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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好日子,五月天,晴朗,明媚,湛蓝。
今昭好高兴哦,因为陈清平今天会带着她还有几个伙计去一个古村探访一家八荒界的食肆。所以,朱师傅必定是走不开的,老周说他拉肚子了,老宋说脚趾甲批了,青婀说脚崴了,玉卮说感冒了,鬼王姬鼻炎犯了,老元则是头疼恶心咽喉肿痛,蔓蓝看着理由都被用尽了,尤其老元一下子沾了好几个,心一横,大姨妈来了。
所以,就只能是今昭跟着陈清平去,因为这种事情,房东大人很忙,是没空参与的。
今昭在众人别有深意的眼神中,跟着陈清平,两人单独来到了黄埔村。
按照今昭事先问过广少等人得到的信息,这座黄埔村,据说宋代就颇有规模,是渔船停泊之地,粤人很有经济头脑,到了明代,这里就已经形成了供给渔船,兜售渔获往来的集散之地,清朝闭关锁国之后,这里也是唯一的开放口岸。
时光编珠成链,九州海上贸易的历史,就凝聚在这小小的村子里。
因此这村子,以今昭这种没什么文化底蕴的人来看,也都是十分具有纪念意义的村落。
如果不修这么多的杂七杂八的仿制品不卖这么多的山寨纪念品就好了。
不过今昭想了想著名的西班牙广场啊纳沃纳广场周围那义乌风格的摆摊,也就释然了。
果然这古村,越往里面走越有味道。
真正凝聚了历史的建筑,散发着自带灵魂般的气场,沉默地驻守着来来往往的故事,映着五月的晴天——“哎呀不要照这个角度了啦人家这个角度不美哦”,一声娇嗔,晴天霹雳。
太岁双眼含泪看着一对儿活泼吵闹的情侣,很想找个火把点一点。
“前面就是入口。”陈清平指着一处转角的右侧。
今昭了悟,这转角的右侧是墙,左侧是转弯,正常人都不会冒着撞破脑袋的风险,往右转的。
设计这道门的人,说不定是个哈利波特迷,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什么的。
依旧是那种好像有点从一张保鲜膜里刺破一样的,穿过一个亚空间的感觉。今昭有点吃惊,感情这个地方并不是陈清平房门那种通道,而是亚空间入口。
什么人能和华练姐一样,拥有这种制造亚空间的神技能啊。
喷香的炸物的味道传来,古朴的粤式古宅院落,有食客们压低的轻柔的对话声,有勺子碰到碗碟发出的瓷器的脆响,那种清雅妥帖的气氛,让今昭觉得,自己的确是进入了八荒界的饭馆,因为八荒er们,至少在公共场合用餐,是尽量保持安静,不打扰旁人的——万一旁边那桌坐着的是厉鬼或者千年九尾狐,打扰了搞不好就没命了。
“清油加花椒,炸了蛇肉,快速捞起,做椒盐。”陈清平皱了皱鼻子。
今昭一个踉跄,差点撞上一个食客。
那食客一笑,大力拍在今昭的肩膀:“大妹子,你也来啦!”
今昭一抬头,撞上了金逸笑得特别欢脱的脸。
“椒盐蛇肉在这里可是名菜啊,清平君你的鼻子真可怕。”燕螭抖了抖。
“你早上吃的是加了狸子肉丝儿的花羹。”陈清平面无表情地看着燕螭。
燕螭露出求放过的表情。
“这你都知道?!”今昭也炸了毛。
“不,他领子上沾着一点儿蒜泥酱油。他喜欢把蒜泥酱油汁儿加在蛇羹鱼羹潮汕锅这类偏水鲜的汤粥中。”陈清平对于燕螭这种熟客,还是很了解的。
“……”
“你们快进去吧。这几天有沿海经济论坛,中午来吃的人就多了。”金逸很好心地催促。
今昭和陈清平找了一个靠窗的两人位置坐下,按照八荒界的习俗,这种小私房菜馆通常都是不点菜的,今儿厨子按照时令季节做什么,食客就吃什么。正因为这种特性,才显得什么时候都能吃到各地季节美味的清平馆,以及不管什么时令,食材都永远新鲜的把盏言欢这种自带神技能的饭店格外珍贵。
今天的主菜是椒盐蛇和焖吉祥,主食是白蛇羹,也就是不放什么香菇金蘑果子狸,只有蛇肉和火腿的白米羹。那种,八荒er叫做花羹。
椒盐蛇的基本做法已经被陈清平揭破了,焖吉祥倒是被今昭猜到几分。
八荒界有龙有凤,所以什么龙虎斗啊龙凤斗啊这种菜名,是很犯忌讳的。龙凤呈祥,估计焖吉祥就是蛇肉和鸡肉在一起炖了。
“第一次来吗?”端来两菜一羹的女老板笑吟吟地问。
“嗯。是的。”今昭回答,别说这女老板长得还挺有韵味的,单说这亲切的笑容,就能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了。
她一直信奉,相由心生,只要一笑,就能看出来这个人的本性。
这个女老板年岁不好猜,估计不小了,因为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眼中也是岁月带出的那种了悟的风情,但一笑起来,那些纹路就像是一把小扇子,刷地展开,扇动着睫毛葳蕤,显出主人是个待人真诚,不遗余力的人。
“第一次吃的话,别想什么,想太多,会影响味道。送你们两杯药酒,可以平心养胃的。”老板拍了拍今昭的肩膀,“你们慢慢吃,有什么事儿记得叫我。”
一出口的儿化音,暴露了老板并不是本地人,而是北方人。今昭一想到这个,更觉得那笑容亲切地不得了,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吃吧。”陈清平看了看今昭那副摇头摆尾的模样,垂下了眼睛。
一口白羹先暖暖胃,一道如白棉布一般的轻柔的口感随着已经熬煮成乳浆一样的蛇肉在嘴里弥散。蛇肉之嫩,出乎今昭的预料,煮到这样的火候竟然还没散,果然是这种动物的特性么。
椒盐蛇,肉质劲道,有一种奇妙的滑溜和弹性,外皮儿已经被快油炸的酥脆,一碰就碎了,撒着椒盐在嘴里纷纷坠落。
焖吉祥,五味入骨,把鸡爪和蛇尾炖成了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口感和味道,但鸡爪皮骨伶仃,吃的是鸡皮和筋膜的韧劲儿,蛇尾则有些弹牙肉,但禁不住高汤老火,稍微咀嚼,就已经缴械投降。
“我现在能明白广东人的敢吃了,真的是一种对生活的勇敢啊。只有勇敢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过日子就要过的畅快淋漓!”今昭呷了一口老板送的自制土酒,堆了一脸特别狗腿的笑容,“咱们在广州呆几天?还能再来不?”
