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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河在老车站附近开了个杂货铺,一家老小都住杂货铺的二楼,一楼一分为二,一边是铺子,一边是饭厅。
傍晚时候,戎河的妻子王贵娥正在做饭,大儿子戎齐不在家,小儿子戎毕在外边走廊上玩手机。
这个点也没客人,门前来了一伙人,两个中年人和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问:“你家大人呢?”
戎毕还在念高二,跟他爸一个样,瘦瘦高高的。他戴着厚厚的眼镜,眼睛没舍得从手机上挪开,喊了一句:“爸,有人找。”
戎河在地下室整货,搬着箱东西就上来了。
“谁找我?”他往大门口扫了一眼,放下箱子,“你们干嘛的?”
老太太回答:“我们是来要债的。”
这老太太正是何家老太翟氏,带来的两人是她的大儿子何华平和二儿子何华军,此番是上门来讨债的。
戎河的母亲钱氏刚巧下楼,听见翟氏的话了:“要什么债?”钱氏七十多,身子骨硬得很,嗓门也亮,“谁欠你们钱了?少在这里红口白舌胡说八道,我们家什么时候借你家钱了?”
这两位老太太自然是认得的,苏敏怀着何家的骨肉嫁给了戎海,这层关系在,两位老人家的关系很不融洽,平时若是碰面了,都是横眉冷眼的。
翟氏叉腰进屋,端足了债主的气势:“戎黎借给你们家的那三十万,是我孙子戎关关的,那钱也就是我何家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想抵赖不成?”
原来是来坑钱的。
钱氏哂笑:“笑死个人嘞,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了?我还说外面的大马路是我家的嘞。”
翟氏刚要跟她吵,被二儿子拉住了:“你们家别想赖账,我家里有你儿子打的欠条,还有你孙子写的转让书。”何华军把带来的复印件搁桌子上,“你们自己看。”
钱氏不认得字,把东西给戎河看。
何华军带来的是欠条的复印件,还有戎黎写的转让协议书。
戎河当然认得自己的签字和手印,但他怎么会认呢,他又不是白痴:“从打印店里弄几张纸就想糊弄人,当谁白痴呢!”
翟氏的大儿子何华平是个结巴:“不不不信,你你你你就打打打打电话问戎黎。”
戎河当即就把电话拨过去了,接通后,他质问戎黎:“何家的人上门来要钱了,那三十万怎么回事?”
手机开了免提。
戎黎的声音有几分金属质感,音色很低很沉:“我给他们的。”
三十万,又不是一颗白菜,他居然还说得这么无关紧要,戎河气得怒目圆睁:“你怎么能把钱给他们!”
戎黎反问:“我的钱,怎么就不能给了?”
戎河语塞了。
“你还给我是还,还给他们就不是还了?”戎黎一副局外人的口吻,语气平平,“钱我已经给出去了,你的债主现在不是我,找我没用。”
说完戎黎就挂了电话。
戎河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何家老太翟氏得意了:“听见了吧,那三十万是我们何家的,你们赶紧还钱。”
戎家老太钱氏蛮横不讲理地回了她一句:“我们家没钱。”
戎河家钱是有一点的,在车站开杂货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攒点积蓄,只不过不想还罢了,原本也是借着戎齐追尾这事向戎黎借的钱,根本就没打算还,那三十万只不过是戎海一部分的“遗产”,是分家款,怎么可能真还钱。
别说是何家了,就是戎黎来了那也没得还。
翟氏笑了,夹枪带棒地怼人:“呦呦呦,欠钱不还,真不要脸了还!你要是敢不还钱,我就拿你家铺里的东西来抵债。”
钱氏瞪她:“你拿一个试试,我现在就报警抓你。”
说完,她就伸手去拿手机,翟氏立刻推了一把她的手,手肘刚好碰到了桌上的水杯,杯子滚到地上,咣的一声就碎了。
就在这时,戎河那个混“社会”的长子戎齐回来了。
“上我家打人,老子弄死你们!”
戎齐抬了把椅子就冲过去,翟氏眼明手快,一把扯住钱氏的头发……就这么打起来了。
只有戎河念高中的儿子没动手,四对三,打得那是鸡飞狗跳。
连着几天,十里八村都在吃“三十万”的瓜。
周二傍晚,戎河一家和何华军一家闹到了警察局,戎河头破了,要何华军家赔医药费,何华军手断了,也要戎河家赔钱。
周三上午,翟氏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打劫”了戎海家的杂货铺,还把钱氏给打了。
周三下午,钱氏去市警察局告发翟氏的大儿子何华平买卖人口,声称何华平的媳妇是从国外拐来的。
周四下午,翟氏去工商局投诉戎河的杂货铺没有营业执照,并且私下贩卖卷烟。
周四晚上,钱氏的孙子戎齐把翟氏的孙子何家俊给打了。
周五下午,戎河的媳妇和何华军的媳妇扭打起来了。
周五晚上,钱氏去何华军家泼油漆。
周六早上,翟氏去戎河家泼鸡血。
……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一方不肯还钱,一方天天讨债,杂货铺被工商局关了,何华平的媳妇也被警局带走了。总之,这两家就这么结下了深仇大恨。
吃瓜群众们看了一出热闹的“连续剧”。
就在两家干架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戎黎在干嘛?
——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程及问戎黎:“这几天你干嘛去了?我几次去你店里都不见你人影。”
戎黎坐沙发上,坐姿不规矩,像没骨头的猫:“在家打游戏。”
二楼纹身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程及闲得发慌,在调酒玩,没抬头:“玩物丧志啊你。”
玩物丧志的戎黎说:“赛季快结束了,我要上分。”
“哦,是吗?”程及抬头,颇为认真地问,“这么努力啊,过青铜了没?”
戎黎手机里的枪声停了:“老子铂金了。”
他其实不太爱说粗话,是程及太孙子了。
程及还不见好就收:“谁带的?池漾?”他端了杯刚调好的酒坐过去,尝了一口,真他妈难喝,把酒杯放下了,笑得风流欠揍,“他被你坑惨了吧,要不是世界冠军级别的,还真带不动你。”
程及为什么敢这么说,因为他跟戎黎组过队,戎黎是他见过最刚的菜鸟,菜没关系,菜还不肯苟,还喜欢刚枪,那就真的狗了。
戎黎不想说一句话,直接出脚,冲着程及那张欠揍的脸去的。
程及往后一仰,戎黎的侧踢落空,踹碎了桌上的酒杯,酒水洒得到处都是,他趁着程及还没起来,顺势就压过去,膝盖顶住程及肋部,同时手肘摁住他肩膀。
“不会说话就闭嘴,不然去死好了。”
一滴蓝色的液体从戎黎眼角的泪痣滚到了嘴角,他舔了舔,伏特加加少了,难喝。
程及不紧不慢地举起了双手,晃了晃左手,然后右手一转,手里的玻璃碎片就抵在了戎黎手腕上。
他笑得匪里匪气:“一起死啊,戎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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