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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的意思是——”顾氏轻轻地抬眸,一双似笑非笑,似水温柔的眸子也便是落在了楚博涛的身上,倒是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有些意外,面上一顿,心中虽然已经是有了思量,可也依旧是对着他恭敬地问道。
“娴儿既然也都是订了婚事,她身为长姐,自然也是早些出嫁了的好。”楚博涛语气略微有些冷淡,看着顾氏的目光满满也都是倚重,“还请夫人多费些心,过些时日,尽快替她寻个夫家。”
这些年他,有顾氏这个贤妻良母在,他一贯也都是不关注内宅。对这个庶女,平日一般也不过是面子情,除了知晓她在京中确实是富有盛名,其他也都还是一无所知的。
只是这样的盛名,不过是一些脂粉之流的自诩人物,在真正的高位者的眼里,最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自然也是算不得什么的。再说了,过多的盛名只怕也是女子累赘,更是容易为了家族招祸。
可是如今看来,她却是过于骄纵了。不敬长辈,不敬嫡兄,不友嫡妹。整日里,却只是拿着外人说事。虽然是楚家的女儿,可这心思,却满满都是向着她自己,向着柳家的。
旁的没学会,柳家人的性子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小小年纪,也是心狠手辣。连一个身子孱弱,甚无纷争的嫡妹也都能下得了手,编排除了一大堆有辱名节的胡话,如今更是人尽皆知。
也罢,果然,柳家的家风不正,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是好到了哪里去。如今,能够早些嫁出去,也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省地祸害了楚家的满门清贵之气。
依着顾氏枕边人那么多年的陪伴,自然也是能够看出了楚博涛冷淡的背后所掩盖着的恼意。面上虽然是不咸不淡,心中实则是满意的。眼眸光转,里边也是盛满了清浅的温柔。
且不是说这嫡庶自古不相容,只是这庶女,脾性确实是大了些,仗着自己微末的出身,瞧着也是越发轻狂了起来。
若是先前,她也无意于一个小辈计较,不过也是面子情,放任了去。可如今她的女儿回来了,她是楚府的夫人,更是一个母亲,自是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受了一个庶女的闲气。
不管是如何说的,这个庶女若是早些出嫁了,自然也是皆大欢喜的,她没有理由不愿意。
“只是不知道老爷究竟是相看中了哪些人家?”顾氏若若大方,询问着自己的丈夫。她也不是苛待的主母,自然也是会给楚含妍在最大的可能里挑个好的。
虽说这相看人家也是主母的事情,可她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和朝堂秘密相关的,这毕竟也是代表了一个家族的未来风向。
楚博涛稍一沉吟,语气果断,也便是拍板订下,“再过几月,也便是秋闱,到时候选了个才德不错的也就是了,到时候谋个外放倒也是便宜。”
相府小姐虽是庶女,可是聘给了寒门学子,这样的一桩婚事,可谓是不得不说的低嫁。顾氏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了楚博涛会是如此的打算,面上先是一怔,然后也就是笑开,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如此说来是并不打算将楚含妍订给了京中的任意权贵。而从另一方面说,即便楚含妍能够是仗着相府小姐的出身一身富贵无忧,可却也是相当于是被府里放弃了的女儿。
如此说来,府中的一应资源,人脉都该会是增加到了她的女儿——景娴的身上。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量的,顾氏的心里也都是高兴。
即便是楚含妍也是没有想到,她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隐藏着的自以为是天衣无缝的秘密,一早就已经是被这楚家的当家人知道了,并且由此彻底地订下了她的死刑,不知道又该是作何感想,也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为了当时当日的一念之差,充满悔恨。
