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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满腹的疑问,方亦羽回到了原来的坐位上。
自从在阴司城外大开杀戒之后,他逐渐冷静了下来,无谓的杀戮毫无意义,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该下手的时候,他毫不手软。
少女勒住了马缰,略带幽怨地眼神不经意地扫周围了一眼,秋波如同一阵清风般从方亦羽脸掠过,略一停留,神色间掠过一丝的惊讶,可是却又自摇了摇头,转了过去。
年青的灰袍侍卫见到这么多妖魔界人同时出现,大吃一惊,当他看到人群中有一个魔将、四个妖魔王,还有大批等级在他之上的妖魔界人,更是异常惊讶。
他不敢怠慢,恭敬地走了上来,行了一礼,道:“石头城妖魔将宋江龙,参见魔将和各位大人。”
黑髯人傲然地端坐马上,抬眼打量了宋江龙片刻,沉声吩咐道:“宋妖魔将,我带了十七位妖魔界高手来这小小的山城,是为了办大事,你立即去准备一切。”
“十七位妖魔界高手!”宋江龙吓得吐了吐舌头,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石头城如今来了十七名妖魔界高手,而且等级都很高,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要发生大事。
他不禁好奇地问道:“不知是甚么大事,竟要劳动魔将大人亲自前来?”
黑髯人对于他的过度好奇微微有些不悦,冷冷瞪了他一下,问道:“这里是谁管辖?”
“是赵康妖魔帅,昨日刚刚接任,魔将大人稍候,我去请妖魔帅大人来迎接。”
宋江龙欠了欠身,转身撒腿就往官衙里跑去。
过了片刻,宋江龙和赵康急步走出官衙,来到黑髯侍卫的马前。
“新任的石头城城守赵康,参见妖魔帅。”赵康知道对方的位阶,所以表现得十分恭敬。
“我现任的神风国西方各部魔将欧阳长空。”黑髯男人朝他微微点头,指着身后的四名妖魔王介绍道:“这分别是尤烈魔王、孙柳妖魔王、潘仁德妖魔王,嗯,还有这位是流灵玉公主,同样是妖魔王位阶。”
“参见诸位妖魔王。”妖魔界的位阶十分严谨,不亚于阿修罗界的等级制度,所以赵康同样以最后恭敬的态度一一行礼,不敢有丝毫不恭。
“事情重大,我们进去再说。”
“是,是。”赵康连连点头,然后转头吩咐道:“宋江龙,快去安排客栈。”
赵康陪着五人进了客厅,先捧上香茶,待安坐之后,含笑问道:“魔将大人,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欧阳长空脸色阴沉地道:“有一名杀手闯入梵天大神殿禁区,前前后后杀死了几乎所有的内侍,阴司城城主以及一个阴司城妖魔人统领魔灵。”
“所……所有?魔……魔灵!”
赵康吓得身子猛颤,哆嗦着站了起来,两眼发直,冷汗直冒,一张脸白得全无血色。
欧阳长空见他如此惊慌,不屑地瞥了一眼,淡淡地道:“杀手已被烧死,我这次带人来石头城,是为了找出杀手背后的势力。”
流灵玉坐在一旁尤烈地叹了一声,死了很多的人,本该是愤怒的事,但她一想到杀手救了自己,心情便有些复杂,尤其是那对蓝色的眼睛,魂牵梦绕,挥之不去。
赵康松了口气,缓缓地坐回原位,心里依然惊魂未定,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惊叹道:“世上居然有人能以一人之力,击杀那么多内卫以及妖魔人统领之人,这实在太夸张了吧?”
