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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着络腮胡,却长着丁湖模样的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于人杰捅了个正着。其余五个洋毛子万料不到我们说的法子是这样,呆愣了两秒钟,这才怒骂着,举枪对准了我们的脑袋。
我咬牙闭上眼,心说是死是活就赌这把了,耳边传来好似子弹脱膛的巨响,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头痛欲裂,下意识地一抖腿,脑门却磕在坚硬的岩石上,疼得睁开了眼睛。
眼前山明水秀,艳阳高照,连呼吸的空气都感到格外真实。丁湖和之前在贵阳见过的,柳家的几个姐妹坐在我们身旁。见我醒来,其中一个柳家的女孩冲外头大喊:“小萌快点,他醒啦!”我心中一颤,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这是直接升天了么?就见甄萌双手捧着掬满水的荷叶,原本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难掩激动,冲我们栖身的岩腔盈盈走来。
我正好感觉喉咙干渴,喝了口甄萌递过来的水,问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话间,唐琛等人也都悠悠转醒。丁湖和其他柳家姐妹忙着去照顾其他人。甄萌拍了我肩膀一下道:“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丁前辈用了好多法子,就是不见你们有反应。吓死我了。”说着又要哭起来。我抚着她的后背让她先别哭,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甄萌说,贵阳一别,她和柳叶回到柳家,发现柳家早已换了主事。新任主事心向武派,族中原先的文派子弟,不是被劝服就是被杀害。柳叶带着底下的人逃了出来,与查士祯等查家文派的人共同迁居湖北仙桃。刚好我妈去武汉找我小姑商量大计,从陈家得知查士祯等人到湖北的消息,赶去会合。我妈说我们在四川兴文县,甄萌想要帮忙,就跟了过来。
她们四个姐妹赶到僰王山。甄萌打我电话,却始终没通。丁湖一直与我二叔他们保持着联系,知道甄萌等人过来,告知我们的位置和陷入梦境的情况。
这两天他们一路护着形同梦游的我们几人,到了古僰道附近的山沟里。神奇的是,梦游状态下的我们,虽然有些坎坷的地方,确实需要他们引导,但我们脚下并不慢,嘴里边梦呓般嚷嚷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边循着黄显章最初的行径路线,有惊无险地到了这里。
我想起醒来前那伙洋毛子,问我们这一路有没有碰到他们。甄萌刚要回答,我们就见那几个梦中见过面的外国佬肩上扛着枪,大摇大摆地冲我们浪笑走来,眼神一刻也没从甄萌几个女孩身上离开。我作势要起身,甄萌按住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几个洋毛子手里拿着洋酒,边喝边劝柳家的姐妹喝。我们几个男的敢怒不敢言,手里都暗暗握紧了藏在腰间的短刀。我问我们昏迷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甄萌看了眼丁湖,摇头道:“丁前辈说他们要是敢乱来,就不帮他们找宝贝。这些人好像也听命于人,不敢耽误正事。”我点点头,松开握着短刀的手,问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甄萌看了眼周围的环境道:“是你们迷迷糊糊带我们过来的。这儿地形有些奇怪,你们来看。”我们喝了水,都清醒过来,跟着甄萌到了岩腔外,就看到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一道双峰夹峙的狭长山坳,目测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山坳两边的崖面,似乎被人刻意在底部凿开了两道长长的口子,形成两方可让人俯身爬过的岩腔。
我们所栖身的岩腔倒还正常,四平八稳,空间也大。对面岩腔的顶部却凹凸不平,坚石嶙峋,底下一并放着十几口黑黢黢的条形大方石,形状竟似棺材。这些棺材状的黑色方石摆放有序,方向一致,如同两排列队静候检阅的队伍。刚才那些洋毛子,就是从那儿过来的。
越靠近那一头的岩腔,古怪、森冷的感觉就越明显,仿佛那些沉寂的方石里,埋伏着躁动不安的猛兽,随时会扑出来,将我们立马撕碎。我看邹易和黄显章的脸色都不太好,问他俩怎么回事。邹易蹲下身子指了指那些黑色方石道:“这地方很邪,这是石关财。”
“石棺材有什么好怕的。”唐霖不以为然道,“我以前去广西的时候,看到不少农村就是用石棺收殓的。黑石棺材虽然少,但总比水晶棺材寻常些吧。”
邹易皱眉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石关财是谐音,寓意将财富永远封存起来,这是个风水局,它需要非常讲究的气场条件,具体到山形脉相、穴气方位等的考量,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土壤环境。石关财既然要关财,就要借助神明的力量。”
见那伙外国佬也都围了上来,邹易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土壤是世间万物生长的基础,风水讲求生‘气’,具体是宝气、瑞气还是煞气,很大程度上依附于土壤中能够提供怎样的养分。这道理跟‘橘生淮南’差不多。你们注意看这土,看出什么蹊跷没?”
我捧起一小撮黑土捏了捏,感觉土质很松散,而且冰凉沁肤。我自然地用鼻尖闻了闻,顿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直冲脑门,熏得我头脑发胀,猛然想起昏迷前闻到的那股恶臭,心道难道就是这个?于人杰等人也都闻到了,大伙儿几乎异口同声地皱眉道:“尸臭!”
