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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张皇后气色好了,赵梓月脸上也有了红润。去坤宁宫时,她也总会“恰好遇见”赵绵泽,那厮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与她说几句话。不过与那一天在园子里的失态不同,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斯文有礼的皇孙。
夏初七知道,朝中局势越发明朗了,赵绵泽继储位的传言越来越多,可他时不时出现在坤宁宫,就连张皇后都觉得不对劲了。她这个孙儿向来有孝心,可也从没有来得这般勤快的时候。终于有一天,在夏初七走后,张皇后独独留下了赵绵泽。
“孙儿啊,你可是瞧上老十九家的了?”
姜还是老的辣,可赵绵泽哪里肯承认?
“孙儿就是惦念皇祖母,要是皇祖母嫌弃孙儿,那孙儿往后不来便是。”
张皇后还能说什么?一叹之后,只是劝慰,“孙儿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旁的姑娘你看上谁都好,偏生老十九家的,你碰不得,记好了?”
一句“老十九家的”伤了赵绵泽的心。有那么一瞬,他很想告诉张皇后,那个女人不是十九皇叔家的,应该是他家里的才对。可他知道不能,至少……目前不能。
他其实也不想天天来坤宁宫,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活了二十一年,他从来没有为了任何人这般动过心。不必做什么,只是看着她做事,看着她笑逐颜开的为张皇后施针,看着她蹙着眉头开方子,看着她身为郡主却不拘小节的与宫女们打打闹闹,看着她不要脸的诓人银子时的小得意,看着她的眼神从自己脸上掠过去,却从来不肯多停留一下,他就觉得自己是着魔了。
每一个夜里,他闭上眼睛都是她,她的笑,她的脸,她的腰,她邪恶的小眼神儿……一切的一切,都刺挠着他,刺挠得他身子火热,厌恶她,却又如饥似渴的想念她。
他想要她,可他必须等。
赵绵泽的思想变化,夏初七自然不会知道。她只知道那人突然就乖顺了。这些日子她忙得很,腾不出手来收拾他,只要他不来找麻烦,她也愿意等一个好的时机。
她忙着与赵樽火热火热的谈恋爱,忙着看她大婚时的礼服与陪奁,忙着四处托人打听李邈的消息,忙着琢磨为赵梓月滑治的方子。
赵梓月那个事,她其实有些头痛。
在这个时代,没有“清宫手术”的便利,赵梓月又一直昏迷,吃药滑胎,很容易导致流产不全,影响她的康复。偏生这个胎又不得不落。
犹豫中,就到了洪泰二十五年的三月二十五。
计算好日子,夏初七心知不能再等。这天一大早,她就入了宫,拿了自己拣好的药给赵梓月的贴身宫女青藤,让她先把药熬了,准备一些洗漱用的温水,又给赵梓月喂了一些流食,做好了滑胎的准备。
为免这事传出去,知道此事的仅仅只有少数几个人。
云月阁里人不多,可人人都很紧张。就连夏初七许久未见的洪泰帝也亲自驾临。见到夏初七的第一句话,他就是问:“会有危险吗?”
夏初七心里暗叹。
大的危险是没有的,小的危险么……怎么可能不损伤身体?
她没有照实回答,毕竟皇帝一担心,她就又得忧心了。于是,她撒了一个谎,同时也圆了一个谎。她记得当初在天牢的时候,赵樽让梅子带来的饭里有改变经脉的药物,那时候她就猜测他在皇帝面前撒谎说她怀孕了。如今身份曝光,瞒不了皇帝,她只能顺着说下去。
“陛下请放心,我亲自试过的,你看我不好好的吗?”
洪泰帝微微眯眼,审视片刻,语气沉沉。
“救了朕的女儿,朕算你大功一件。”
夏初七很想说,他老人家的大功,常人消受不起。可她到底还是憋了回去,自古帝王如虎,皇帝的威严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触碰的,她夏初七穿越的时候没有在阎王殿里镀过“免死身”,不敢胡说八道。
“多谢陛下。”
老皇帝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等着,夏初七立在边上,也在静静地等着。没多一会,青藤端着熬好的滑胎药上来了,夏初七吩咐她先端过去,又看了一眼神思恍惚的老皇帝。
“陛下,这药性温和,估计得等上一些时辰。不如,您先回去等消息?”