欧阳长空心里暗笑他是井底之蛙,不知世上的奇人很多,那些内卫人数虽然多,但是实力并不强大,别人不知道,就是他,也可以轻易的办到这些事情,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只见欧阳长空威然端坐,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淡淡地道:“不必担心,虽然死了不少人,但都是一些新手,又被杀手占了主动,却没有很好的联手合击,因此才招致大败。”
赵康看着他那张沉着冷静的脸,紧张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了下来,含笑道:“有魔将大人坐镇,卑职自然放心。”
“杀手杀人之后,朝着石头城的方向奔来,可见指示他的人在这个方向,据报是四大谋逆团伙指使的,所以我亲自带人来查。”
“您是说这里有守护三族?以及人皇的使者”赵康十分惊讶。
尤烈冷笑着插嘴道:“这一带山多林深,是藏匿的最好地点,杀手得手之后不出大路,却往这个方向走,可见他们早有安排,如今杀手没有回报,消息又被我封锁,那些守护三族一定还在等消息,可以趁此机会一网打尽。至于那个人皇特使,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毕竟,人皇消失……”
“卑职等五人,愿听候魔将大人的调遣。”
欧阳长空脸色一沉,阴声喝道:“你记住了,杀手之事是内部机密,不许泄漏给任何人知道,否则会造成妖魔界威信的丧失,如果外面有任何传闻,由你负责。”
“是。”赵康完成被欧阳长空的气势镇慑了,唯唯诺诺,不敢有半点不从。
欧阳长空不再多言,问了长山的情况和地势之后,开始设定搜捕计画。
城门口,一个身影慢吞吞地向城中走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鸣天,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傻笑,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地唠叨着甚么。
“鸣天!”
一声叫惊醒了他,抬头一看,方亦羽正站在他的面前,不禁大喜过望,一把抱住了他,兴奋地大笑道:“老大,你果然没事了,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从那么高跳下,如今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正在想办法救你,想不到你成功逃脱了。”方亦羽正等得心焦,没想到刚走近城门口就遇上了鸣天,不由得兴奋莫名。
鸣天比他更为高兴,笑道:“昨夜有个小子想把我弄出来,我把绳子缠在手脚上,然后打了个活结,一扯就开,等他把我放在马上运下山时,我趁机把他打昏,之后就逃了出来。”
方亦羽点点头,得知鸣天安全后,石头城似乎已没有停留的价值了,问道:“你还要继续找龙兴阁吗?”
鸣天拍着空瘪的小腹笑道:“兄弟,我饿了两天,只灌了一肚子水,现在手软、脚软,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好吧。”方亦羽见他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脸色憔悴,的确甚么事也做不了,抬头看了一眼,瞥见前方有一间小酒馆,于是扶着他走去。
酒馆夹在肉铺和野货铺之间,门口不大,用木棍挑着一幅酒幌,迎风招展。
踏入店中,里面只有六张方桌,店东既是掌柜又是伙计,见他们进来,笑着迎了上去。
“客倌,您请坐。”
两人刚想坐,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
“鸣天!”
鸣天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也有人认识他,猛地一呆,转头望向屋角,发现屋角有七名食客,围着两张方桌坐着。
再细看,发现七人竟是自己的同僚,脸色微变,万分惊愕地问道:“老泰,你们怎么也来了?”
方亦羽抬眼望去,忽然发现,这七个人正是昨天晚上,在客栈外被打得抱头鼠窜的人,这才知道他们是鸣天的同僚。
老泰没有了昨夜的骄气,亲切地朝着鸣天招了招手,笑道:“你这小子,跑哪儿去了?我们正四处找你呢!”
“老泰,你们七个不是在阴司城办事吗?”鸣天笑嘻嘻地拉着方亦羽走了过去,在旁边的一张空桌旁坐下。
老泰见有外人在场,没有回应,眼角瞥了一眼方亦羽,并没有认出他是昨夜惊马的人,只是觉得这个青年脸色冷淡,隐隐有一种压人的气势,皱着眉头问道:“鸣天,他是甚么人?”
