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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黄河鬼磨
六叔公这话显然极大打击了村民的热情,但是他和梁支书两人加一块的资历和号召力摆那,村民们是谁也不敢提出质疑反对,不过这事儿到了我们几个面前就不怎么行得通了。
我和铁勇是吃过螃蟹黄儿的,谁要是想用炒鸡蛋加点醋来糊弄那万万不能,而且这一路从四九城来陕北的路上烙饼早就把我们吃得倒胃口了,当下心中就准备去摸索一下——我脖子上挂着二叔送那项链,胆儿再怎么也能肥上一截子吧?
我和铁勇、卓越仨当时在四九城还当那顽主的时候确实混得挺磕碜的,仅仅为了几张新上演芭蕾舞剧的票就愁得抓裆,两天过去愣是没有找到辙,临卖票的头一天打起了那被封湖广会馆的主意。
四九城总归是华夏的有着三千年建城、近千年建都史的地界儿,也是这数千年龙脉延续的镇首珠丸,各种怪事层出不穷,例如小石虎胡同的夜哭、西安门礼王府的怪风、皇城水井的人脸、菜市口自己缝脑袋的尸体、北新桥的海眼、消失的九路公交车、昌平园的血马甲、洗人头的老太太…举不胜举,而那湖广会馆的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我们也是逼着没法了,当天晚上便猫了进去,顺了个宣德炉子之后换成了两百元巨款——钱是到手了,但是接着便发生了一系列的怪事。
首先是卓越半夜撒癔症跑回到了那湖广会馆猫墙根儿,接着是铁勇上厕所见到了屋檐上有双脚在晃悠,最后我干脆就睡觉的时候被什么玩意儿差点活生生给压死…这一下我们惊得不轻,当即芭蕾舞也不敢看了,径直就跑到那海鸥儿胡同的广化寺窝着死活不走,最后被活生生用棍子给轰了出来才了事。
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结果我们不知怎么地就又走回了那湖广会馆旁边,还遇到了手拿勾魂牌儿的个白纸人,死拉活拽要把我们弄进会馆里面,卓越那孙子差点就进去了——可就在这时候,我二叔神仙一样的从天而降,用他脖子上挂着的个项链把我们给救了。
喏,就是我现在脖子上挂着这个。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门办事去了,一去七八年都没有消息等于失踪,而我妈后来又是一场重病过了世,所以我就一直跟着我姨妈姨爹生活,这二叔都是头一回见——和他一说话才知道,二叔这次是专程到四九城找我,原因除了去我家老宅中寻本破书之外,就是应了我爸多年以前的要求来见见我的面。
二叔看样子很清楚我爸的去向,但就是不说,只是告诉我以后会有机会的…这好奇心一起你叫我怎么忍得住?当时就心里犯了嘀咕,可是看二叔那样子我又死活不敢问,只能老实窝在了心里。
不过二叔倒是还好,给我说了我们家是个古代传下来的世家,和另外三家一起掌握着一门极为重要的手艺,距离现在也是上千年的历史了。此回他来就是把我家这本旧书的找到,然后和另外一个世家相互抄录流传,再不走那敝帚自珍的老路——最起码我现在知道了自己是姓‘叶阳’名‘东’,而不是我一直自以为的姓‘叶’名‘阳东’。
后来我自然带二叔去了我家,在家里一块松动的砖板下面找出个盒子,从里面取了块刻字的石条子拿走,然后告诉我有机会就去那李家洼子找他。临了,二叔还把那项链留给了我,说是辟邪的好东西。
我和铁勇有所凭借自然胆壮,但是我俩却不打算给其他人说,只准备等到村民都走了之后溜回来瞅瞅再做决定,所以来叫我们的时候自然大大方方放下了鱼朝回走——不过无知者无畏,那屁都不懂的俩孙子苍蝇孙建国却嚷嚷着不听,不顾村民的阻拦死活要把那鱼给带回家去;罗超英和柳梅更是一口一句口号,拼命叫嚷着这是封建迷信,甚至准备下水去一看究竟,就是不愿意听从梁支书的安排。
对于我们这些北京来的学生梁支书到真是没了主意,只能找我求援,于是我只能咳嗽一声出头:“几位,你们是不是党员?”
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顿时让他们四个有些懵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是。怎么?”
“那就好,”我点点头朝梁支书示意道:“梁支书可是党员,他现在代表的也是南鱼咀村党支部,他的意思就是党支部的意思…”我一说梁支书也恍然大悟,连忙开口:“我代表南鱼咀村党支部命令你们,现在放下鱼回克睡瞌睡。”
这党支部的命令一下,那几人当时就对我恨得牙齿直痒痒,我和铁勇假装没看见,说完之后就跟着村民一起沿山坡爬上了岸,到了上面回头才看见四个人垂头丧气的朝回走,边走还边嘴里嘀嘀。
他们说话的时候满脸的咬牙切齿,我这明镜儿似的心里早就猜到了谈话的内容,大不了就是说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环境差不说还碰到了我这种主,然后如何觉着委屈如何觉着难受,顶多不过再痛哭流涕怪自己遇人不淑之类——想到这,我抖搂着满脸的幸灾乐祸,嗦着牙花子啧啧有声:“勇子,哥们今儿又把人给得罪喽。”
“爱咋咋地,”铁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原以为自己个儿读书少属于没知识没文化那种人,合着海淀、师范出来的比我还不如,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一革命觉悟都抖搂哪儿去了?”
