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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们的舞台搞得还是很漂亮的。”
如果是欧洲四大时装周,场面要更热闹些,数年后,除了前来看秀的型男索女,会场外也会被野生潮人占满,这些摆出酷炫姿势,长时间在会场外逗留的潮人,大多都希望自己能幸运地被摄影机捕捉下来,从而提升知名度,这其中也不无刚入行的小模特,大秀走不了,那就自己出钱来走街边秀,做着被某位名设计师一眼看中,从此一步登天的美梦。北京时装周的氛围当然要更乡土,但也一样热闹,开幕秀、主舞台的大秀基本都能坐满,这其中有多少是主办方请来凑人气的就不好说了。朴文惠挤着在第一排坐下,先用英文评论了一句,又扭过头,用生硬的韩语和《voyage》韩国版的主编打了个招呼,“是谁把您从首尔请过来了?”
一般来说,大品牌的t台秀,座位也是有讲究的,如果在四大时装周,第一排几乎是明星和杂志主编的专属——当然,时尚主编是食物链最顶级的存在,她们之间得先撕一轮座位,多数是在t台两侧的战略要地各自瓜分势力范围,至于明星那也分好几个档次,品牌特邀的,杂志邀请的,赞助商邀请的以及自己来蹭座位的。第一排基本也就只能坐满品牌特邀,其余的就只能往后排了,朴文惠这种时尚买手在欧洲时装周只能坐在角落,虽然她们才是真正做事的人,但对于一线大牌来说,地位也并没高到需要在第一排给留位置的程度。不过,亚洲时装周普遍格调要低一筹,她和韩国《voyage》的主编多次在时装周第一排相遇,彼此已经很熟悉了。
“听说这是个很有天赋的设计师,”李主编先用英语说了几句,“除了美国部的内容以外,我们的目光现在也正在往全亚洲拓展,中国的新秀设计师也许会是个很好的话题。”
这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的确是《voyage》的需要——这本杂志一共有20多个版本,每个版本都代表了该国时尚界的最高权威,是全球最成功的时尚杂志之一,但这并不是说每本杂志都是地位相当,简单地说,该国时尚越繁华,该版本杂志的主编地位就越高,每年各国主编云集美国总部开会时放出的照片,位置远近好坏都有讲究。这当然让所有主编都怀着争奇斗艳的心思,可劲儿发展自己的杂志,毕竟,看过《恶魔穿着prada》的人都该知道,如果你不会撕,在主编的位子上一天也待不下去。
法国版、英国版、意大利版……甚至是日本版的杂志主编都是幸福的,本国丰盛的时尚资源让她们可和美国版分庭抗礼,但亚洲部的韩国、中国和泰国版杂志,就只能说是惨淡经营,很多时候要沿用美国版的稿件,这对本国主编来说当然是个刺激,李主编到中国来看秀可说是个积极的信号——如果她说得是真的的话。对这种主编类人物说出口的话,她基本一个字都不信。
“真的?”她直接用回了韩文,“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拿到人情邀请函,不得不来。”
李主编的笑容一下就暧昧起来了,“真的?你也是?”
不知是否都是韩国人的关系,两个人的座位被安排到了一块,乘大秀开始以前正好窃窃私语,“是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来,让我有空就来捧场。”
“我也差不多,是一个不好拒绝的邀请,”李主编说,她指了指身边逐一落座的客人们,“作为中国人能读圣马丁,应该是强人脉品牌吧?”
他们都是常出入时装周的人,此时放眼望去都是熟面孔,中国版几大名杂的主编,甚至还有几个明星坐在前排,这个配置即使是鄂尔多斯的开幕秀都没达到——这是个很赚钱的品牌,也推出了自己的高端系列,但除了中国版杂志会因为某些考虑和它发生交叉以外,李主编这样的外来和尚,是不会对起家于中端成衣的品牌另眼相看的,她此次前来受到超五星级款待,还有专人陪同游览北京的景色,这几天一直乐不思蜀地游览着,除了这一场人情秀以外,只有在昨天下午主动前往观看了郑设计师的一场秀。
“肯定是强人脉、高起点的定制品牌了。”朴文惠并未纠正李主编显然带有刻板印象的判断——她其实恐怕也不太清楚,在中国到底是否只有顶级权贵才能去读圣马丁,不过这种创业模式在时尚圈也不罕见,四年前窜起的marchesa就是这种品牌的典型,白富美创办,一开始就做高定,凭借自己的人脉,一开始就强势公关,由大量明星穿着来推广人气。这对时尚圈来说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被人津津乐道的模式,这个圈子里,没有谁成功不靠人脉,你有人脉,没人会拒绝和你合作,效果如何那又另说。“从舞台设计来看,还算是有些品味——我想,这舞台应该是她定制的吧?”