鸣天亲密地搭着方亦羽的肩头笑道:“他是我兄弟,叫方亦羽,这两天他一直在帮我找龙兴阁的总寨,吃了不少苦,我正打算把他带去见头儿,给他安排个职位。”
“方亦羽?可靠吗?”老泰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便眯着眼睛,又打量了方亦羽一番。
鸣天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重重地拍了拍胸口,一本正经地道:“我鸣天虽然朋友多,可从来不认兄弟,这是我头一个兄弟,而且我认他作老大。”
老泰有些愕然,自从鸣天进入刑察司之后,还没有见他这么认真。
“既然如此,就留他下来吧,现在吃这行饭不容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方亦羽见他对鸣天倒是慈眉善目,不像昨夜那样张狂,观感稍稍改善了一些,便默默地在鸣天身边坐下。
鸣天指着在座的七人介绍了一番,七人分别是泰裕、姚平乐、杜成雨、黄弹、张谷、张青、鱼源,这七个人都是刑察司的暗探,带头的泰裕是司察,是鸣天等人的直属上司,虽然笑脸吟吟,但说话却还是上级对下级的语气。
方亦羽见七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就移开了,知道他们还看不上自己,心中暗暗嘀咕,现在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田芷与欧阳情不知道有没有等急了。他现在非常想尽快的前往汇合地点,可是总有事情牵绊住他。
而且这些事情似乎都是非办不可的事情。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两女能够不出事,多给他一点时间了。
现如此,龙兴阁等势力与妖魔界对抗,与他的目的一致,然而龙兴阁终日被妖魔界人围剿,如果投入龙兴阁,虽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付妖魔界人,日后一定会有很多与妖魔界人正面击战的机会,很容易暴露自己,甚至会成为追捕的对象,也许还有机会与仙人对敌,如果单是为了报仇,他不会有半点犹豫,但身上还背着阿修罗界的重任,无疑需要考虑得更加周密,不能有半点的疏忽。
他扫了一眼七人,出身官宦的他对刑察司并不陌生,知道这是密探衙门,唯一担心的,就是刑察司背后是谁在掌权,心道:“只要刑察司的背后不是妖魔界人,最佳的身分莫过于此,嗯,先试试他们。”
想到此处,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如同两道冰箭般扫视着七人。
泰裕见他态度依然冷漠,心中有些不悦,冷冷地问道:“鸣天,你这位朋友似乎看不起我们刑察司的人。”
鸣天正忙着往嘴里塞食物,听出泰裕语气中的不悦,不由得一楞,转头望了望方亦羽,笑道:“老泰,我老大就是这副表情,千年不变,别放在心上。”
“是吗?”泰裕淡淡一笑,端起官员的架子,盯着方亦羽傲然问道:“你有甚么本事,凭甚么进刑察司?”
“这个够吗?”方亦羽冷冷一笑,迅速地抽出刚刚得到手的钢剑。
寒光乍现,倾刻间又消失了,明晃晃的剑却架在泰裕的脖子上,手段干净俐落,没有一丝犹豫。
小小的酒店,突然静得甚至连心跳声都能听到。
鸣天惊得不知所措,嘴里塞满食物,想叫又叫不出来,只能瞪大双眼盯着方亦羽,额上的汗珠,沿着面颊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同样流着冷汗的还有其他六人,谁也没有想到方亦羽会这么大胆,公然向一个官员动剑,慌得如坐针毡,张大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
“我只有杀人的本事?不满意吗?”方亦羽凝视着泰裕,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般,瞬间劈开了泰裕的身躯,直至心灵深处,掀起了阵阵寒潮。
泰裕如何也没有到,自己会落到这种境地,昨天窘迫离开客栈,今天又被一个不起眼的青年把剑架上自己的脖子上,又气又恼。
然而,冰冷的剑锋贴在颈子上,寒气与杀气由锋刃一点一点的渗入肌肤,直到心中。
脖子感受到的杀气越来越重,仿佛要撕开脆弱的皮肤,双腿弯处忽然有些脱力,竟有向下脆倒的感觉。咕咚一声,他吞了吞口水,尽力稳定不安的心,情况已经轮不到他主导了。
“你……”
没等他说话,方亦羽忽然用力向下一压,接着迅速地抽剑坐回原位,表情也恢复平静,就像是甚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鸣天长长地呼了口气,三、两口把嘴里的食物硬吞了下去,尴尬地看着两人,劝道:“老泰,别见怪,他的脾气……”
没事了!泰裕自我安抚着,心里也松弛了下来,惊魂甫定,他又吞了口气,随手摸了摸依然冰冷的颈部,细上的剑痕仍在,指尖触到刃痕时,心头又颤了起来。
直到方亦羽的眼完全从他身上移开,他才彻底轻松了。
气氛依然紧张,鸣天和其余六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里都猜测泰裕不会善罢甘休,忽然见他望向方亦羽,以为他要发怒,泰裕忽然笑了。
他看着方亦羽微微点了点头,赞道:“小子,胆子不小,我泰裕虽说不是甚么大人物,可是从来都没有让人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你算是头一个。”
方亦羽扬了扬眉,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没砍下去,已经算你运气好了。”
“嘿,你这脾气我喜欢,天生属于干我们这行的,鸣天,你这个兄弟了不起呀!哈哈!”泰裕放声大笑,完全没有将刚才的尴尬放在心里。
鸣天见他笑了,提到嗓子口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地吁了口气,神采飞扬地道:“我老大当然了不起。”
泰裕朝方亦羽笑了笑,指着椅子道:“兄弟,坐下,以后你就是自己人了,大人面前我会替你保荐,富贵虽然不能保,但平平安安混口饭吃,绝对没有问题。”
“谢了。”方亦羽见他颇有豪爽之气,观感大为改善。
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气氛也活络了不少。
鸣天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好奇地问道:“老泰,到底甚么事把你们也请来了?”
