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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内心一痛,顾不得许多,扑上前去大喊:“爸你怎么了?”
我爹垂着脑袋,扬臂低喝了声:“小于!”于人杰和邹易立马上前将我拉了回去。
我爹慢慢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劳动这么多朋友替我担心,曾某惭愧。你们快走,那些人在我身上下了药,不能见光,见光毒素发作越快,我死得越早。你们不必介怀,错不在你们。一水,苗寨无过,千万别去寻仇。小邹小于,我们家一水,往后就拜托二位了。”说着剧烈咳嗽起来,全身在瑟瑟发抖,看得出他在强忍剧痛。
我欲哭无泪,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想挣脱于人杰和邹易的阻拦扑过去,全身却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直磨得双膝皮开肉绽,却始终离我爹两米开外,视线瞬间模糊。
二叔离开,我心头悲恸,或是因为他在我的童年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亲人形象,我只觉得心头似是被人割了一道;要是我爹再离我而去,往后便不会再有人替我做主,在我犯错的时候假意教训我,边在我身上解锁军体拳边暗中嘱咐我妈给我擦红花油。那个看似严厉实则疼爱我的父亲,将在我的生命中完全消失,这是几十个二叔都换不回来的。
“你们救下我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我爹咳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却强忍着疼痛继续道,“他们应该追上来了。小于,军人的天职,在于服从命令。我现在命令你,赶紧带我儿子离开!想替我报仇,就别让遗尸落在这些人手上。快走!”
于人杰眼眶通红,强忍着泪水,咬牙冲我爹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大声道:“曾团,我于人杰,誓死保护一水周全!”言罢任凭我拳打脚踢,将我拦腰扛在肩上,大步往山下走去。跛唐同样冲我爹敬了个军礼,拉着泪流满面的米又等人,尾随在于人杰身后离开。
我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最后看了眼端坐在山石上的我爹,见他也正泰然地望着我笑,从内心深处喊了声“爸”,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似乎被什么硬物猛击,顿时昏死过去。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旁除了邹易和于人杰,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脑袋疼得厉害,挣扎着想要起身,双臂一酸,又颓然倒下,眼泪不争气地淌了下来。于人杰在跟我临床的病友小声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回身问我好点了么。
我心中有气,只茫然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默默流泪,并不打算搭理他。
于人杰双目红肿站在我边上,沉声道:“一水,我知道你恨我。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留在山上的人是我,而不是曾团。茅一扬这孙子设的是死局,无论我们救或不救,曾团都活不成了。如果你相信我,还愿交我这个朋友,我于人杰对天发誓,一定帮你替曾团讨回公道!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别让曾团白死!”
于人杰说完背过身去,身子在不停地颤抖,显见他也压抑得难受。邹易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我叹息道:“你一定想不到,小于哥其实一早就是你爹派来保护你的人。你的好朋友费瑁,还有小于哥,都是你爹的部下。其实你爹一直在暗中保护你、支持你,只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从你决定寻找你二叔的那一刻起,你爹妈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我默默地听完,视线又开始模糊,眼前慢慢浮现出我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冲我冷冷地喊“儿子”。邹易俯身给我递了杯水道:“我们不奢望你能马上从亲人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但是眼下的情势……我还是跟你直说了吧!苗寨的人都被杀了,米又他们在后山石坑发现了所有人的尸首,包括帮助我们的老者。从死亡时间看,在我们救出曾团之前。”
