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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青玄把玩着手上瓷瓶,看着她渐渐消失在月下的纤细背影,又把瓷瓶凑到鼻端闻了闻,方才优雅地将它纳入怀里,故意刺激某人的笑了一声,“还是楚七对我好。”
“本王都不知道,东方大人穷得连伤药都用不起了?”
“策略!”无视赵樽冷冷的讽刺,东方青玄笑得无害,语气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我不过不擦药而已,又哪有殿下精明?明知我上山来了,还玩得一手好亲热。天禄,我得重新审视你了,都说男人心里有了女人,就会变得幼稚,往常我也是不信的。如今看见你,我信了。”
东方大都督忽略了自己“不擦药的幼稚”,指责起赵樽的“幼稚”来,脸不红心不跳。不过赵樽什么人?杀人都不见血,损人更是不留情面。
他冷冷道:“本王可以与她亲热,你可以吗?”
“呵”一声,东方青玄眸子微暗,慢悠悠地笑道:“晋王殿下艳福不浅,青玄自叹弗如,只如今传闻你与北狄公主有染,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赵樽冷笑,“不劳东方大人费心。”
东方青玄似笑非笑,“到底曾经是兄弟,关心一下。”
赵樽侧过眸子,凉凉看他,“你既然记得,就不要招惹我的女人。”
东方青玄仍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东方青玄——”赵樽拖长声音,余味里全是凉意,“蓟州客栈的人,可与你有关?”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无。”
安静了一会,赵樽没有说话。良久,他突然提起手上的酒坛,大口大口地灌入喉间,直到酒坛见了底,他才冷冷问:“那你是想来为人求情的?”
东方青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摇了摇手上的空酒坛,顾左右而言他地轻笑,“天禄,我们有多少年没喝过酒了?”
“前不久才喝过。”赵樽道,“庆功宴上。”
东方青玄不辩解,只是一笑,“我说单独。”说罢他深深看了赵樽一眼,极为隐晦地问了一个与上面的话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天禄,你后悔吗?”
赵樽没有看他,面无表情,挺拔的身影岿然不动。
“人各有命,本王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
东方青玄沉默了片刻,低低道:“如今大晏储位已定,你若再想翻盘已无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北平这边的土地好好经营,其实做藩王也没什么不好。”
“东方大人会不会管得太多?”赵樽冷冷瞄他,停顿一下,把话题绕开了,“蓟州客栈的事,谢了。”
“言重了!碰巧遇见。”
“在东方大人这里,从来没有巧合的事。”
“你说是,那便是吧。”东方青玄笑了,“既然殿下与青玄如此客套,那青玄奉旨监军,也得行使一下监督之权。试问殿下,卢龙塞虽然要紧,为何不乘胜追击,与定安侯一起围堵哈萨尔?”
“事涉军机,本王不必与你言明。”
“青玄是监军,陛下亲赐涉足军机之权。”
赵樽淡淡哼一声,一双黑眸在夜色中极为深邃,“如今我军已追至关外,这些地区在北狄军占领之后,不仅男丁被征用,百姓的粮食也被征用,驿道更被摧毁,朝廷的粮草补给线也受到影响。东方大人不如去打探一下,朝廷有多久没派军粮过来了?试问,本王如何敢贸然推进?”