泰裕看了看店中,除了店东之外别无他人,于是压低声音说道:“冬大人正陪着左大人巡视北疆,想趁机见一见龙兴阁的人,现在两位大人已经到了山外的凌关,所以派我们先来看情况,你打探出消息了吗?”
鸣天大吃一惊,楞楞地问道:“原来找龙兴阁,不是要消灭他们?”
泰裕用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笑着反问道:“谁跟你说要消灭?”
鸣天顿时鼓起了腮帮子,嘟囔着埋怨道:“早知如此,我就大摇大摆地四处打听,何必这么鬼鬼崇崇,还被饿了两天,真是不值。”
“怎么?没找到吗?”泰裕瞪着他,“这次是你自动请缨,失败了自己负责。”
鸣天苦笑着耸了耸肩,摇头道:“找是找到了,不过我被人家当是探子抓起来关了两天,昨夜才跑出来。”
“哈哈,难怪这么狼吞虎咽,原来你吃了大苦头。”
泰裕哈哈一笑,亲切地拍着他的肩头道:“不过一切都值得,这件事办好了,一定升你的职位。”
“真的!”鸣天欣喜若狂,方亦羽也替他感到高兴。
“都是自己人,我犯不着骗你,以你的本事,也该升了,只是资历太浅而已。”
泰裕忽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以你嘴上的本事,居然被关了两天,看来龙兴阁真的挺厉害。”
鸣天面露得意之色,故意压低声音,用诡异的语气说道:“老泰,你不知道,那牢狱设在悬崖绝壁之上,上下都有二十几丈,需要用绳索才能上落,普通人根本跑不掉,你要是被关在那里,只怕比我还惨。”
七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泰裕赞叹道:“早就听说龙兴阁不是普通的势力,如今看来,他们的手段的确不简单,你能平安逃出来,算是大幸了。”
鸣天朝着方亦羽竖起大拇指,自豪地道:“你知道我老大是怎么逃脱的吗?”
泰裕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知道方亦羽定然有特别的本事,笑着问道:“方亦羽老弟是怎么逃脱的?”
