宁转过头,把视线从窗外移了进来,看了眼何继的侧面,轻轻点了点头,“嗯,都是些老年病,只是这几天天气比较冷,咳嗽得比往常厉害。”
“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下周吧,下周如果放假我就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到时候叫上我吧,有个人搭把手也方便一些。”
“不用不用,哪能麻烦你?”
“我都麻烦你从滨江赶回来了,这有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都同事那么久了,何必那么见外。”
简宁也不想跟他在言语上争辩,心眼下周就过年放假了,你也不过只是随口一说,哪还能当真?
“审计报告要赶着下周一出吗?”简宁岔开了话题。
“嗯,尽快吧,如果今明两天加班的话应该可以,最好能在年前赶出来,”何继这才想到正事,“那些资料都在你电脑里吧?”
“嗯,都在,但如果要核查数据的话,还是只有去霍氏,档案都锁在保险柜里的。”
“这倒不用,带上笔记本就行了。你介意直接去我家吗?我所有东西都在书房的。”
简宁顿了一下,但做这行就是这样,在酒店房间蹲着趴着躺着就是一夜,做起事来哪还介意什么男女,“没问题。如果不打扰的话。”
“打扰什么?就我一个人住。”何继刚说完就发现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连忙又补了一句,“如果去办公室也行,不过我要先回家拿电脑。”
“不用了,依你方便吧。这样来回一趟也浪费时间。”
何继当下也不好继续说什么,省得越说越错,只是到了自己家楼下超市还是买了很多吃的,说是当宵夜。
“进来吧,拖鞋放在鞋柜里的。”他两只手提着东西,侧了侧身子示意简宁先进来。
简宁换了鞋,头也没抬就问了句,“书房在哪儿?”
“先等会吧,吃点东西,你喝什么?”
简宁这才回想起来从何继给她打电话到接到她回西市,估计他还没吃晚饭呢,顿时心里有点内疚,接过了塑料袋,“冰箱里还有吃的吗?要不我给你随便做点吧?”
何继有点受宠若惊了,当即就带着简宁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些速冻食品,平时我很少在家开火的。”
简宁大略看了看,“饺子?方便面?汤圆?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简宁恰好看见旁边垃圾桶里扔的都是方便面和速冻水饺的袋子,想必何继这几天吃的都是这些,心下有点不忍,“家里有米吗?我看着还有点番茄和黄瓜,给你熬点粥吧?老是吃这些也不健康。”
“好,好,好,这还有刚买的火腿。”何继求之不得。像他这样的单身男士哪里还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啊,心里高兴得平时憋着死死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了。
“好了,你快去忙吧,我很快就做好了。你要核对的数据都在我电脑里,开机密码是1981JN,文件夹在D盘,你打开就可以看到。”简宁洗了手就开始弄饭。
何继站在厨房外面看了几分钟,突然被这样的画面感动得幸福得无以复加,这就是他要的生活啊!
简宁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转头一看,何继还站在厨房门口,“还有事?”
“哦,没,没,那我先进去做事了。”
简宁从十六岁就开始操持家务,做起这些事情来简直驾轻就熟,熬了一锅粥,煎了火腿,弄了个番茄炒蛋,拌了个黄瓜,因陋就简做了几样就饭小菜,她有一段时间胃出血,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即使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打发了。她也知道做这行的,多多少少胃都有点毛病,深更半夜再吃那些速冻的东西,不仅吃得不好,也不太健康。其实在霍别然挑衅的那句话之前,她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何继对她有好感的,她这些年活得很自闭,自古埋着头看眼下的路,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这些,可是即使有好感又怎样呢,说到底也是于己无关的事情。她做这些事倒不是所谓的献殷勤,作为一个助理,做的就是这些打杂的事情。在他们所里,多的很级别低的同事还不是大清早去酒店给领导送干洗好的西装之类的。她因为耽搁了何继工作的时间,帮他弄点吃的倒也是无可厚非。
何继坐在书房里,心思早就没在工作上了,厨房里传来阵阵米香,还有食物的香味,一时间那种充斥着人间烟火的幸福感让他看着EXCEL里的那些数据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星星儿。他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可是留学那几年所谓的感情生活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解决彼此的生理需求来得确切些。平时忙着写论文上课,周末的时候约会,吃饭,看电影,去酒店。回国之后,他也很想稳定下来,但是多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露水姻缘。不是他不想稳定,而是没有找到那个能让他稳定下来的人。现在他想的那个人就在厨房里给他做饭做菜,就好像无数次梦见的场景突然成了真,让他有种幸福的眩晕感。
“饭好了,先吃了再继续弄吧。”简宁轻敲了一下书房的门。
何继喝了口还冒着热气的白粥,差点烫到舌头,呼呼几口就喝完了一碗。简宁看着他吃得那么狠,估计着他肯定是饿狠了,殊不知饿只是原因之一。有些时候太过理性的人一旦感性起来,真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你太夸张了吧?”