“不必,朕就在这里等。”
意外于这样一个冷血帝王还有这般柔情,夏初七眉头不经意地挑了挑,低头道,“那我去准备了。”
梓月公主喜欢熏香,因此她的寝殿内,周年四季都有熏香的味儿。夏初七慢吞吞地走进去,觉得今儿的熏香嗅着,人的心情特别沉重。看着赵梓月白惨惨的一张小脸,她捋好袖管,让青藤把赵梓月的身子扶了起来。
“梓月……”
夏初七喊了一声,又去揉她的脸。
“为了不让你疼,我先给你扎几针。”
说罢她侧头看青藤,“把公主扶稳,背向着我。”
“是。”青藤眼圈儿通红,一双手都在发抖。
夏初七心里也不平静,她没有杀过人,更没有残害过小生命,想到已然离世的二鬼,想到赵梓月肚子里那个还没有成形的小东西,捻起银针旋入赵梓月的脊背……
“公主……公主……”青藤看到那银针入体,声音直发抖,“公主你快醒醒啊,你醒过来奴婢给你做好吃的,奴婢再也不会逼着您念书了,公主……”
听着青藤聒噪的声音,夏初七专注着手上的银针。突地,那纤细的脊背微微一颤,夏初七以为自己眼花了。手一顿,听见青藤惊喜的大叫,“郡主郡主,公主她好像在动,真的是公主在动……”
夏初七迅速抽回银针,把赵梓月平放在床上。
“梓月,梓月……你醒了就睁开眼。”
喊了良久没有反应,她又俯身拍拍她的脸。那张小脸儿瘦削得不行,尖尖的下巴上,没有一丝肉感,触之只觉得满手冰凉。
“梓月,你不肯醒吗?再不醒来,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就没了。”
重复了几次,赵梓月似是有了意识,一双虚眯的眼睛慢悠悠的睁开了。看看夏初七,看看青藤,她的目光飘浮不定,声音虚弱不堪。
“驸马……你,你说什么……什么小宝宝?”
“梓月……”
夏初七的声音有些哽咽。此时,活生生的赵梓月就在面前,会说话,会喊人,会皱眉,会眨眼,激动得她心里的欢喜从胸口绵延到大脑,竟不知所措。吸了吸鼻子,她吩咐青藤赶紧去禀报陛下,又躬身下去,握紧了赵梓月的手,语无伦次。
“醒了就好,梓月,醒了就好。”
“驸马你……?”赵梓月先前只捕捉到她的声音,现在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待彻底看清的时候,她这才觉得不对劲,“你,你怎生穿成,穿成这样一个张冠李戴的样子?”
她还是乱用成语的赵梓月。
夏初七又想哭又想笑,又有些哑然。坐在床沿上,她伸手摸了摸赵梓月的脸,“梓月,这件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你现在身子虚,要少说话,等你好起来,我再慢慢告诉你,好吗?”
赵梓月被她的手摸到脸,面颊微微一红。紧接着,眼圈儿也红了,“驸马,你……也是一个姑娘?怪不得我十九哥……他……喜欢你。”
捉住她的手,夏初七点了点头,“是,梓月,我骗了你。”
赵梓月沉默了好久,低哑着嗓子,“哎,你总是骗我的。”
夏初七涩意地一哂,“往后我不会再骗你了。”
双目无光的看着她,赵梓月突地蹙了蹙眉头,“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小宝宝?”
夏初七微微抿了抿唇,思量片刻才正色道:“梓月,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但是……二鬼他没了,你年纪还小,往后还得嫁人,这个小宝宝,你现在不能要他,我正准备为你落胎,咱们坚强一点,好吗?”
“落胎?”赵梓月唇角抽了一下,迟疑了好久,方才讷讷的问:“驸马你确定,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夏初七点头,“是。”
她像是不放心,又问:“真的?”
夏初七再次点头,“真的。”
赵梓月没有再问,那一瞬,她面上的神色十分复杂,从惊疑,到紧张,到害怕,再到坚定,一个个变化着,最终啜泣着开口,“我不要落胎……驸马,我要把小宝宝生下来。”
什么?夏初七微微一愕。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实事是,赵梓月真那么说了。
看来赵樽这个妹妹不仅会胡乱用成语,思想也另类。换了时下的正常女子,不得哭着喊着不要孩子么?她却倒好,回答得就像在做梦一般,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她,意志非常坚定,一定要把小宝宝生下来。
夏初七还未及劝说,门口便掠入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人还没有到,他声音都颤了起来,“女儿,你可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