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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从良惊了一下,像是突然才悟出来,“您的意思是,天儿要变?”
心知他听入了耳,真以为那两个水火不容的男人是故交,老皇帝还一心要立赵樽为储,才故意传播童谣替他铺路,夏初七浅笑一下,顺着竿子继续往上爬,“范大人是个明白人,您现在要替殿下做事,往后殿下上了位,还能短了您的好处?”
“是是是!楚太医说得极是。可这……范某区区一个县令,能有什么作为?”
盖住茶盏,夏初七神色严肃了不少,“立长立嫡那是祖制,上头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单单一个童谣哪里够?范大人何不再添上一把火,为殿下能顺应天命,得到民心,下一番工夫?”
“天命?民心?”默念一下,范从良迟疑,“下官省得,只是……”
夏初七打了个哈哈,又低头小声与他耳语了几句,范从良目光一凝,点了点头,“请楚太医替下官转达,感谢殿下的提携之恩,下官必当尽全力辅佐殿下。”
“哈哈,放心放心。那就先这样?楚某这便回了殿下,静候您的佳音了?”
点拨了一通范从良,夏初七不再耽搁。当然,作为一个“奸医”,好处是少不得的。只不过,这一回她学聪明了,银子要得不多,但宰大白鹅却更狠——她要了范从良二十两零花,额外又诓了他一块成色极好的黄金观音牌。
有钱不会花,那是大傻瓜。
怀揣着可以买两个媳妇儿那么多的银子和一块不知价值几何的黄金观音牌,夏初七没有走出清岗县城就拐了道,直奔城东那家据说只有土豪劣绅才能光顾的裁缝铺。
想到赵贱人诓人银子那丧心病狂得令人发指的手段,她对自个儿的决定,深以为然。
拣一下素云纱,挑一下妆花绢,在裁缝铺老板娘冒着绿光的盯视下,她最后选了一匹没有花色的白棉布,说出了进门儿来最为重要的买卖——做几套内衣裤。
这个时代的女子,内衣称为“主腰”,就像一件背心。而内裤这玩意儿却是没有的,亵裤都是有钱人家才穿的玩意儿,据说“纨绔子弟”这个词儿便是这么来的。但是,就她现在身上穿的,对于一个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来说,实在不利于长远发展。尤其在被赵樽几次三番嫌弃之后,她更是立志要打造出一见倾城的完美胸型来,那自然少不得这东西。而内裤么,在生活中的必要性更是不必多说。
另外,她来了这些日子,还没有来过“那事儿”,也不知道夏草这年纪,究竟来过初潮了没有,但她觉得应当先备着,以便不时之需,于是又告诉老板娘,为她做几条最为时尚的月事带。
她说得眉飞色舞,那老板娘的眼色越发怪异了。
懂不懂尚且不说,就这些贴身之物,哪户人家的姑娘不是自个儿动手做?他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哥儿,却来做女子的物事,多骇人听闻啦?
“小哥儿,您这是要做什么?”
夏初七估摸着她不明白,索性找了纸来画了内衣裤的图样,又细细向她解释了一遍,老板娘才看在银子的份上,点头说能做出来。可瞧她的眼神儿却也不太友好,明明白白就写了俩字儿——下流。
干笑了两声,夏初七也不做辩解,与老板娘约好取衣物的时日,便大剌剌出了裁缝铺,去了只有一街之隔的回春堂。
当然,她不是来叙旧的。她身上那些必要的瓶瓶罐罐都需要补充药材了。还有,为了打造“婴儿般柔嫩的肌肤,牛奶般丝滑的感受,对男人百分之百杀伤力的美好,无一丝瑕疵的温软”,她觉得必须为自个儿的颜面打点一下。
回春堂又招了一个伙计,小伙子长得淳厚老实,看老顾头的意思,很是看重,不过顾阿娇对他却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远不如看见夏初七过来了那么欢喜。
“你爹给你找的如意郎啊?”夏初七把拟好的方子递与她,打趣儿道。
顾阿娇没有否认,可唇红齿白俊秀多情眼界又高的顾家小姐,又哪能看中她爹替她相中的这个半天打不出一个屁字儿的老实疙瘩?
“我爹喜欢,说他能入赘到咱家,可我不喜欢。”
夏初七不便多说,只安慰她要顺应心态。好高骛远有啥用呢?世间之事从无公平可言,越是在乎一件东西,越是没了自身价值。她越不在乎那老实疙瘩,人家兴许反倒能待她好,那也是一桩美满姻缘不是?
顾阿娇眉心蹙成一团,回避着话题,“蛇床子、菟丝子、五味子……楚七,这是啥方子?”