“当然,”李主编说,她也欣赏地眯起眼,“我想郑设计师可用不起施华洛世奇的水晶。”
“他应该也没这个概念。”朴文惠和李主编相视一笑:她压根就没看郑设计师的秀,并非因为对他有什么意见,而是郑设计师走的路线并不适合推广到国外,他的衣服一向是以沉稳大气的复古汉风为主,很适合第一夫人出席正规场合穿用,也许一些国外明星也会对偶尔这种设计产生兴趣,但会走进百货公司的顾客,几乎不可能去买这种异域服饰日常穿着,就像是中国顾客也不会穿苏格兰裙上班一样,“他的风格更倾向于乌木、明式家具和雕花吧。”
她这是在炫技了,不但炫耀知识范围,也炫耀韩语水平,李主编对这几个汉语词反应迟钝,只能报以一笑。正好场地灯光暗下,乱哄哄人群也随之陷入安静,背景乐渐起,在观众们的鼓掌欢呼声中,lcd大屏幕上闪现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白色光条,随后是一阵女性的笑声,一连串的蒙太奇剪辑:在教堂前的新娘,小巷中的旅游者,穿行于楼宇中的ol……最终,所有剪辑回归又化为光条,在大屏幕上化为一个女性的剪影,以及品牌logo,【s.he,为每一个她】。
新品牌首秀,有一段vcr很正常,这多少也是品牌的自我介绍书,格调、野心、定位都在细节中一览无遗,朴文惠和李主编都对这段vcr有些小惊艳,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至少这场秀不会是荒唐的差。
这不是笑话,东亚服装周经常会出现让人啼笑皆非的秀,四大时装周会少点,但有些独立设计师的秀也让人很难get到点。对新品牌,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心怀疑虑,尤其现在中国制造在国际范围内还和‘山寨、落伍’密不可分,李主编对这场秀是没多大期待的,但她的想法一点点被细节扭转,场地布置、vcr都很有品味,嗯,音乐也出来了……是电音小提琴,有点意思……
在带点迷幻色彩的电子提琴乐中,舞台骤然大亮,之前郑大师的秀只打开一半的光照,如今全数亮起,t台被莲花一样的水晶灯点亮,映照着玻璃地板,强烈的光芒让观众的双眼几乎有些不适,但片刻后,这毫不遮掩的奢靡和复古感,这种纯粹的由闪亮元素堆叠出的美感,让观众群发出了小小的骚动。
有点意思……朴文惠也坐直了身子,一种元素使用到极致带来的美,和迷幻的音乐混合在一起碰撞出的那不协调中的协调,sallyhe是有审美的,她的设计实力呢?能和她的审美眼光搭配吗?会否眼高手低?
“哇……”
伴随着音乐,第一个模特从后场缓缓步出,又惹来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她身穿着一件长长的鱼尾婚纱裙,裙摆和头纱一起长长地曳到了地面上,点缀着的碎钻(或是水晶?)闪闪发亮,t台似成了古典宫殿,在低垂的水晶灯下穿行的她就像是前往礼堂的公主,强光下,衣饰细节无所遁形,那如梦似幻的蕾丝细节,细致的手工形成的精致感,就像是一场幻梦,但音乐的慵懒又有效地调整了太强的‘戏服’感,把整场秀的基调从法国宫廷cospy中掰回,固定到了时装秀上。
观众群又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掌声自发响起,朴文惠瞥见对面中国版《voyage》主编略带吃惊地和身边人交头接耳,但这注意力的转移只是一瞬间,她的双眼犹如机器,自动捕捉着服饰细节,估算着成本和定位,对化妆和发型的注意力稍微退居其次,但也很重要,体现了设计师的品味。“高定级别的手工,嗯,妆容很漂亮,睫毛上是不是也点缀了碎钻水晶?这是个亮点……”
【s.he】第一个发布的系列显然是高定婚纱了,第一套鱼尾婚纱裙收到惊艳效果,第二套不规则蓬蓬裙摆也足够精致,观众反应极佳,频频兴奋地交头接耳,发出小小的惊叹声,朴文惠也看得很入神,当第三套上下两截的裹身婚纱出来时,她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眨眨眼和李主编交换一个眼色,但没说话。等到第四套长裙摆婚纱再现时,李主编终于笑出来了。
“verawang。”她摇着头,半笑半叹。
第五套,“。”
“。”
“dior。”