鸣天搭着方亦羽的肩头,嘿嘿一笑,赞叹道:“老大的手段,实在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居然从二十丈的悬崖,抱着一块木板跳了下去,不但没死,而且几乎毫发无伤,这种胆识,这种勇气,你们谁见过?就凭这个,我就认他做老大。”
“啊!”七人忍不住惊呼了起来,震惊的目光扫落在方亦羽身上,又转头望了望鸣天,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方亦羽最为沉静,这种名声对他而言,早已起不了任何作用,但也没有打扰鸣天说故事的兴致。
“我亲眼看着他往下跳,当时心差一点没跳出来,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还一点事也没有。”
泰裕满脸敬意地站了起来,朝方亦羽拱了拱手,赞道:“佩服,佩服,刚才就在想方亦羽兄弟不同凡响,如今更是佩服,看来,我们刑察司要多一员悍将了。”
“没甚么,只不过是不怕死而已,没甚么真本事。”
方亦羽见众人的眼中都有佩服的神色,也站了起来抱了抱拳。
“不怕死就是本事。”泰裕转头豪言叫道:“店家,拿酒来,我要敬酒。”
“好咧!”店东抱着两坛酒走过来,放在桌上。
泰裕拿起一坛塞到方亦羽手里,自己则拎着另一坛,一掌拍开坛口笑道:“我先饮为敬。”说着,抱着酒坛就往嘴里灌。
方亦羽开始了解这个满脸短须的大汉,虽然行事粗鲁,还有些高傲,却胸怀豪气,并不是势力小人,胸中豪气顿生,二话不说,抱起酒坛就往嘴里灌去,如长鲸吸水一般,豪迈之极。
泰裕猛喝了几口便放下酒坛,见他竟然如此豪饮,更是高兴,不禁竖起拇指大声赞叹道:“好酒量,好样的。”
其他七人也是拍桌叫好。
方亦羽放下酒坛,朝泰裕点了点头,以示敬意。
旁边的杜成雨,拿着酒坛笑道:“我也敬你。”
“没酒了。”方亦羽指了指酒坛子。
众人呆了呆,相视一眼,都仰天大笑起来,一时之间,方亦羽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迅速窜升。
方亦羽原想告诉七人,客栈里昨天遇的就是龙兴阁的人,然而想到七人当时的窘迫,话到嘴边,还是吞回了腹中。
“老泰,现在怎么办?”鸣天问道。
泰裕忽然皱紧了眉头,沉声道:“情况不好办啊!早上突然来了十几个妖魔界人,来势汹汹,而且等级很高,一名妖魔帅,四名妖魔王,他们来这偏远的小地方,一定是有甚么大事要办。
“依我看,他们也是为了龙兴阁而来,而龙兴阁又是针对妖魔界的势力,只怕过不了多久,这小小的石头城会有一场火拼。”
“既然这样,我们的行动要加快,在他们火拼之前,为大人铺好道路,免得大人怪罪。”
“打扰了。”一个美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店门口。
声音十分熟悉,方亦羽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甩头望去,果然看到那张美丽动人的面孔,雪白的肌肤,红艳艳的樱唇,乌亮的秀发,还有那飘然若仙的气质,不是她,又是谁?
“哇,大美人啊!”鸣天不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顿时呆若木鸡。
泰裕狠狠地敲着他的脑袋,小声喝骂道:“想死呀!没看到她衣服上的绣带吗?惹怒了她,小心你的脑袋。“
鸣天这才从惊艳之中清醒,细细打量了一番,果然发现流灵玉的白色长袍上,有条绣带,吓得吐了吐舌头,小声咕哝道:”这么美的姑娘居然是妖魔王,真是古怪啊!”
方亦羽生怕她认出自己,便以上茅房为借口离开了,不过,在他走后,便以影术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观察着少女的言行。
流灵玉早己经习惯了惊艳的目光,见众人都望着她,温柔地笑了笑,袅袅地向他们走去。
鸣天抢先站起来,满脸笑容地问道:“妖魔王,我们是刑察司的人,不知你有何吩咐?”