东方青玄心里微微一惊,“明白了。”
今晚的卢龙塞注定不能成眠。
大战之后,热血未冷。参与卢龙塞破城战的士兵,活下来的都在喝酒吃肉,欢庆胜利。不幸阵亡的将士都被葬在滦水河岸的“士兵冢”。派人挖了一个大坑,埋掉所有的将士,赵樽命人在冢前立了一个石碑,他亲自题写了“卢龙塞战役阵亡将士墓”几个字。
同时,又撰写一副挽联,刻于碑上。题字曰:“赴汤蹈火驰千里而卫家国,马革裹尸遁万骑以砥社稷——洪泰二十五年,赵樽敬上。”
在大晏战士的坟冢边上,北狄军在卢龙塞一役没法带走的尸首,赵樽也都下令集中在了一块,挖坑埋在了另外一边。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赵樽仍是题写一块碑,碑上亲书“卢龙塞战役北狄军将士长眠处”,以便将来战事结束,他们的亲人能找到地方。
说来事情有些滑稽,这些生前杀个你死我活的两军将士,死后却葬在一处,还得继续在滦水河边争论到底是谁夺去了谁的阳寿,是谁刺入了关键的一刀。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牺牲。
军人不问政治,在向大晏阵亡将士烧纸钱的时候,为免北狄军在阴间没钱吃饭没钱泡姑娘,赵樽也命人为北狄军烧了纸钱。胜败是一回事,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他的举动,无人反对,全体大晏将士甚至豪气干云地在北狄人的墓前洒了一碗酒,算是拜祭。
葬了,人去了,也就了了。
不是麻木,只是习惯。
不管是兵卒还是将领,活下来的人很快就都恢复正常。一样哈哈大笑,一样高声庆贺。庆贺之余,将领们都与东方青玄看法一致,纷纷请命继续推入大宁城,血洗哈萨尔,血洗北狄,为弟兄们报仇。
可赵樽却迟迟不下令。
这对于赵樽过往的战争规律来说,是极不正常的。有人私底下猜测,大将军王有了女人,胆子变小了。可猜来猜去,却无人知晓赵樽到底忌惮什么。不过,金卫军治军严明,虽然有人议论,却无人不满。他们跟着赵樽,总是打胜仗,对于将士来说,胜仗就是极好的生命保障,也对他有绝对的信任。
虽然没有进攻大宁,赵樽却以北伐军大将军的名义向朝廷递发了捷报。一方面为参与卢龙塞战役的将士请功。另外一方面也请朝廷下令对饱经战火的战乱地区予以减免赋税的政策,还有勒令该地区乡绅为百姓减租,以便尽快恢复农耕,让老百姓得以喘气。
一道奏折飞往了京师。
赵樽回到宿帐的时候,带回了一身的夜露。
夏初七还没有入睡,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她窝在他的被窝里,拿着他的兵书在看——只不过,兵书的下面压着的是一本“小黄”。
“傻笑什么?”
她看得认真,听见赵樽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把小黄本塞入被子里,拿着兵书扇了扇,笑得像一只狐狸,“你回来啦?”
赵樽瞄她一眼,“不必藏了,本王都瞧见了。”
“呃”一声,夏初七稍稍囧一下,索性大方的拿出来,在他面前翻开,嘴里“啧啧”有声,“我说尊贵的晋王殿下,行军途中,大敌当前,您的身边居然带着这样的书,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某人一个说法吗?”
赵樽淡淡瞄她一眼,自己动手解去披风,脱下身上沉重的将军盔甲,动作雍容高贵,语气淡定从容。从夏初七的角度来形容,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连半分不好意思都无。
“行军打仗,难免枯燥,偶尔调节也是人之常情。这与肚子饿了要吃饭,身子冷了要穿衣,是一个道理。尤其是爷想到阿七的时候,不看这种书,你让爷如何熬得过去?”
“我去!”
若说刚才只是囧,那么现在夏初七就是臊了。
听他这个意思,他是在想她的时候,才想到小黄本?也就是说,小黄本与她夏初七可以产生对等的效果,解决某人不要脸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问题?想想有些怄气,她瞪过去。
“我真该先在营里搜查一下,可藏有女人。”
赵樽眼尾一挑,唇角扬了扬,看上去像是笑了。可仔细一看,他却又没有笑,那表情一本正经,严肃得不行,“爷若要女人,还用藏?”说罢他无视她的“飞刀眼”,就着中衣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拎了一套大晏军普通士兵的衣服,放在床头。
“明日起来,你就穿这个。”
夏初七坐起身来,拎着那套行头看了看,满意地笑了。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的,看来赵十九都给她备好了呢?眼珠子乱转着,她正想道谢,突然皱了皱眉,觉得好像少了一些什么,“喂,你怎的没有为我准备束胸的布带?”
“束胸?”赵樽颇为不解地看着她,“什么东西?”
被他审视的目光瞅得有点不好意思,夏初七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懊恼地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自认为解释得比较清楚了,这才嗤了一声,“没有那个东西,我怎么扮成男人?”
恍然大悟地“哦”一声,赵樽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下,促狭地弯唇,“爷以为,不必了吧?”
“啥意思?”夏初七脸儿通红,“正经点说。”
“爷不够正经?”赵樽语气确实很正,“爷的意思是说,阿七这身子,不必束胸,也瞧不出来。”
夏初七的女性尊严又被打击了,脸上顿时臊红一片,恨得牙根痒痒,气急败坏地抱着手里的衣服一股脑地往他身上砸去,“赵贱人,你又欺负我……老子与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