陈清平看着今昭,看了很久,看的今昭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鳞片了,才淡淡地开口:“你想来,和我说一声,自己也可以来。我把门给你放着。”
今昭脖子一缩,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看见陈清平又中邪了吃药了被魅魔给定了神了,不过做人要知道好歹,她还是觉得有点脸红脑热人发晕地点了点头,干巴巴地说了一声:“好。”
“多吃点。”陈清平又补了一句。
“嗯。”今昭又赶紧塞了一块儿椒盐蛇,送了两口酒。
“你……”陈清平欲言又止,眼睛里带着一种欲迎还拒的可怕柔光。
“啊?”今昭眨眨眼,觉得眼睛都发热了。
“没事。”陈清平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嗯!”今昭又灌了一口酒,只觉得这酒甜津津的好像带着樱桃啊什么的味道,喝起来暖呼呼飘飘然,配上椒盐蛇和焖吉祥的咸鲜味道,真是再下酒不过。
时到正午,食客们也明显多了起来。
老板穿着一身半旧旗袍,抱着一把柳琴,五指一轮,弹起一段《雷波调》来助兴。此时这间小小的食肆里也热闹起来,好像约定俗成,这会儿就可以尽情的推杯换盏,有了宴乐的感觉。
今昭晕乎乎地听着那段音琴,跟着哼哼:“弹起我亲爱的土琵琶,唱起我动~人的歌~谣~”
旁边一桌的一个兔子耳朵大叔咧嘴一笑:“小姑娘不知道这酒劲儿大,喝高了吧。”
今昭浑然不觉,还在唱的欢脱尽兴。
陈清平淡定地对那兔子耳朵说:“劝她,不听。一会儿背回去。”
果然玩了一会儿,今昭就扑街睡着了。
“嗯,简单粗暴。”兔子耳朵大叔点赞。
“高效迅速。”兔子耳朵大叔的兔子耳朵媳妇也点赞。
路人们转头一哄而笑,今昭已经开始拿着陈清平的手打拍子,陈清平的手被抓住,跟着她的古老歌谣打着幼稚的节拍,可陈清平本人还能淡定地转头招呼结账。
老板走过来,温和地笑着:“这酒加了樱桃,对女孩子好,睡一觉就行了。你不用担心。”
陈清平点头:“我知道。”
老板望着窗外的一对游客母女,目光遥远:“别干错事,我也不是吃素的。”
陈清平点头如琢米:“我知道。”
老板转脸看着今昭,眼神悲伤却又欣慰:“有些事情不知道的人,更幸福。”
陈清平背起今昭:“我知道。”
老板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发现这附近频频使用你们清平馆的门道,很显眼啊。我觉得不安全,不开心,你们能不能搭公交车回去?”
陈清平也微微翘起嘴角:“好。”
当今昭醒来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嘴角和脸颊的湿润。她微微抬起头,看见眼前一段肩膀,上面洇湿了好大一片的衬衫,连衣服领子,也没能幸免。
今昭认真花了好几秒,才发现,她睡的地方,是陈清平。
周围的景色有点眼熟,应该是距离清平馆半径不到三公里的那个菜市场附近的巷子里。周末的时候这边会有夜市,杨枝在这里卖杨枝甘露。
从黄埔村回到广州市中心的路程,是漫长的,遥远的,一时半刻走不完的。所以广少建议他们直接使用清平馆的门道,不要二呼呼去坐车,除非辉腾能送一程。
“你醒了。”陈清平说。
“怎么走到这里了?”今昭一脸茫然。
“老板说餐馆附近,禁止使用清平馆那种门道。”陈清平坦然回答。
“……那你走了多久了?”今昭倒吸一口气。
“不知道。”陈清平继续坦然。
“不能打车么?”今昭觉得今天简直是羞耻普雷,喝酒喝断片儿了,还让男神载负着自己的多肉之躯,一路背回来!羞耻普雷!
“堵。”陈清平迅速拿出一线城市迟到专用借口。
简直无法反驳。太岁流泪。
“回头要去的话,是不是也要坐车?”今昭迅速忘记了自己的羞耻普雷,关心地未来的大问题。
“嗯。”陈清平点头。
“那还是不去了。”
“我会去,问问手艺。”陈清平道。
“……那我也去。”
“好。”
路不长,走很久。
今昭在清平馆门口出现,并且从陈清平的背上爬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出现尸体僵硬感了。她揉着大腿和后腰,双眸含泪地对闺蜜们说:“男神媳妇背这种姿势,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蔓蓝天真无邪,一语中的:“那你醒了以后,下来跟他一起走不就得了。”
“……”青婀翻白眼。
“……”玉卮扭头。
“然而他们俩,都没有想到。”鬼王姬抚心口,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