大家族里,讲究的最是一个团结。如果说,先前的楚含妍还是值得家族为之谋划,撑腰。那么,在陷害了景娴的这一件事情出来了以后,她就已经是被当家人完全放弃了。
楚家不需要一个身在了楚家,却心系柳家,害群之马的女儿,也是不需要一个汲汲名利,不择手段,陷害姐妹的女儿,更何况,这个女儿,将一整个家族都拖下了水,被逼着在皇子群党中站了队。
虽然这女儿也是被人利用了,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很显然的,如此拙劣的手段,难道还是怕别人不清楚这始作俑者是谁。既然做了,自然也就是要付出代价。
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个庶女,即便是再富盛名,再多的人钦慕,又是如何,根本无关大雅。楚家的名声从来也都不是女子的娇柔妩媚顶起来的。
景娴坐在了一旁,眸子则是轻轻地闪现。听着这一家子人轻而易举的几句话,也就是决定了家族未来资源的分配和谋略,即便是她,心中也不禁是暗暗敬佩,楚博涛是极为是明智的。
激流勇退,楚家的荣耀已经是太过繁盛,无需再是锦上添花,若是家中女子再是高嫁,锋芒毕露,反倒是不美。历史上,向来朋党之争,皇位之争,树大招风,必然衰败。
心中细细思量着,景娴才是定了定神,也就是和在一旁暗暗关注着自己的楚博涛都撞了眼神,一时间两个人都是一愣。
景娴则是暗暗心惊,只当是心思松动,暴露地太多了。不过是眨眼的片刻,那眼眸中的深重也就是化为了一派的无谓和单纯,无意识地再次从几个人的面上掠过。
若是不清楚的人看了起来,只当是方才那一瞬间的幽然对视,也不过是眼睛糊了,意外罢了。
楚博涛看着如此之快也就是转变了面色的女儿,心中倏然也便是闪过了几分兴味。方才的那个眼神,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可是洞若观火,
这些年虽然也是时不时也能从[桃源县]上传了些消息回来,大体都是性子绵软,身子孱弱,可终究得还是错过了这个女儿太多,自然心中也是有些愧疚的。
只是却是不知道,不过是几年的时间,这个女儿就已经是成长到了让人是惊艳的地步。
“娴儿若是真的不愿意嫁给了琛王,直说便是,为父自然也是会想法子替你取消了这道圣意。”楚博涛看向了景娴的眸子也算是称得上的温柔,眼中的信任和满意是显而易见的。
圣旨是很重要,可一道是如同死物的旨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和她宝贝女儿相提并论的。
“是啊,娴儿,听母亲的话,这琛王着实不是良配。”顾氏想着自己果然还是要进宫一遭,想法子免了这婚事才是。她统共也就是这样一个嫡亲的女儿,前十年,漂泊在外,重病缠身,如何还是舍得让她的后半辈子都是寂寥无依靠。
一旁的楚景泽和楚景泓也是纷纷地劝说道,希望景娴能够及时改变了主意。他们都是世家贵胄出身,心中虽然是敬佩琛王,正因为明白,才是越发了解京城这个大染缸里捧高踩低的扭曲变态的事实,潜意识里不希望自己的妹妹遭受到了这些。
若是在他们的看来,还是希望景娴日后能够嫁给了一户人口简单些的人家,即便是身份低些也是无妨,有了相府撑腰,这一辈子也是顺顺当当,和和乐乐。
果然还是怀疑了吗?景娴面容一僵,眼瞅着楚博涛眼中的正大光明的出声,心头也是一软,自己的这个名义上的爹,瞧着也是威严沉着,却是个老狐狸,只是不知道为何又提到了这件事情。可无论是如何,总归的还是为了她好的。
“您多虑了,这个婚事,我觉得很合适。”景娴顿了顿,斟酌词句,先是安慰地含笑看了焦急的顾氏一眼,而后也才是对着楚博涛郑重地回答道。
“哦,你可知道琛王殿下,双腿残疾,只怕一辈子都是不良于行,如此,你可还愿意嫁给他。”楚博涛眼中满是严肃,这话也是希望景娴能够想清楚了。
有些东西并不是心中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倘若是到了日后,真过起了日子来,后悔了,徒成是一双怨偶,倒也是不如一开始也就是没嫁了的好。以他的如今的地位和身份,若是退了这婚事,也是未尝不可的,只是娴儿的名声——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更何况也不过是腿疾。我不过是出身乡野,得圣旨赐婚,琛王殿下人品贵重,能够嫁与他,也是我的福气。”景娴淡笑,“更何况,即便不是琛王,也会是另外的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既然如此,是谁又有何分别?”