丁湖走上前去,盯着那些布满苔藓的黑色石棺,看向邹易道:“是养尸地。”
邹易点头,看向我们道:“这块地布局可不一般。你们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两峰夹峙的最底部,从高处俯瞰,会发现这很像一面即将闭阖的石门,这种地形叫石关崖。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里,就好比笼中鸟、瓮中鳖。很显然,设局的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甄萌几个女孩子缩在我们身后,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些石棺里全是走尸?”
“不全是。”邹易指着幽深的岩腔,肃容道:“仔细看,有些石棺看不出明显的棺盖、棺身区分,是整副棺石打造的。这些只是疑棺,用来混淆耳目的,估计是有人想拖住我们。我现在担心的是,这是个圈套,我们现在想打道回府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闯过去。”
唐振给那些外国佬做着翻译。就见那些外国佬满脸狐疑地摇头,嘴里大声嚷嚷着什么。
唐振告诉我们,这些洋毛子不相信,说是现在风平浪静的,哪有什么凶险,想让我们带他们往回走。邹易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冲于人杰和丁湖道:“你俩身手好,可否麻烦你俩去崖下走一遭?”说着在他俩耳边小声叮嘱着什么。丁湖二人点点头,反手握刀就往回走。
“盯着点崖顶。”邹易正色道,“注意安全。”于人杰不回头,冲我们潇洒地打了个OK的手势。我们全神贯注盯着他俩的举动,生怕下一秒就会有变故。
于人杰二人慢悠悠地往外走,却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些外国佬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邹易捏着下巴,皱眉道:“怪了,不应该啊,这——”话音未落,我们突然同时听到,不知从哪个崖面角落里,传来一声苍凉的长叹,在山坳间飘飘荡荡地回响,令人脊背发凉。
于人杰二人应该也听到了,两人定了定脚步,正要继续往外走,那声不似活人的叹息声更加清晰,仿佛就在每个人耳边。邹易眼睛一亮,急忙喝道:“快回来!”
与此同时,丁湖和于人杰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抬头望着崖顶,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我听到一阵骨碌碌的滚动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后变成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同时头顶黑压压地往下坠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山石,心里一寒,大声道:“快回来,山崩了!”
我们无计可施,只能先退到山坳下,见于人杰二人在山石“雨”中左躲右闪。几次石块几乎都砸到他俩头上了,却被他俩随手挥刀劈开,就好像头顶长了眼睛一般。
我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俩,见他俩快步向我们这边靠近,上身满是泥污,右手不自觉抓紧了身边不知道哪个人的衣袖,只觉得手心里全是细汗,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于人杰二人灰头土脸地奔过来,一看岩腔太矮,自己蹲不下去,索性仰面朝天,双腿一蹬,先后滑了进来。于人杰在丁湖之后,他后脚刚离开,一块方桌大小的巨石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砸在刚才他站的地方。于人杰心有余悸,差点扑进我怀里痛哭。
“好了他俩没事了,衣袖都快给你扯下来了。”黄显章甩脱我的手,冲邹易道,“怎么会山崩啊,刚才也没觉得地面有震动啊?”邹易张嘴刚要说话,于人杰抢先哆嗦着道:“不是山崩,有人在崖顶。”邹易叹息道:“我刚才说了,这儿是养尸地,我们被人困在这儿了。”
唐琛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外国佬,问邹易道:“是什么人?刚才那声叹息是怎么回事?”
邹易锁着眉头道:“不好说。不过他们既然把我们困在这儿,目的很明显,他们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换句话说,他们想让我们变成走尸。至于刚才的叹息声……”他看了眼抓着我肩膀的于人杰,笑着道,“早知道就不派你去了,看你吓成什么样了。”
于人杰让他少挤兑自己,有话快说。邹易苦笑道:“我也说不好,有可能是这儿的冤魂给我们报信或提醒吧。”我心道这也算个答案啊,那你不如干脆说神仙显灵得了。
邹易笑了笑,拍手道:“我知道你们不信。行了,说点实际的,咱们现在要抓紧时间,否则等那些祖宗们出来,咱一个都跑不了。”说着指了指岩腔中静默不动的黑石棺材。
我们都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着他道:“抓紧时间干嘛?”
邹易叹息道:“这些石棺摆在这里不是没道理的,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咱们抓紧找一找。养尸地的走尸只会在每日戌时出来活动,咱们要赶在这个时间点前办完事。”
唐琛皱眉道:“既然咱们被困在这里,那就算我们找到东西,岂不是也出不去?”
邹易点头道:“所以咱们要打个时间差。白天崖顶有人监视咱们,自然不能折返;咱们现在抓紧时间找东西,临近戌时咱就冲出去。我相信,崖顶的人既然设得出这样的风水局,自然比我们更清楚石棺里那些东西的厉害,晚上他们不敢停留。”
听他说得在理,我们都点点头,正要问唐琛几人的意见,却见丁湖右手胳膊肘撑着身子趴在地上,另一只手反握短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右侧一排的石棺,面色凝重。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头也不转,淡淡地道:“右排前数第三个,开了。”
我头皮一炸,就见所有人哗啦一下全聚了过来。我们看到,丁湖说的那口石棺,棺盖已经向一侧移开,露出了一条两根手指宽的黑缝,似乎是什么东西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