虽然只是一点影子,但对时尚主编和买手来说,跟踪当季趋势是他们的工作,如果你每天都起码要接触一百套以上的look,这也会成为你的本能,李主编甚至能一口叫出年份和季节,还有被模仿的元素,“廓形。”
“比例和裹身概念。”
“长尾配搭,这个蒙头的头纱。”
当最后一套婚纱出现,蕾丝长纱蒙面,身姿摇曳如风中杨柳,穿着长尾婚纱的杜文文博得全场掌声时,朴文惠抢答,“eliesaab,灵感来源,蒙面的基督……”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在现场热烈的掌声中矜持地、礼貌性地轻轻拍着掌,情绪和周围的观众形成鲜明对比,如果从上空俯视的话,可以很轻易地发现这点:如果说人群的情绪就像是个漩涡,那么,欢呼的大多都是吃瓜群众,漩涡中心的低点则往往是时尚权威,五大名杂的主编、资深买手、设计师……他们的笑是矜持而奥妙的,就像是勘破了【s.he】的什么秘密。——当然了,没有谁会在秀场给设计师难堪,但到底心里对这场秀作何评价,那就只有彼此心知了。
婚纱系列之后,lcd灯光发生变化,场边灯在水晶吊灯上投下五彩光芒,氛围变得更加光怪陆离,背景乐也多了丝度假风,【s.he】的第二个系列以印花为主打,惹来的欢呼声要比之前小,但时尚界倒是看得比之前专注。
“印花设计还是不错的,”朴文惠已经是看热闹的心态了,轻飘飘地说,“有点burberry的风格,但应该是自己画的。”
“工艺是高级定制的水准。”李主编只是这么说,她笑了笑,“有钱真好。”
有钱当然好,习作摘抄的水准也能用这么好的工艺做出来,一般的设计师学徒拿着草图就会被喷到死,朴文惠也摇头笑,她眯着眼看衣服,已经当成大家来找茬来玩了,“除了burberry还有谁?”
“千鸟格是香奈儿的吧?03年好像出过这样的裙子。”李主编也看得松弛多了,像她这样陪人情请来的跨国权威,没有任何负担,看完秀说走就走,吃你几天招待那是看得起你,给你发稿那是记了你的人情,不给你发稿也没法说什么。此时和朴文惠指指点点,看着倒像是很享受这场秀似的,到第三个系列出来才回神,合着手指看进去了。“这个系列……还是有原创性的。”
朴文惠这时候就优越了,她看着台上的皮革拼接都笑了——这一系列应该说是摘抄得最拙劣的,前两个系列,虽然细究起来,廓形、结构彼此割裂,内涵是非常散乱的,难以称为一个系列,但粗看下,主题统一,单品精致,还能引来喝彩。这个系列,廓形上就存在很大问题,只有皮革拼接这个概念让人眼前一亮,但材质融合上也做得不够好,终究,工艺是露怯了,达不到高级定制的程度。
“也是抄的。”她斩钉截铁地说,“不过抄的是一样的新兴品牌,在这时装周也有走秀……”
她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韵】仓促地换了走秀时间,直接推到最后走闭幕,“——这个抄的是他们上一季的设计,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她的闭幕秀。”
李主编日理万机,怎么会特意留下来看一场新生秀?但她没把话说死,“有宣传资料吗?方便的话,给我发个email。”
朴文惠当然有她的名片,她点点头,忍不住多说一句,“她的水准,还是和这个有明显差距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李主编笑而不语,看着不是很信的样子,朴文惠也不多说什么,随着时装秀结束,模特排成一列走过t台,她们都礼貌性地举手鼓掌,欢迎着满脸微笑的设计师sally.he登上t台——她今天就穿着一件自己设计的印花长裙,以朴文惠的眼光来看,这是很有趣的选择:这个印花图案,应该是整个t台秀中,寥寥无几的原创了吧……
“谢谢,谢谢!”她举起手不断地向四周致意,而掌声也依然热烈:对很多人来说,这应该是几年来北京时装周最出色的一场秀了,是值得这掌声的。sallyhe的笑容也越来越明亮,她诚然是个很漂亮也很有品味的小姑娘,快乐让她更容光焕发,“谢谢大家!之后我们有个小酒会,希望大家能够赏脸……”
李主编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走去,几大主编的脚步和她一致,倒是明星们有几个留了下来,她停下脚步等朴文惠,“mandy?”