“更何况,如今圣旨已下,京中诸人,谁人不晓,还请您三思?若是抗旨不遵,留有隐患,只怕也是徒生祸端。顺势而为,谁说不是另外的一种造化。”
“娴儿!”顾氏面上焦急,满满地也都是不赞同。楚景泽和楚景泓也想要说话,可是下一刻就是被楚博涛扬起了的手给按捺下。敛了神色,焦急地坐在了一旁。
“可是真的决定了?”楚博涛再度打量了自己亭亭玉立坐在了一旁的女儿,眼中的满意愈盛,“如今,还有补救的机会。你若是真的不愿,为父还是能够活动一二的。”
心中却是微叹,娴儿的这一番话,看似是简单易懂,可也单单是为了这样的一句话,世家大族里究竟是牺牲了多少的年轻儿女。也是难为她年纪轻轻,就是如此的明白事理。果然是嫡出的女儿,不是那些来路不正的庶出可以比拟的。
“还请父亲,母亲,兄长成全。”景娴站起了身子,轻轻地向着四周福了福。这府中的人,谁对她是真的好,她是知道的,所以也才是心甘情愿地喊出了口中的这一些称呼。诸如是楚景曜,他的心思并不外露,可是关键的时刻,却能够为你在风雨前撑起了一道墙。
可正因为是知道,面对着这些将自己的放在了心尖上的和自己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如何能够让他们为自己以身犯险,招致祸端。
所幸这赐婚圣旨上的另一个主人公她也是熟悉认识的。日后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外的一个地方,横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也就是了,也少了旁人的算计。想来那男人也不至于是薄待了她。
一大家子的人听见了景娴的话,真是有喜有忧,喜的是,景娴对他们的称呼改口,如今这情景自然也是说明了女儿,妹妹是真正地将他们放在了心上,承认了。
可忧的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妹妹,阔别了十年,才一回来,一道赐婚,便是惨惨淡淡,骨肉分离。第一次,素来忠贞的楚家人也是对高高在上的皇权产生了嫌隙。
“若是真的不好,确实是有一点。”景娴淡然含笑的眸眼突然间也便是严肃了下来,状似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哦,有什么不好?”顾氏率先发问,面上也是极为的焦急,满满也都是对景娴的担心。
即便是楚博涛还是旁的楚家兄弟,见到了景娴如此郑重的面色,也是纷纷沉下了脸,俱是担心和焦急。只怕是有什么东西被他们给遗漏了。
“即便如今琛王沉寂,可也是皇室中人。我既为是琛王妃。确实无妨,只是两个哥哥却是受了牵连。”景娴瞧见了他们面上都是如此严肃的模样,心中不禁好笑,却故意也是
“曜儿和泽儿?”顾氏面上满满也都是不解,显然也是不太明白,这本先是在说女儿的婚事,如何又是牵扯到了自己的儿子的身上。
楚博涛一时之间也是没有想到,眸子含笑,黑瞳闪闪,看着景娴,“那你倒是说说。”他也是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何道理。
楚景曜温润如玉的面庞先是一凝,眼中存了一丝惊疑,可是在眼瞅到了景娴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时,瞬间也便是安下了心,只能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很给面子地也是装出了一副极为是关心的模样。
楚景泽面上倒是不动如山,他和景娴相处的久,对她的些许习性比家里的人也是了解了许多。看她如今的这一副小模样,心中自然也是明白了,却也是不舍的拆穿。
楚景泓心里则又是升起了闷气,可也是没办法,三姐说的是哥哥,如此倒是将他这个弟弟给排除在了外头了。
“即便是皇家再看中楚府,只怕也是不会再指公主了,哥哥们失了美人恩,还请两位哥哥勿怪小妹才是。”景娴深深地看了四周一眼,说完了后也便是掩嘴而笑。
“娴儿。”顾氏眸眼闪闪,眼中的泪花好像即将要溢了出来,更多的却还是各种心绪和万般的复杂。她就一个这样如珠如宝的女儿,可这女儿心中想的却还是她的哥哥。有这样好的女儿,也是老天厚待了她。
