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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被火烤后留下的浑浊炽热余波未平,广场中央,长孙信凝息敛神,伫立在司命阁前,山风将他的白袍吹起,又吹乱了他的头发和胡须,云烟散尽,司命阁前的广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缇骑郎和官兵的尸体,长孙信凭一己之力荡平了郑阳关带来的上百名好手,这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功夫把那位片刻前还虎虎生威、霸气侧漏的郑二爷吓得蜷缩在司命阁的大门后瑟瑟发抖,不敢稍有动弹。
桑一笑和邱之月赶上来,二人皆被这惊世神功震慑的五体投地,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对眼前这尊杀神说话。到是长孙信嘴角一动,先开了口:
“月儿啊,义父十年没有动动筋骨了,才这几下就大汗淋漓了啊。”长孙信似有似无的伸手用袖角擦了擦额头,像一个晨练的老人刚刚打完了一套健身五禽戏。
邱之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桑一笑很惊讶,短短的时间里,这位一贯冷艳骄横的太白重剑连续哭了两次。邱之月这次的哭不是害怕,更不是伤心,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她记忆里那个武功盖天傲世独立的义父回来了,此刻正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眼前。
“义父!呜呜呜,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呜呜呜”邱之月哭的像是个被人欺负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人。
长孙信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她,继而转向她身旁的桑一笑,说道:
“道长,你说这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是什么?”
桑一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点猝不及防,“最容易?”
“对,最容易的事。”长孙信大手一甩,手里的那把巨剑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不偏不倚的又插回邱之月背上的剑囊里,
“那便是——杀人。”
桑一笑闻此言,又看了看这遍地的尸体,一脸似懂非懂,这些人在长孙信这样的高手面前当真如蝼蚁一般,取他们的性命真可谓易如反掌,的确是非常容易的事,但拥有这般鬼神之力而又嗜杀成性的人当真如他自己所言,会遵循这世间的浩然正气行事么。
“道长啊,你看我甫一出手便杀戮这么多人,心里是不是害怕了?你是否在犹豫,把我放出来到底对不对?”
“”桑一笑被说破心中所想,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们道家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人生于天地之间,自命不凡者有之,庸庸碌碌者有之,巍巍然高居庙堂者有之,卑微如蝼蚁者亦有之。可在天地看来,他们就如这山间的过眼云烟,天地又何曾在乎过他们一分一毫呢?洪水地震,山崩海啸,须臾之间丧命者又何止百万?”长孙信的眼神睥睨一切,仿佛他已经化作这山川之间的自然神祇,向无知的孩童讲述着最为平凡的道理。
“呵呵呵呵我长孙信遵天地之法而行,胸中长留浩然之气,吐纳之间,我即是天地!逆我者就是逆天,我视你们,视他们都如刍狗。所以我才说杀人是最容易的事,你懂了么?”
一向豁达开朗的桑一笑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虽然被长孙信的惊世神功深深震撼,但他的话却让自己实难苟同,却也一时不好辩驳,何况这些人刚才在太白剑宫里也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丧命于此也实属报应不爽。他向长孙信拱了拱手,
“晚辈受教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久好久没有人听我讲这么多话啦,月儿你说这位道长听进去了没有?”
长孙信看着桑一笑的模样似乎有些忍俊不禁,而后者也对这位大宗师阴晴不定的性格感到极为不适,不过想到对方毕竟在这山崖底下被关了这么久,有些神神叨叨的似乎也属正常。
邱之月看出桑一笑脸上的为难,转移话题道:“义父,司命阁里还有那缇骑郎的首领在!这些官兵都是他带来的。”
“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话说完,长孙信向着左前方轻移一步,他的身子踏入了一片白云投下的阴影后随即不见。这等奇妙的身法在桑一笑看来简直匪夷所思,难道那些说书人嘴里才有的“影遁”之法真的存在于世间?邱之月得意一笑,白了他一眼道:“天地间晦明变化,阴阳之理,都在我师尊心中,这影遁之法又有何难?”
“既然如此,为何在那山崖下的铁牢中没有借此法脱身?”
“那半山洞中阳光只能照进洞口三尺,无法射入铁牢内,影遁之法必须有太阳才可使得看来,设计那个铁牢的人对义父的武功再了解不过。”
“那个设计陷害你义父的人,果真就是你的大师兄,殷之鉴吗?”
邱之月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是大师兄,殷之鉴与我师尊同辈,论辈分,我们要喊他一声师叔,我入门以来便未曾见过,传说他早已隐居不问世事,师兄弟间见过他的,只有我慕容师姐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里,长孙信已经顺着影遁之法潜入了殿阁内,他之所以用这个法子进来,为的是不愿意破坏这祖传的百年殿阁。
“郑阳关,你不好好在京里当差,却来我太白峰放肆,存的什么心?”