朴文惠犹豫片刻,“我想去看看,也许今晚一起喝杯酒?”
其实这样的衣服她根本不会买,买回来也没销路,能承受得起高定价格的客户怎么会穿copycat?能付得起一万一条裤子,也就付得起两万去买正版。但到底是买手,收集数据是本能——她拐去问工作人员,“在哪里?”
没想到对方一脸懵逼,“骚鲁姆?”
朴文惠问了几个人才知道没有,她有晕厥的感觉:秀只是秀,谁能看秀下单?所有品牌都要做,不然订货会在哪里开?
“那报价单有没有?”她好歹找到一个能英文交流的,“报价单都没有?”
“嗯……我们品牌现在还在酝酿期,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留个名片,之后我们可以把报价单寄给您……”对方明显是看她不可思议,现编出点说辞来挽尊,朴文惠只能摇头——她现在连名片都没兴趣给了,“好的,之后再说吧,谢谢你了。”
对买手来说,留下来参加酒会完全是浪费,她转身从门口消失,脚步毫无留恋:这个秀,真是浪费了她两小时的宝贵时间。
场面依然是热闹的,但专业的判断,并不会因后台和人脉的存在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来宾在笑声中消失了,香槟和小点心也难以挽留她们的脚步。很快,场上的人员就以设计师的社会关系为主,专业人士以难觅芳踪,sally从狐朋狗友中脱身出来,环顾四周不禁跺脚,“怎么都没人来下单呢?”
她是想做高定的,目标瞄准的当然是当红明星,此外还有各大杂志的编辑也是公关目标,现在所有目标人群都消失无踪,怎么不着急?站在原地暗暗发了半天的脾气,“人都去哪里了?”
“sally姐。”好歹有人来反馈客户需求了,“刚才好几个编辑都问我们有没有,还有报价单……”
“哎呀!”她这才忽然想起来,“都没弄——andy!”
andy刚忙完整场秀,自觉劳苦功高,又被抓过来骂,也是一脸的委屈,“sally,我是秀导啊,这些东西是你们品牌自己准备的——”
秀走完了,别的事和秀导有什么关系?sally也难怪andy,只能赶紧让他在后台弄个展示区,再一个个打电话去请,报价单准备过,但不是终稿,也就没打印,这会儿顾不上了,赶紧找人打出来,放过去任客户取用。
但这些亡羊补牢的招数,已很难发挥作用是弄起来了,但客流量很难说大,那些喝彩的客人没几个是订货商,真正的买手早走了,电话里哼哼哈哈,推脱态度一目了然……秀办完了,但效果不如意想中的好,用了那么多人情,最后除了掌声以外什么也没落着,专访竟没送上来,看来也要自己用人情去跑。
没开秀的时候,想的开秀时能听到掌声就满足了,开秀了以后心就变大了,sally对这叫好不叫座的反馈耿耿于怀,招待酒会散了也不去开派对,坐在后台生闷气,一群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收东西。
“andy。”她叫住慢慢蹭到门口的秀导,声音沉了下来。
“……啊?”andy胆战心惊,但也只能小心伺候着,“有事您吩咐?”
“joe的牌子……有吗?”
“有吧……”andy的回答要比之前都小心多了,贱气早已不知不觉地收敛起来,“这……一般牌子都有啊,郑大师也有……”
“……上次我让你去拍的彩排录像,拍了吗?”
“拍了……您要看?”
sally没吭声,andy看着就知道这意思了,他轻手轻脚地把电脑拿过来,给sally调出视频播放,又递上耳机,踮着脚走到门口,隔着来回穿梭的工人,观察着sally的表情。
变换的光影,让sally精致的妆容显得有些变幻莫测,看不出是喜是怒,她默不作声地看着彩排视频,十几分钟内一动不动,仿佛竟成了一尊雕塑……
录像放完了,屏幕上投出的光芒重新成了稳定的蓝,sally默默坐在那里,又过了几十秒,慢慢摘下耳机,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刘叔叔……”电话一通,一秒内她就伤心欲绝地哭了出来,“我被人骗了……哇……我被骗的好惨……你要帮我,要给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