“娴儿——”楚景泽面上的僵硬一凝,语气瞬间也便是低沉了下来,眼瞳深深,闪动着的是一片复杂,他这个哥哥,说起来的,还是对不起她。
“哈哈,你啊!”楚博涛摇摇头,想着这女儿俏皮的模样,心中暗笑,原道是一只小狐狸。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地说娴儿贻笑大方的市井小人简直就是瞎了她们的狗眼。这个女儿明显的是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是低调沉稳,大气出色的多,心中不免也是多喜欢了两分。
“既然如此,你便是放心在家中待嫁,外头的一应的应酬,自然会是替你挡了去,有你父兄在,断然也是不会让你受人欺负了去。”
楚景曜坐在了一旁,眸子一如既往地是温润含笑,眼神在景娴的身上稍稍转了转,眸子迅速地也就是闪过了一道暗芒,嘴角轻轻地勾起,划过了一道浅笑。倒也是个玲珑剔透的好姑娘。
也罢,日后他多护着一些也就是是了。
简单地又说了好一番话,楚家人才是和乐融融地围坐在了一起,吃一顿迟来的早餐。过后,景娴和楚景泓,楚景泽也便是告别了父母,离开了正院。
楚博涛瞧着几个子女如此和睦,心中自然也是极为的满意和乐的,淡淡地又是对着坐在了自己身边的楚景曜吩咐了两句话,眼眸处则是掠过了一闪而逝的清凉而冷厉的精光,不过是片刻后也便是恢复了原先的从容威严。
楚景曜心中一顿,手中的纸扇轻轻地晃了晃,然后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勋家贵胄,若是想要保住家中的世代荣耀。倘若有两个女儿,一个若是名声尽废,玷污家族,无论如何自然也是会被舍弃了的。如此,也就只是能全力支持另外的一个。
楚含妍背后代表着的自然也是身为是柳家嫡女,柳贵妃依旧是所出的太子了。可是当今的太子,行为处事这几年来,多是兢兢业业,可楚博涛却并不看好。而其他的皇子,无非是刚劲易折,也就是软弱无用。
相反的,中宫嫡出的琛王殿下,这两年即便已经是深居浅出,阴冷狠厉之名流传于世,他这些年冷眼瞧着,单单是那份气度还有睥睨天下的霸气,也是比那身居高位的人好的多。
只是不知道这幕后之人若是明白了楚家的倾尽一切,孤注一掷的选择,将如此的一个庞然大物的家族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会不会后悔当日所酿下的苦果。
*
而在了另一侧,心中愤怒难耐地从屋中是夺门而出的楚含妍,则是忿忿地走回了自己院子,又急又快。那本是娇艳地绽开在了枝头的花束,在她掠过后,顿时也便是零落成了一片。
父亲冰凉带着不耐烦的话语,一家子排除了她在外的和乐融融,叫她的心中真是苦闷难当。
但凡是家中贵女,哪个不想是得到了父亲兄弟的支持。如此,出了门后,在一方的权贵圈子中才是能够抬得起头,才是能有底气。同是一家子兄弟姐妹,这受宠和不受宠的,嫡出和庶出,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如何使不想要得到了家中的支持,当初府中只有她一个小姐时,还能是欺骗自己,儿子和女儿自然是不能同等而语,可府中真正的嫡小姐,回来了,这才叫做是差距。
可是,这也是怪不得别人的。
倘若是楚含妍自己一早便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心思简单,纯净些。即便是府中的当家人再是如何忽视这个女儿,可凭着楚家的家世门第,即便是配不上金贵的王爷,可是在京都中寻一门显贵的姻缘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真是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贪心不足,异想天开了。
*
[琛王府]。
萧辰琛回府的时候,才是入夜。才回了府,不发一言,也就是进入了自己的书房中,一整个晚上尽数也是耗费在了这里。
如此模样,叫随着和他一起去了楚相府中却还是摸不着头脑,不明就里的追云,好一番的担心,可是在萧辰琛进了屋中时的交代下,5却也是不敢上前打扰。
到了早上,好不容易是见了书房的门打开,面上才是一松,顿时也便是迎了上去,一边也是吩咐着一旁候立着的下人备好饭食。