泰裕一听这话,都忍不住暗暗地大骂他重色轻友,连自己的身分也毫无顾忌,张口便说。
“原来是京城的人。”流灵玉灵秀的眸子快速地扫了一眼,嫣然笑道:“我想问一些事情,你们既然不是这里的人,我就不打扰了。”
鸣天见倩影在侧,幽香阵阵,不禁有些醉意,拍着胸脯站起来,自告奋勇地道:“我们都是探子,找消息最拿手,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谢谢你,你们知道龙兴阁吗?”流灵玉朝他微微一笑,以示谢意。
泰裕等八个相视一笑,妖魔界果然在找龙兴阁,而这名妙龄妖魔界人入世不深,竟然询问陌生人,处事的手法实在太嫩,也不可能找到答案。
“听说龙兴阁就在附近,不如我们陪你一起找吧。”
鸣天在美人面前有些忘形,为了表现自己的本事,脑子一热,竟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泰裕听了立即瞪了他一眼,只是鉴于流灵玉在场,不便申斥。
流灵玉笑了,露出一排海贝般的小牙,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谢谢你们,我先走了,有消息请送到官衙去。”
方亦羽正盼她早点离开,听她要走,心中稍安,忽然鸣天又道:“妖魔王,不如坐下喝口茶吧。”
“好吧!”流灵玉见盛情难却,含笑着点了点头,见方亦羽离去的位置有空位,便走过去坐下。
而方亦羽就藏在旁边一个人的影子之中。流灵玉坐在那里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那人的影子,突然之间,流灵玉从那人的影子之中,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尤其是那股慑心的寒气,似曾相熟,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森林中的经历,刻记在心中的身影,也浮现出来。
气质太相似了,难道是他!流灵玉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怀疑的目光紧紧锁住身边的人,可是,当他看到那人的样子时,又不由地叹了口气……
“妖魔王叫甚么名字?”就在这时,鸣天笑吟吟地移到她身边坐下。
流灵玉被他一打岔,思绪又被弄乱了,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转头含笑应道:“我姓流,名灵玉。”她表现得很平和,没有一丝妖魔界人的威势,让人感觉温柔可亲。
在场的众人对她都很有好感,不像面对其他妖魔界人时那样毕恭毕敬,不敢说错半句话。
“流灵玉,好名字。”鸣天嘻嘻笑道:“我是刑察司暗探鸣天。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鸣大哥!”
流灵玉再次看了看身边的人,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袅袅地站了起来,嫣然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就离开了酒馆。
泰裕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道:“这位妖魔王实在太年轻了,而且入世未深,哪有这样找消息的?我看她要白费时间了。”
鸣天满脸羡慕望着门口,道:“这么美的小美人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要是能娶她做老婆,该有多好。”
“别作梦了,就凭你一个小探子想娶妖魔王,我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泰裕笑着一拳捶在他的肩上。
鸣天“哎哟”叫了一声,然后白眼一翻,捏紧拳头道:“我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嘿嘿,到了那天,只怕这位妖魔王已经登上仙界了。”
“我上仙界找她。”鸣天哈哈一笑,眼角忽然瞥见方亦羽回到这里,呆呆地看着门口,笑嘻嘻地拍了他一下,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是冰人呢?想不到也喜欢看美人。”
方亦羽淡淡地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在鸣天的引领下,九人出了石头城,绕了大约二里山路,来到一处山坳,山道将这一片山地分了两节,山道下方是形状整齐的梯田,种满玉米、高粱之类的杂粮,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山道上方是一片草地,草地再往上,就是密不透风的怪林带。
“这里就是门,我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虽然表面看上去与普通树林一样,但其实这些树藤都是大门的一部分,只不过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天然的青藤。”
鸣天伸手指向了长满青色长藤的一段密林。
泰裕仔细地打量了一阵,眉头微皱,赞叹道:“果然十分隐密,如果不是你指出,我还真看不出来呢。”
“我先去试试,可惜昨夜只找到从里面打开的方法,没有留意外面怎么开。”
鸣天笑着走到林边,伸手向青藤摸去。
“哎哟!”巨大的痛楚从掌心传到心头,他疼得满头大汗,脸色白得全无血色,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抱着左手呻吟。
“鸣天!”余下八人无不大惊失色,一起涌到了鸣天身边,低头望去,只见他的手上插着十几根青色小刺,又红又肿,像个血馒头,几乎分不出五指和掌心。
“我砍开了它。”杜成雨脾气又暴又急,看同伴受了重伤,顿时气得脸色通红,提着钢剑冲向青藤,不加思索地狠狠劈了下来。
剑光闪落,青藤中突然射出一团青色的液体,如泉水般喷出几丈,向九人的头顶落去。
方亦羽心急眼快,抱着鸣天向旁边急滚,成功地避开了液体,其他人也纷纷窜逃,只有杜成雨躲避不及,溅得满身都是,可怜这个不到三十岁的汉子满脸乌黑,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小杜!”避过一劫的人们惊魂稍定,忽然望见杜成雨的惨状,顿时吓得心胆俱裂,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方亦羽把鸣天放在地上,转头望向尸体,眼神透出了浓浓的寒气,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总算是同伴,看着他的死状如此之惨,心头已是不快,想到设陷阱的是龙兴阁,更不禁为杜成雨的死叫屈。
“痛死我了!”鸣天疼得抱着肿大的右掌在地上滚,嘴里不停地发出嚎叫声,汗如泉涌,沾上满头、满身,但他早已顾不上了。
“鸣天的伤势要紧,小杜的尸身有毒,不能乱动,先放在这里吧。”泰裕毕竟是领头人,反应较快,先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叹息着望向杜成雨,这份职业的危险度极大,也许下一个就轮到他。
方亦羽心忧鸣天的伤势,冷冷地问道:“还要找龙兴阁吗?”
