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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到最后也没议出个最终结果来,毕竟当初顺熙帝收了席白川的兵权时,曾说过让他在帝都好好‘养老’,而在席白川冬狩遇刺时,也曾答应让他‘伤好后’再出宫,所以席白川不想离开东宫有的是理由反驳那些想赶他走的人,左右伤在他身上,好没好他说了算。
所以到最后顺熙帝退了朝,说了一句容纳后再议,然后就召见了御史大夫,晚间又召见了姑苏野,可却偏偏都没召见一次席白川和玉珥。
东宫里,玉珥托着腮帮子发呆。
宫里是最藏不住消息的,早朝发生的事情早已经在后宫发酵,汤圆也听说了这件事,端着莲子汤给玉珥喝的时候,忧心忡忡地问:“殿下,琅王爷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以后每年只能回来两次,一次只能住五天啊?”
玉珥一愣,有些发怔,垂眸看着碗里的莲子汤,手握着勺子轻轻搅拌:“你不是素来不喜欢皇叔的吗?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舍不得他走那样?”
“奴婢哪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喜欢活不喜欢的呀?奴婢只是觉得,好像有琅王爷在,殿下就会开心很多。”
汤圆跪坐在软垫上,纯真地说,“去年琅王爷出征西戎,殿下那一年的笑容就很少,虽然从未提起琅王爷,但却总无意识走到偏殿去,奴婢知道殿下是在思念琅王爷。而去年琅王爷回来,殿下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就丰富起来,所以奴婢私心觉得,琅王爷还是陪在殿下身边好。”
是吗?
她自己都没发现。
只觉得从他出征归来这三个月,她每天都要被他气得牙痒痒,可那也好像不是真的气,否则第二天一看到他又是笑吟吟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心情就会不自觉好了许多。
心情恍惚了一下,再回神的时,手中的莲子汤都已经凉了,对面跪坐着的汤圆不知何时变成了席白川,他正托着下巴瞅着她。
“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玉珥皱眉。
“我看你想事情想得那么出神,怕打断你的思绪,所以才没出声。”席白川浅浅一笑,伸手端走她的莲子汤,“凉了就不要吃了,省得回头闹肚子,想不想喝茶?蜂蜜茶的味道还不错,我拿来给你试试。”
说着,他就起身往外走,看样子是打算去泡杯蜂蜜茶给她。
玉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奇怪的酸涩,他总是这般从容不迫,即便是今早朝堂上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也能一副风轻云淡地问她要不要喝茶,这让她不由得想起曾经裴浦和和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他提前预料到了可能要发生的一切,所以让您规避了我们给您安排的所有陷阱和歧路,引着您一路向前直达终点。可以说,我们都像他棋盘上的棋子,他为我们规划好了行军路线,驱赶着我们走在他画好的路上。
是了,难怪这几天对着他,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有种慌慌的感觉,原来那颗被裴浦和投下的怀疑种子已经开始发芽,让她开始对这个十几年来朝夕相处的皇叔,有了嫌隙。
“皇叔……”玉珥轻唤了一声,但席白川已经消失在了寝殿中,她的喊声,他听不到了。
收敛了思绪,玉珥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走到那尊‘琅王’状的青铜香炉边,打开它的‘脑袋’。夹了一个香薰丢进去,那檀香味便浓郁了一些。
说起这尊造型诡异的香炉,还是出自那个恶趣味的人之手的。
去年他出征,送了她一大堆东西,什么玉兰花啊披风啊,一副打定主意要她睹物思人天天思他的模样,玉珥十分嫌弃,都不在意都丢到一旁,唯独这个造型诡异的香炉她留下了,还记得她第一次看到这个香炉,十分囧囧有神地问她脑回路神奇的皇叔:“你不觉得瘆的慌吗?”
彼时风流的皇叔穿着一身绛红色的袍子,黑发披肩,美得惊心动魄,笑吟吟地说:“会吗?如此英俊的我。”
“不是啊,每次加香料都要打开‘你’的脑袋,往‘你’的肚子丢东西……啧啧,画面感好强烈有木有?”说着,玉珥就打开了‘九皇叔’的脑袋,丢了几块香薰下去,‘九皇叔’的嘴里就冒出了缕缕香烟……
席白川:“……”
但也正因为这香炉的造型十分奇特,玉珥也就一直把它保留下来,这一年来她寝殿里的东西换了又换,几乎什么都变了,唯独这个香炉,始终不变,立在此处。
每次宫人清洁擦拭她若是看到,都要提醒一声‘小心点,别把我皇叔给摔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次被粗手粗脚的宫人打翻在了地,把她的‘皇叔’活活摔掉了一块小角,玉珥当时很忧伤,心想,一没注意,皇叔就给瘸了……
所以到现在,这香炉还是瘸的。
席白川端着蜂蜜茶进来,看到她站在香炉边又发呆了,顿时有些无可奈何:“你怎么那么爱发呆?”
“瘸了……”正在想着这个,一不小心就给说出来了。
席白川耳力也不差,听清楚了她的低喃,疑惑皱眉:“什么瘸了?”
玉珥不言不语,朝他走了过去,檀香升起融合在空气里,鼻尖都是那干净素雅的味道,宛如他身上那独特的、能让她安心的味道。他的身影在她眼里渐渐放大,那眉眼一笔一划刻在了她的心上,是她此生都不会忘却的模样。
心绪荡漾间,她听见自己唐突地开口:“皇叔,如果你我都要分封出去,那能不能求父皇不要让我们离太远?”
他微微一愣,随即那潋滟的凤眸便勾了起来,荡漾着玉兰花般惹人侧目的笑:“晏晏这是舍不得离开我?”
玉珥缄默,只是看着他。
“那如果,只有我分封出去,而你依旧被留在帝都呢?”他问。
微微一怔,玉珥垂了垂眸——是啊,还有这个可能性,也许她父皇只是想让他离开帝都,并没想要她离开。
抿了抿唇,她小声说:“反正天下没人留得住你,你溜回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