墙角的阴影里出现了一个轮廓,阳光从窗棂射进殿内,把长孙信的脸映照的斑驳一片。郑阳关被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向着长孙信纳头便拜!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
“爷爷饶命!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呐小人着实糊涂啊!糊涂!”郑阳关泣涕横流,全无了攻打山门时的不可一世,嘴里连声讨饶,只盼着长孙信能饶他一命。
“缇骑郎十三太保,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有你这副模样?”
“嗨回爷爷的话那都是江湖给的虚名,我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宫里的奴才,就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
“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我就放你下山。”
“爷爷!爷爷!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都是那什么先帝遗诏害的啊”
于是,郑阳关将他此行的任务,以及遗诏如何出现,又如何被“长孙信”获取,长孙信又如何拿着遗诏心怀不轨意图谋反,以及缇骑郎如何从慕容之瑛嘴里撬出了情报等等事项都说了出来,但他终究还有些良知,隐去了他师父老祖宗叶远的部分。
“哈哈哈,殷之鉴呐,太白掌门的位子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居然做起了皇帝梦来!哈哈哈哈”长孙信的笑声响彻大殿,听得郑阳关更加蜷缩不已。
“你看清楚了!”长孙信上前一把拉起郑阳关的衣领子,双目直视着对方:“我才是太白掌门长孙信!之前那个人叫殷之鉴,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早已不是我太白门徒,这十年间他冒用我的名号做了好些勾当,我留你一条狗命,你回去如实禀告那个狗皇帝!还我太白一门清白!倘若再来侵犯,我直接去紫禁城取了他的狗头!”
郑阳关瞳孔猛地一收缩,一张络腮胡的圆脸上布满了惊恐,“原,原来你是掌门!知,知道了!小人知道了!小人回去一定将其中原委如实上奏!掌门放心!”
长孙信一手提着郑阳关出门,这个彪形大汉在他手里像一只垂头丧脑的叭儿狗,长孙信举重若轻,身形灵动至极,经过桑一笑和邱之月身边,轻喝一声:“随我来。”三人便一起往太白剑宫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太白剑宫内,寥寥十数名太白弟子正在阵中奋力厮杀,包围圈渐渐被缩小,眼看就要被官兵淹没。
“哐当!”一声巨响,一把巨剑凌空砸了下来,从人群中将官兵与太白众弟子隔开,紧接着邱之月当空落下,立在巨剑之旁,官兵们见到这个阵势都有点惊疑不定,但接下来更让他们吃惊的事情出现了,与刚才广场上大开大合的招式不同,长孙信使出类似疾风剑方未寒“冯虚御风”的身法,但比之更快,在剑宫里四处蜿蜒游走,让人目不暇接,仿佛同时化作数十道白光剑气四射而出,白光从人群里急速闪过,抹过众人的脖颈,紧接着头颅与身体便即刻分离,啪啪啪掉了一地。血流从腔内喷薄而出,形成一道道华丽的血色喷泉。
李熊被眼前这骇人的一幕惊的楞在当场,忽然白光一滞,长孙信站在了他的眼前,反应过来的李熊举刀便砍,长孙信右手伸出,向着虚空一握,将那刀片即刻震碎。李熊握刀的虎口也被撕裂,吃痛的大叫一声,被赶到的桑一笑一个擒拿捉住。
长孙信三人抵达后,战场的形势便即刻扭转,顷刻间便击伤击毙百余名官兵,桑一笑、邱之月觅得机会将为首的李游击、周林海、李熊三人捉拿到一处,其余山门内外的官兵便群龙无首,只好纷纷倒戈投降了。
正气堂内,长孙信高坐主位,邱之月、桑一笑以及重弟子分列两侧,郑阳关等四人被绑住了手脚跪在堂下。他们的身后,是大批被缴了械的官兵们,那三门虎蹲大炮也被静静的晾在正气堂前的广场上。
长孙信的声音回荡在正气堂内:“我闭关十年,叛徒殷之鉴窃取掌门之位,勾结白莲教,用易容之术扮做我的模样,竟让他瞒天过海骗过了太白诸同门弟子,他野心勃勃,利欲熏心,借遗诏之事兴风作浪,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虽然眼下被他逃脱,但我保证会尽快将他捉拿移交朝廷!请你们回去如实禀告,遗诏之事实是那殷之鉴一人之祸,与我太白一派无关。如果朝廷不信,还要再来侵扰,我太白只有玉碎于此,与尔等同归于尽!”
郑阳关等人早已被长孙信的鬼神之力吓破了胆,此时闻言如蒙大赦,一齐磕头连呼不敢,随后四人被释放,带领残军从凌绝门狼狈而出。
官兵们走后,正气堂内空旷无比,炮火洗礼之后的太白剑宫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一派凄凉的光景。长孙信收拢太白残众,逐一盘点,七剑之中俞之乐战死,林小徐下落不明,而武功全废的慕容之瑛独处斗母宫,不知道情况如何,长孙信把邱之月叫到身边:
“哎月儿啊,这是我太白的一次大劫难呐!我说过,这世间杀人容易,救人难。救人这事,你之瑛师姐最为拿手,遭此兵祸,也不知道斗母宫那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