“这个么?”夏初七坏坏一笑,见没人看过来,低低说,“这可是极好的东西,有了它啊,等我死的那一天,大姑娘小媳妇儿们都会为了我的离开而伤心绝望。”
“有这么神奇!是啥?”顾阿娇睁大了一双小鹿似的眼儿。
夏初七闷笑,“温肾壮阳,久战不衰的是啥,嗯?”
“你……没正经!”顾阿娇还是个大姑娘,哪里受得住这个?那粉嫩的脸上立马浮出一抹娇色来,肌肤嫩得啊,夏初七瞧着又是怨又是羡,越发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要让那赵贱人,见到她就欲火焚身,不能自拔,她还不带搭理他。
“楚七,你又要搞什么勾当?”
不再逗她,夏初七只笑,“玩笑玩笑!逗你玩的,还真信了。赶紧的,碾为细末。”
她向来是个开朗的女子,很少会为了什么事玩儿忧郁,出了回春堂替傻子买了一些他喜欢吃的肉食,直到两只手负重困难了,身上的银钱也只剩下了二两,这才舒心的返回了驿站。
月毓远远的瞧见她,扯了下手上的香帕就喊。
“楚七,爷有找。”
“哦。”放下沉重的包袱,夏初七唱了个喏,“月姐姐好。”
做人嘛,偶尔也得装装逼!她心下猜测着为了昨晚的事儿,这位月大姐指定又给她记上了一笔,却还是笑眯眯地将回来时备下的一袋糖饼递过去,又朝她挤了挤眼儿,“月大姐,这是小弟我孝敬您的,等回头我做了养颜的嫩肤露,再送上一盒。”
月毓原本疏离客套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多谢,你有心了。”
有没有心夏初七不知道,只知道赵樽找她,只怕又是对她的银子上心了。可一想到只剩下二两,她就乐呵得不行,回屋归置好东西,把那黄金观音牌用一根布绳串好挂在脖子上,这才满意的去了玉皇阁。
不想,除了赵樽,元祐那厮也在。
两人不知在谈论什么,夏初七在外间就听到“宁王”两个字儿,郑二宝就尖着嗓子重重一咳,里面两人就止住了话。待她一入屋,元小公爷原本严肃的俊脸也变得风骚了几分,意味儿实在悠长。
“十九叔,您相好来了。”
夏初七冲他怪生生一笑,又望向赵樽:“爷,你找我有事?”
“做什么去了?”赵樽凉凉发问。
瞄了元祐一眼,她抿唇,“你懂的。”
这意有所指的话,笑得元祐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子去了,“天禄,瞧你家这小奴儿多知情识趣儿啊?怪不得你大半夜的不歇着,还去荒郊野外蹓马……”
他说得肉麻,夏初七听得汗毛直竖,赵樽却只冷喝。
“身子又作痒了?还不去办你的差?”
元祐挤眉弄眼的看了看他,也不生气,只长身而起,哈哈一笑,“表妹,和一块大木头玩,能得多大的乐趣儿?有空找表哥,你懂的。”
“你懂的”三个字,他可谓活学活用,却换来一声更冷的咆哮。
“滚!”
元小公爷立马装了怂,悲壮的阵亡了。
等他一退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心知这腹黑主儿的强大侦察能力,夏初七也没有啰嗦,把在县衙里头与范从良的对话一五一十的禀报了,除了隐去裁缝铺和回春堂,半点儿出入都无。
赵樽点了点头,目光却染上了凉意,“银子都花光了?”
偷偷搓了一下手指头,夏初七心里十分得意,面上却乖顺,“嗯,买了一些东西。”
“都买什么了,说与爷听听。”
夏初七一愣,使劲儿摇了摇头,“嘿嘿,这个不好说。”
冷飕飕的瞄她一眼,赵樽坐在那雕花大椅上,不经意的挪开案几上的砚台,将压在下头那一张陈景先前送过来,因有元祐在场他还未细看的纸笺,淡淡问:“这便是你买的东西?”
夏初七垂着双手,伸出半个脑袋一瞧。
哎呀妈,那跟踪她的家伙可真够尽责的啊?连这种玩意儿都给翻出来禀报了上去,说“事无巨细”都委屈他了。怎么回?看着赵樽盯着那纸笺时气度高冷的样子,她不由得升起几分捉弄的心思,顺着嘴儿便回。
“实不相瞒,爷,这是楚七新研制的武器……”
“武器?”他冷眼一抬。
放低了姿态,夏初七说得中规中矩,真挚严肃朴拙又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