我没喝他递过来的水,呆呆地听他继续道:“出了那么多人命,按理当地派出所不可能不受理。米又等人去报案,派出所的人却无动于衷,推说警力有限。回来的路上,还有几个穿警服的人跟踪他们。料来茅一扬的人无孔不入,已经渗透到当地派出所,甚或取而代之了。由此可见,这伙人背后的势力,必然大到我们不敢想象。”
于人杰回过身来,勉强笑道:“曾团在暗中保护你的同时,也在暗查这些人的底细。他这次之所以会被害,有可能是来贵州前,收了假情报。他派出调查的人被胁迫或者已经被害。茅一扬和曾彦均背后的势力,想必是想借八极之力,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一水,我们在等你回来。”邹易拍了拍我的肩头道,“完成曾团未尽的事。”
我漠然听完,转头问于人杰临床的病人是谁。于人杰叹息道:“是唐叔。我们带你离开时,埋伏的人已经追上来了。曾团……曾团挡不下来,唐叔留下殿后,让我们护着其他人先走。我和邹小仙儿送你们出了山,再赶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见了。唐叔身上全是伤……拼死护住了曾团的尸……尸身。我们就地埋了曾团,这才带他回来。”
我鼻子一酸,眼泪再次决堤,冲隔壁床上浑身缠满绷带的跛唐,深深敬了个军礼。
我感觉内心有团火在熊熊燃烧,说不好是怒火还是别的什么,涨得难受,忍不住大吼了一声。于人杰和邹易垂着脑袋站在我身旁。没人说话,也没人制止我。
我吼得嗓子都快哑了,这才咬牙撑着身子坐起,冷冷地问米又三人去了哪里。邹易说他们三人下楼给我和跛唐付住院费,顺便打电话通知张家这边的情况,让他们有所戒备。
我突然想起当初在贵阳酒楼的地下,张煜光曾提醒过我,我这一趟很可能跟我爹阴阳永隔,当时却被张道纪反驳,心中燃起一股无明业火,冲邹易冷笑道:“你师兄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想逼我下水,掺合你们八极的破烂事,对不对?”
邹易眼中满是凄凉,摇头叹道:“我知道你心头难受,但你这话,当真错怪师兄了。”他转头看向于人杰道,“刚才小于哥也说了,茅一扬他们设的是死局,不管咱们来不来,结局都不会改变。师兄这么做,只是不希望你留有遗憾。师父曾跟我说过,师兄这人,以往顾虑太多,留下的遗憾也太多。他只是不想你步他后尘。”
于人杰指着跛唐道:“张先生要是有心害你,就不会让自己人这样陪着你冒险了。”
我没再死缠烂打,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有道理。现在的我情绪不定,任何微小的想法都可能成为我攻击他人的导火线。我确实需要冷静。我对他们低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于人杰还想说什么,邹易拉住他,摇了摇头,两人一起出去了。我又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跛唐,目光落到窗外的蓝天,好似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暮春下午,我正等着游戏开局,“肥猫”跑来告诉我,我爹正在上楼,慌得我俩赶紧收起房间里的大胸美女海报和废纸团。
“爸,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在心底默念了一句,慢慢闭上了眼睛。
下午稍晚些时候,米又等人全回来了。我原本就只是悲伤过度,精力耗尽,并没什么大碍,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就能自行站起了。张雪昀说张家、王家和庄家得知这边的情况,已经派人在兴义市张家盘口四围严密布防,凝神戒备茅一扬等人的下一步行动。
跛唐伤势较重,张道纪建议我们先在贞丰县调养几天,正好我也能调整心情,等跛唐恢复过来,他们再派人和我们在安龙县会合,赶在茅一扬那边的人之前,抢到皇仙遗尸。张道纪说,根据情报,茅一扬那边的人只知道这东西的存在,还不知道位置和获取方法,所以我们不急于现在行动。他让我们时刻小心,除了自己人,别轻信其他试图靠近的人。
我们在贞丰县停留了近一个星期。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犹豫了很久,这才告知我妈我爹过世的消息。我妈在电话里停顿了很久,说了声“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让于人杰和邹易陪着,去我爹下葬的山头探望。我爹生前为人低调,没想到死后也没能像其他人那样风光大葬。我们重新修整了下坟头的泥土和石块,换了块更大更结实的木质墓碑。我含泪冲我爹叩了三个响头,于人杰在身旁垂泪敬着军礼,邹易则给我爹敬酒。
入夜,我们按照米又的指示,去当日掩埋苗人尸身的石坑,想将这些人集体火化,却发现所有尸体都已不见,苗寨被付之一炬,暗道这些人当真心狠手辣,恨得牙根直痒。
一星期后,跛唐出院,除了胸口刀伤仍会隐隐作痛,其他地方都已无碍。我们动身去安龙县与其他人会合。我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劝我放下手头的一切赶紧回去,我没等她说完就挂了电话。现在的情势对我,对我们曾家来说,已不是想放就能放得下的了。
更何况,我还要向某些人,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