“简宁,我说真的。”
简宁倒没当真,心里想的却是谁要一天三顿吃的都是方便面,那随便吃点什么都是美味佳肴。
“你先吃着,我去把之前的数据弄了。”简宁看着他吃得正香,她端了一杯刚泡好的咖啡径直去了书房。
何继满心满眼被浓浓柔情占满还没来得及抒发,简宁就去了书房,他也不好拉着人坐在那陪着他吃,一腔浓情化作饭量,喝了整整四碗粥才算见饱。
简宁正敲着键盘,帮何继做进一步的数据分析,电话响了,一串陌生号码,她顺势接了起来,“喂?哪位?”
“你下楼,我有话跟你说。”霍别然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简宁一惊,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懵了,“下楼?你在我家楼下?”
霍别然听出了简宁的诧异,迟疑地问了一句,“你没回滨江?”
“回了,但我现在不在。”
“你回西市了?”
“嗯。”
何继正好吃完饭走进来,看着简宁接电话神色有点不自然,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你老公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因为是深夜,霍别然那边也很静,静到他刚好把何继的这句话听到,“你跟何继在一起?”这已经不是疑问句了。
“恩,有事吗?”还没等简宁说完,电话那端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霍别然挂了电话,狠狠地用脚踹了一下花台,觉得自己深更半夜从西市赶到滨江市的举动真得是傻透了。
简宁放下电话,“骚扰电话,不用管他。”然后又把视线重新对准了电脑屏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间或有一两句讨论,何继很享受这样的静瑟,这跟自己独自一个人在书房里加班的感受截然不同,虽然做的事情一样,但是感觉却不同,就好像你知道有一个人,她就在身边,不管你做什么都比平时来得更有劲儿些。
其实简宁很不习惯深夜加班,她每天的作息都很规律,因为早晨起得早,所以晚上11点就会准时上床睡觉,她甚至很少把工作带回家,今天如果不是何继突然说要赶着要数据,她是绝对不会同意深夜加班的。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那个时候她可以为了考证书通宵达旦地看书,然后白天照样去公司实习上班,她还可以整夜整夜的不睡,喝酒,发呆,抽疯,然后第二天一早醒来又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可是现在,她终究还是抵不过自然的规律,时针一过了十二点,她只觉得疲惫不堪,眼皮越来越重,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都是双影儿了,但是因为是在别人家,再加上何继好像越做越兴奋,一点想要歇息的意思也没有,她只得强打起精神继续做,就连打哈欠都强忍着。
等到何继做完了审计报告的其中一个部分,正准备起来重新倒杯咖啡,才发现简宁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顿住了,站在那,就那么看着她的睡颜,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其实她真的已经不年轻了,白天还好,但现在即使是闭着眼睛,都看得见眼眶下面有着一圈浅浅的阴影,皱着眉头,好像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头枕在胳膊上,有几丝头发落在了电脑键盘上,就这样散开,这样看上去竟显得有些俏皮。他以为这样的形容词是不应该用在简宁身上的,她的气质很干净,有种内敛到低调的那种贵气,这种贵气更像是先天不愁富贵的人才会有的那种气场,不像他,后天再怎么努力,外界如何夸赞他是钻石王老五商界精英,他都很清楚地明白自己骨子里那股迫切想要成功的野心和欲望是无法拥有这种宠辱不惊的气质的,至少不是现在。其实贵气两个字用在他所了解的简宁身上也有一种违和感,虽然他长期跟数字打交道,但是看人看事却有种异于常人的敏锐和精准。他见过跟简宁类似出身的女孩,却是温婉有余,大气不足,也见过所谓的富家千金,豪门丽人,足够凛冽,但却太过耀眼。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可是简宁却不同,她真真担得起那个“瑷”字,不在乎被蒙尘,甘于平庸,乐于流俗,却又隐隐泛着光泽,对于何继而言,这更像是一次“捡漏儿”,因为大多数人不懂得她的好,所以这份欣赏更加来得珍贵和窃喜。
他珍惜这样的时光,像是一壶好茶,总要在三泡之后才能觉出真味。前味是苦的,渐渐才能品出甘,真正的好茶余味的那股悠长已不是简单的五味所能形容。是人生,是苦旅,也是天赐,更是挑战。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拿来一床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做完了这些又觉得不满,生怕她一夜醒来腰酸背疼,但叫醒了她,这静瑟的梦就会醒来。她会果断地离开,或者选择继续工作,前者是他不愿的,后者他又不忍。就这么吧,能多看一秒就算一秒,哪怕一个睡着,一个醒着,但至少此刻是在一起的。
简宁睡醒的时候,天已经略微有点发亮了,她动了动枕得麻木的胳膊,睁开眼一看时间居然就已经六点了,她有点心慌,转头去看何继,发现那桌上已经没人了。电脑已经关了,就连书桌上乱七八糟的资料都收拾好了。她猛地站起身,才发现两条腿因为坐着的缘故都麻了,坐在那静静地等着那阵又痛又麻的感觉过去,直到双腿感觉正常了,她关上电脑走出书房,发现厨房里还亮着灯。
何继走出来,一脸自然,“醒了?洗手间在楼上。柜子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
她有点尴尬,匆匆走上楼去洗漱。
等到她收拾好下楼,何继已经把早餐做好了,虽然是很简单的烤土司和牛奶。
“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没关系,我也刚刚做完。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把你电脑里那份资料拿过来用了,电脑也帮你关了。”
“你都弄完了?一个晚上?”简宁有点吃惊。
“恩,都差不多了,只需要再完善几个数据,不过都很简单,周一就可以交货了。”何继虽然说的低调但是不可否认,他其实很享受简宁语气里的惊讶所表达出来的对他工作能力的肯定。
“真了不起。”简宁喝了口牛奶,真佩服这些彻夜没睡还这么神采奕奕的人,为什么同样是熬了一个通宵,她只觉得头痛欲裂,神形俱灭,别人却压根什么事儿都没的,立马跑个五千米都没问题?