“哟,合着这意思你有革命觉悟了?”我边开涮边矮下身子假装捆鞋带:“没看出来啊,你最近学问可见长啊!”“那是,”铁勇也猫我身边:“那得看跟谁比。”
我俩说着话左右乱瞅,一见没人注意就哧溜钻到了旁边的草窝子后面,猫着腰蹲地上,等那村民一溜子都过去之后,我俩这才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抬眼一看,那村里出来的坡上站着两个村民,想是梁支书安排守着路的,我不由对自己刚才的判断万分敬仰,要是没我刚才猫地上的动作,这时候真想溜下来还不容易了。
铁勇这丫一贯有勇无谋这回也不例外,当即就要摸着山坡去河滩,但是我却一把将他拉住又重新猫到了草窝中:“别慌。你丫傻啊,那些女人还没把鱼送回来呢。”
铁勇做个心悦诚服之态,当即和我一起猫在了草窝中,不多时看见十来个女人在自己男人的带领下扛着口袋回来,然后把鱼都倒在回了水里。
这时候那河滩上的野火也烧得差不多了,等他们离开之后我就和铁勇一股脑儿溜了下去。此时那河水中的颜色更加浓郁,已经显出了种红彤彤的颜色,鱼儿依旧朝着岸上涌来,我俩涉水朝着河中黑影过去的时候每一脚都走得很艰难,脚下一定踩在了某条鱼的身上,有些时候甚至发出骨头碎裂的咔咔声,听得我俩心里直发毛。
我俩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鱼潮朝中间走去,不多时已经摸到了距离那玩意儿十米左右,铁勇手里拿出个煤油打火机噗嗤一声点燃,那鬼磨盘顿时整个浮现在了我们面前——这东西瞜瞜起来似乎很普通,不过是黄河沉物被堆砌在了一起,和‘磨盘’两个字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堆东西有着两架解放牌卡车大,露出水面的部分高达三米,像是被某种力量凝固成团的一堆圆形铁器,内中有着前人镇河投下的大钟铜佛、铁牛宝塔,也有船上的遗留的铁锚船链、钉销铜皮,甚至还有发大水从岸上带走的锅盆刀锄,里面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铁器,被那奇怪的力量牢牢的绑在一起,就像中间围着个巨大的磁石一般。
所有的铁器都生满了青绿色的铜锈,更有些像是渔网蛛丝般的东西粘在上面,黏答答*的朝下滴水,那种红色液体就是从这其中流出来的,渐渐将整个河水染成猩红一片。
我和铁勇正瞅那东西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忽然听得这堆废铁之中咯吱一声响,就像是扇门在里面被谁打开了,那声音在夜空中异常刺耳、异常惊心动魄、阴森诡异,跟着便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从中传出,脚下随之有层黏糊糊的东西顺着流淌出来,浮在水上就像一层被绞碎的肉糜。
难道…真是个磨盘在里面开始碾磨起来了?
那些东西一旦流出,这河中的鱼顿时疯狂起来,抢着朝那东西涌去,张开嘴不顾一切吞吃,那劲头比起我们顽主之间的掐架还疯狂,看得我俩是毛骨悚然,不二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铁勇把那打**灭,和我一转身:“这玩意儿我算是看不明白了,但不管是什么,你喊我吃这鱼是门儿都没有,天知道它们是吃嘛玩意儿长大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发出哎呀一声,整个人摔倒在了水中。
开始我以为这孙子是踩在了鱼身上没留神跌倒,还在那笑话他,但却看见这丫在水中背对着那铁疙瘩哧溜一声就漂了过去——那团废铁堆骤然生出股巨大的吸力,把铁勇生生拖了过去,就像是只看不见的大手抓住了他无法挣脱,那速度,那力量,简直比个手扶拖拉机的劲儿还大。
那吸力越来越大,空气在铁器缝隙中穿过发出呜呜的响声,就像来至地狱鬼魂的哀鸣,无数鱼儿被那力量抽吸得飞了起来,啪嗒一声撞在那铁疙瘩上,撞得血肉模糊成了一滩碎肉。
跟着那肉沫就被哧溜一声吸进了铁疙瘩里。
铁勇这货骤然被拖也是一愣,但紧跟着便明白过来,丫一面拼命挣扎一面惊慌失措朝背后望去,伸手背过去又抓又摸,嘴里忙不迭的嚎:“叶子…”
“来了!”我大叫一声扑到水中,伸手朝着他猛抓过去,第一次手中滑溜溜的抓住条鱼,我连忙丢了又再扑着过去,这才把铁勇那丫的给抓住了——那股力量大得惊人,竟然连着我一并朝那铁轱辘拖了过去,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滞!
我大叫一声,转过身去另一只手就朝着河底乱抓乱扒拉,但触手的地方都是鱼,滑不溜丢根本使不上力,挣扎中我整个人都被浸入了水里,贴着河底嗖嗖朝前窜了老大一截…
不过就在同一时间,那股吸力骤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