萧辰琛一席轮椅,自屋内缓缓而出。虽然是熬了一夜,可面上依旧是清俊冷傲,一双深邃的眸子,如同是星星般的点染,好像还带着温润的笑意。一身峻酷的黑衣,纤尘不染,丝毫也是看不出来熬了一夜的疲惫和倦意。
追云正想要是说些什么,可是在看见了萧辰琛别有意味的眼神,以及是递向了他的手中的折子时,瞬间也便是恭敬地接下,然后是候立,等着主子的吩咐。
只是心中却是暗暗地生疑,这折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是要主子花费了一夜的时间来填写。
萧辰琛淡淡笑了笑,瞧见了追云面上的惊疑,也不解释,“你亲自立刻去交给钱叔,让他尽快地办好了。”用上了两个时间词,如此看来,这事也极其紧迫的了。
“是。”对于殿下的话,追云向来是不怀疑。想了想,还是对着萧辰琛行了一个礼,便是快速地向着前院而去。
萧辰琛面上带笑,转动着轮椅,也便是向着主厅而去。
钱叔是王府里的管家。最早是徐皇后的护卫,当年也是护着萧辰琛上过了战场。自从是萧辰琛双腿重伤了以后,也就是在琛王府做了管家。如今,这府里府外的大小事,一应也都是经了他的手,是萧辰琛头一批亲近的人。
“钱叔!”追云瞧见了钱管家,远远地也便是喊了。用了轻功,不过是几步,也就是飘到了钱管家的身边。
“追云,可是主子有什么吩咐。”钱管家看着如此是火急火燎的追云,心中也是奇怪,他跟着小主子也是这么多年了,倒是第一次瞧见了如此急躁的模样。难不成是主子出了什么事,面上不禁也是凝重了起来。
“钱叔,主子让我把这折子交给您,说是里头的东西尽快备齐。”追云将手中的折子郑重地递给了钱管家。
钱管家心中也是疑惑,拿过了折子后,也不多话,当下快速地也便是打开了折子,瞧见了里头的字样后,倏然也便是一惊,面上僵硬,分外是惊奇地望向了追云,“追云,主子这是?”
眸子分明就是荡漾着一缕笑意,心中其实已然是有了思量,再问追云也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这么些年了,主子本早就该是大婚了,若不是当年——也不会拖到了这个时候。
“怎么?”追云面上迅速也便是闪过了几分的惊奇,快速地也就是翻开了折子,细细看到,这一瞧迅速也就是大惊,他显然也是没有料到的。
折子里满满当当地俱是贵重之物,如此大手笔。今日府中朝堂内外俱无大事,除了昨日的赐婚圣旨。而这折子中又是多女子用的精细物件,各色锦缎若干,珍宝古玩更是数不胜数,上头还特别标明要一对活雁,而活雁在大焱皇朝的风俗中向来都是作订亲礼之用。
依着殿下的打算,如此多的物件定是送于楚家小姐的,向来是清心寡欲的殿下,如今也是开窍了。
所以,殿下昨晚从楚家小姐的闺房出来,在书房中窝了这一夜,也都是为了写着厚厚的折子,为了那楚家的小姐准备了这许多的东西。
果真是陷进去了吗,可明明主子前些日子还是叫人寻当年那‘桃源县’里相识的那个女孩,追云有些疑惑不解,不禁也是呆愣在了原地。
“傻了,瞧你个小子。”钱管家一瞧追云这纠结的面色,淡淡也是摇了摇头,面上却是带着笑,只当是追云这小子也是个闷葫芦,不好意思说。
当下也就是不理追云了,摇头晃脑的,好心情地竟然也是哼起了歌来,拿着这封厚厚的折子,一边也是吆喝着几个人,一边也是朝着库房走去。
既然殿下已经是决定了,他必然会是将这件事情给办得是漂漂亮亮的,绝对不会让人挑出半分错来,一定会是让人看出来满满的诚意,在这京中必须要是独一份儿。
这王府里,确实也是沉静了好些年了,也是时候该办喜事了。
*
大焱皇朝,皇宫。
[凤栖宫]。
深重厚实的宫殿大门自晨起时打开,透露出了其中的金碧辉煌各色的亭台楼阁。而在宫殿内侧,在各个雕栏画栋上的各色龙凤呈祥的雕刻,俱是栩栩如生,将这一整个宫殿,渲染的是极具威严端庄,却也是少了几分的人气。如此一个宽敞的宫殿,说起来还真是有几分的冷清。
人气这个东西,追根究底起来,还在圣心。[凤栖宫]经年也不过是这么些人,以前萧辰琛英姿勃发的时候还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么些年过去了,几乎也是要散尽了。
徐皇后坐在了梳妆台前,眸子轻轻地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年近了四十多岁的女人,面庞依旧也是光洁如初,娇嫩靓丽,冷艳端庄。只可惜的是,心中所沉静的那段情终于还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中渐渐消磨了。或许,紧紧也是剩下了端庄而已了。