何继哪里知道简宁这句“了不起”是啥意思,他当下只觉得虚荣心快要爆棚,更加觉得自己通宵赶出的那份报告简直是完美。
“你先去休息吧,我回去了。”简宁没什么胃口,喝完了一杯牛奶觉得那么难受了,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一夜没睡,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都麻烦你一夜了。”何继有点语带双关的意思,语气就稍微带出了那么点暧昧。
简宁本来就没休息好,也懒得跟他打机锋,打开门就准备自己走了,“真的不用,你好好休息吧,周一见。”
何继看她跑得被兔子还快,好像背后有人在追似的,也不好意思太坚持,好像刚才有点操之过急了?
简宁打了车,刚走到小区门口,对面停着的那辆香槟色奔驰的车门就开了。
霍别然穿着一身皱得不行的西装,样子憔悴又狼狈,径直朝她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就往自己的车走去。
“你干什么?放手!”简宁吓了一跳,但从胳膊处传来的痛感告诉她此时的霍别然情绪非常不对劲。不对劲到他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挣扎。
她被推进副驾驶,他转身上车落锁,这才看着她,视线像是要吃人似的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简宁一进来就被呛人的烟味弄得快要窒息,这人到底抽了多少烟?车里都快要燃起来了。干裂的嘴皮,充满了血丝的眼睛,还有那要吃人的眼神,简宁揉了揉刚才被拉痛的胳膊,一声不响地回应着他的对视。
“去哪儿了?”霍别然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很快他又补了一句,“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关我什么事,我只问你,这一夜你去哪儿了。”
这几年霍别然商海沉浮,正所谓居其位养其气,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更何况他整夜未眠,一晚上就守着这小区大门,心里山洪海啸,如今车厢里更是气压低得吓死人,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抓奸吗?你有什么资格?”只是凡事总有例外,霍别然可以对着任何人狠戾,但是简宁例外。她从来就不吃他那一套,不管他变得再成熟稳重,再成功都是枉然。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句,就让他聚集了一个晚上的怒火变得无的放矢。
“我有话跟你说。”他清了清嗓子,却发现昨天晚上准备的那一番话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就已经全然派不上用场。
“我不认为我跟你还有什么话说。”简宁很快就接了一句,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开门,我要回家。”
“你老是这样,我会以为你对我有点什么。”霍别然憋了一晚上的火气,他一对上简宁就全然无招,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岁月,怀揣着善意,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全都是挑衅。口气里的痞子劲儿遮都遮不住,男人也怕受伤,所以总是慌张地披上伪装。
简宁看着他,不怒反笑,又一本正经地问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慎重,“霍别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我们就只是同学,老乡。如果说你非要说我们之间有点什么,也不过只是五年前你把我强奸了,你还指望我对你有点什么?要我告你吗?这才过了五年,应该还没过诉讼时限。”
霍别然浑身的力气都丧失了,带着点不可置信看着简宁,这一句话足以把他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他颓然地倒在椅背上,手按下了开锁键,“你走吧。”
简宁像躲避瘟疫一样地下了车,霍别然看着她飞快逃离的背影,眼前一片模糊。他所求的不过只是爱人的资格,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
简宁刚走出霍别然的视线,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那把利刃刺伤了对方的同时,也让自己鲜血淋淋。原来自己心里的怨毒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刻得多。她自以为的心静如水,她自以为的不悲不喜,在见到了霍别然之后统统土崩瓦解。她只能筑起高高的城墙,竖起锋利的倒刺,只是因为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