泰裕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快,愕然望着他,沉声道:“小杜因公殉职,死得其所,没甚么好伤心,大人也会优厚抚恤家属,而寻找龙兴阁是任务,必须完成。
“这是我们的职责,即使龙兴阁把我们杀光,还是会有第二批人来代替我们。”
方亦羽默然了。心中怒气渐消,点头道:“我明白了。”
“以后我们是自己人,不过,这种事你一定要明白,即使死的是你,我们也是同样的态度,这就是条令。”
一年多来我行我素,方亦羽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处事方式只适合报仇,而夜叉鬼王的重托则需要更多力量,以及有效的管理。
而这一切将会建立在条令之上,冲动和拼命,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看来,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一切都不能太着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方亦羽暗暗地叮嘱自己,也正是从此开始,他对于妖魔界有了更理智的处理方式。
正当众人为鸣天的伤势担忧之际,流灵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山道之上。
“妖魔王!”泰裕大喜过望,兴奋地迎上去。
方亦羽有点怕见她,那对迷人的眸子,似乎有一种洞穿心腑的力量,不知何时就会察觉他的秘密。所以,立即用修罗鬼力将自身的气质压制住,同时又将自己的脸弄及脏。
本来钻这些地方,众人的脸都不干净,所以他如此脏的脸庞道是没有人觉得奇怪。
在泰裕的陪同下,流灵玉欣然地来到了鸣天的身边。
看着满脸痛苦的鸣天,她吃了一惊,眼角又扫见不远处的尸身,脸色变得苍白,惊愕地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请先为他治疗!”虽然不想惹来注意,但方亦羽还是出言催促她救人。
“好!”流灵玉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在鸣天身边蹲下,仔细地检查起来。
片刻后,她眉头稍展,嘴边流出了一丝笑容,颔首道:“他是中了毒,不过毒性不算太烈,我能治好他,不会有性命危险。”
众人一听,都松了口气,紧张的面颊顿时松弛了许多。
泰裕转头望去,突然发现方亦羽拖着杜成雨的双脚向草丛拖去,大惊失色,连声唤道:“快放下,有毒。”
“让他入土为安吧!”看到杜成雨的尸体,方亦羽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只怕也没有人会帮忙收殓,因此心中有一种冲动,想葬了杜成雨。
流灵玉心地善良,见他的义行心里大为感动,发现他冰冷的面颊下,并不是冰冷的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那个残杀妖魔界的人怎会如此善良?但正是那个人舍生救了她。
但那人已经葬身火海,又怎么可能复生呢?也许,只是一个气质相同的人。
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但每次想到那人,心里却总是有一丝奇妙的牵挂。
泰裕六人更是大为感动,虽然是同僚,但毕竟不是亲人,而且尸体又有剧毒,所以没有人敢冒险安葬杜成雨,但看着方亦羽的举动,心里都感到惭愧。
“我帮你。”泰裕再也忍不住,急步走过去想帮忙。
“不必了,我一个人就行。”方亦羽在山道旁的草地上找到一处凹地,一个人把尸体拖过去埋好,最后还找了一块木牌,插在土堆之上。
流灵玉的治疗术极为高明,很快就处理好鸣天的伤势,心中担心方亦羽中毒,立即走了过来,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方亦羽摇了摇头,眼睛依然望着小小的坟堆和木碑,略有些感伤。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进行着令人战斗,或正义,或邪恶……但终有一天,会变成一个小小的坟墓,变成一具没有人再记起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