嘴角轻轻地想要勾起了一抹笑,可是铜镜中的自己,嘴角的弧度却是显得是何其的僵硬。入宫二十年,好像是连笑都是一种奢侈到了极点的东西。这又是多么的可笑。
瑾兰站在了徐皇后的身后,替她轻轻地梳了头,盘好了头发,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些简单却是贵重彰显身份的发簪,插在了她的发髻之上。
瑾惜从屋外是急急忙忙地也就是走了进来,面上有着止不住的焦急和慌乱。进了屋中,先是快速地看了屋内一眼,忙是挥手挥退了四处候立着的小宫人,这才是凑近了徐皇后。
“瑾惜,到底是出了何事,竟然是如此慌乱?”徐皇后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瞧见了自己的贴身大奴婢如此紧张的模样,心中也是闪过了几分的急切,“莫不是琛儿?”
“娘娘,别担心。”瑾惜紧咬着下唇,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踌躇了片刻,也还是实话实说了,“陛下昨日给殿下赐下了婚事,一说是楚相府的嫡小姐。”
徐皇后一愣,瞬间也便是呆愣在了原地,面上满满也都是震惊,可为人母的心思瞬间也就是让她转变了面色,“你是说,是楚相府的嫡小姐?可知道其人品,模样如何?”
“是,娘娘,正是相府的嫡小姐。”瑾惜重重地点了点头,可是在了下一刻,面上也就是有几分的不好看,话语也是轻微了下来,略微还闪过了几分的模棱两可,“只是据说这楚小姐,身子孱弱,是乡野出生,没有教养——如今这事儿,整个京城都已经是传遍了。如今宫中到处都在谈论殿下要娶相府的乡野千金。”
“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啊——”徐皇后心头一阵绞痛,只感觉到了是一派头晕脑昏。瑾惜和瑾兰大惊,急忙也便是去扶,搀着徐皇后在椅子上坐下,一边也是送上了安神的茶水来。
这果然是一个极‘好’的亲事啊。她纵使是如何也不会是想到,她向来是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了这个国家奉献出了自己的一辈子的儿子,会是被他的‘父亲’如此急急忙忙地订下了婚事,还是如此的声名狼藉的女人。
徐皇后忽然也便是冷冷地笑了,心头也只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心寒。
瑾惜在宫中的消息向来是灵通,她没道理不信。手中的茶盏就好像是千金重一般,心中好似也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叫她的整个人都有些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手中的茶盏也是在她的手上‘噼里啪啦’地一阵乱响,最后却也是齐齐往着地上垂去,浸湿了她的好一片裙摆。
“娘娘。”瑾惜和瑾兰心中大惊,可是在触及到了徐皇后万分的悲恸如同是死寂一般的眸色时,则是倏然噤了声,定在了一旁,不敢说话。
皇帝赐婚,自然是他乾纲独断。可是这整个京都都已经是传遍了的旨意,可是偏偏的她这个为人妻,为人母的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些年,她不争不抢,可是最后连自己的儿子的婚事都是丝毫做不了主。即便是被赐婚了,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连是普通的宫人都是敌不过。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狠狠地闭上了眼,徐皇后的一双手是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臂,感受到了手中的疼痛时,这才是慢慢将心绪沉浸了下来,眸子睁开了后,皇后的那种尊贵凛冽的气势尽显,而后也才是冷冷地对着身边的瑾兰和瑾惜说到,“拿了我的朝服来。”
今日,她便是要去见皇上,必是叫他是收回了这道赐婚的旨意。她的儿子,婚事自然是由他自己做主,从来也都不是任何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即便是拼了自己的这条命,她也不会是叫这些人毁了自己的儿子。
“是。”瑾兰和瑾惜两厢对视了一眼,呐呐地应了,也也便慌忙去准备了。
一刻钟后,徐皇后一身锦绣凤凰磐涅的正红色描牡丹绣凤,规矩甚严端庄凝重的皇后朝服,带着瑾兰和瑾惜便是出了[凤栖宫]。
[勤政殿]是昭帝下朝后处理政事并且是作为了寝殿的宫殿,因为是皇宫规制的限制,距离[凤栖宫]并不远。
徐皇后一路急行,乘了皇后的仪驾不过是小半刻钟,也便是到了[勤政殿]外。而[凤栖宫]的这边的动静,一早也就有人已经是报给了昭帝。
昭帝眸子莫名晦暗,深了深,便是叫了李德喜,吩咐了两句话,便是挥手示意着他下去办事。
李德喜先是一愣,忙不迭地也是应答,心中却是满满的苦笑,恭敬地也就是朝着殿外走去。他也只能是见招拆招,还望是能够帮到皇后一些的好。
徐皇后到了[勤政殿]外的时候,下了銮轿,也便是见着李德喜在了殿外好整以暇地候立着,而本是宫中的禁卫如今以为意外时在这宫殿的面前,做的是门卫的差事。
这般的架势,明显地也就是在等着她。二十年夫妻,不求真心相待。可是如今连她想要见他一面,都已经是严防死守到了这样的地步,倒不知是谁的悲哀了。
心中再度也是苦笑,更多的还是无畏。摆足了皇后的架势,端正了自己的姿态,尊贵端庄的凤仪之气尽显,便是朝着李德喜走去。
“参见皇后娘娘。”李德喜领着身边的宫人忙是恭敬地对着徐皇后行礼。
“起吧。李公公。”徐皇后淡淡地出声,冷冷地瞥过了李德喜身后的守候着,心中的不耐烦尤胜,“本宫想要见皇上,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这,娘娘,皇上今日政务繁忙,不见任何人。”李德喜也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您看是不是先回宫中,等皇上有时间了——”
“本宫现在就要见皇上!”徐皇后冷冷一笑,看着这禁闭了的殿门,心中的寒意就好像是被堆砌了的,一层一层的比这高大的朱门殿宇还要深厚,“你们让开,这宫中我今日必是要进殿去的。”
“请娘娘止步。”守着门的两个护卫,瞬间也便是将手中的刀剑一扬,瞬间也就是挡住了徐皇后想要上前的脚步。
“大胆。”徐皇后凤眸圆睁,冷冷地看着面前一脸的无谓挡着她的军士,漫天的强大凛冽的气势尽显,“你们竟然敢拦着我。”
瑾兰和瑾惜一见,心中一凛,慌忙上前,将徐皇后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还请娘娘不要为难我们。”两个将士相互间对视了一眼,继续也是挺胸昂首地站立着,目不斜视。
“娘娘!”李德喜见此情景,心中也是一急,连忙也是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拂尘挥了挥,也就是叫这两个军士闭了嘴。然后也是示意着徐皇后稍作移步,挥退了一些宫人,这才是轻轻对着她说道。
“若是殿下的婚事,还请娘娘放心,这楚家的小姐,老奴也是亲自瞧了的,也是个极为出彩的人物,也不算是辱没了殿下。”
他在昭帝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昭帝的性子的。这帝心就是圣帝,若是没有,纵使是身份高贵,也是惘然,只是可惜了如此好的皇后和琛王殿下,只怕是将来——
“是殿下自己亲自接的旨意。即便是娘娘不信老奴,也该是相信殿下的眼光才是。”
“多谢公公提点。”徐皇后轻轻地笑了,看了看着关的是紧闭的殿门,眸光不禁是闪动了几分酸涩,眸子狠狠一闭,嘴中咬牙,心中猛然也就是下定了一个决心。
狠狠扭头向着外头走去,裙摆摇曳着挥动了宽大极为是亮丽的弧度,疾步到了殿外,而后又是转过了身子来,凝视了片刻后,眸子冷然无光,双膝狠狠地跪下。
“徐氏听桐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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