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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八章、卜算子,心与秋空一样清(上)
从烈焰焚烧的地方离开,莫洵一路无言,又回了河边,沿着河边搜寻。陆子诺看到其忧心的样子,亦是微微叹息,紧紧跟在身后。
夜深了,渐渐就起了雾气,莫洵才惊觉,转身:“子诺,你先回去。”
“我陪你。”陆子诺斩钉截铁地回答。
“回去。”莫洵亦是坚持。
“这种失去至亲之人的感受我有过,我要站在你身边,即便不能分担你的痛苦,但至少还有我陪着你,你就不会孤单无助。”
莫洵的眼眸闪过一丝泪光,但还是摇头:“更深露重的,你身子弱,还是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不,我不会放心的。”陆子诺依旧摇头。
莫洵叹气:“那我也回去。”
“你!”陆子诺无语,忽见几个人影走过来,正是之前去寻的千牛卫。
“怎么样?”莫洵焦急地开口。
“这段河水太过湍急,我们寻了十里,已到滩涂,却毫无发现,渠上又起了雾,完全看不清,只能等明早再寻了。”
“辛苦了。”莫洵强打精神谢道。
千牛卫走后,莫洵站在渠边。
“藏剑山庄的人还在寻吗?”陆子诺靠在树上稍做歇息。
莫洵点头:“不会不了了之的。已经丑时了,我们回吧。”
“也好。”
陆子诺刚站直了身体,莫洵就带着她飞奔起来。
已过三刻,便回了宅子,莫洵稍显杂乱的呼吸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陆子诺张了几次口,却又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因为经历过生离死别,所以觉得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苍白无力。
陆子诺虽然躺在床上,歇的不过是疲惫的身体,眼眸一合上,满脑子就是阿謜倒下的那一场景,撕心裂肺的感觉犹如昨日。
身体上的疼痛和疲惫总会过去,陆子诺不觉得那么麻木了,便翻身下床,她还不敢坐起,臀部的伤忘了上药,现在越发的肿胀了。
推门走出自己的房间,便见微澜的晨曦中,莫洵在舞剑,那一招一式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而当她想再细看时,莫洵却收了剑,飘然行至她的面前:“扰了你的睡眠?对不起。”
“你不曾打扰,是我根本就睡不着。”陆子诺说着:“你认识宋轶很久了?”
莫洵转身,看向院子里的石榴树,淡淡地说:“任谁的生命里,都会有这样的人,只要一想到他,心里就会溢满温暖,嘴角不自觉上扬。你说不清楚他哪里好,只是谁都替代不了。比如刻骨深爱的姑娘,比如出生入死的兄弟。”
陆子诺听罢,眼眸晶亮起来:“我亦有这样的真心喜欢的兄弟,只是,他已不在,但我又觉得他随时都在。我无比缅怀那个曾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年和那些回不去的时光,但亦是这些怀念让我能够坚定地走下去。也让我坚信,他就在前方等着我。”
莫洵的眼眸亦是闪耀,哀伤褪去了不少,他点头:“对,一定在前方等着我们。”
莫询眨眨眼,突然就笑了,陆子诺看着他,却只觉得奇怪,明明是那样普通的长相,可每每他笑起来,却又觉得格外好看,好似那眼中也盛满了光芒,让陆子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陆子诺稍稍平复心绪,看到莫询依旧看着她笑,便觉得其实这样的时光静止了才好。
清晨的县衙,一片肃穆。
陆子诺到的时候,只见县令李琦跪在堂上,满目惶恐,程昱和陈启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冷地看着,陈质则是坐在“明镜高悬”匾额下,凝视着李琦。良久方说:
“李琦啊,你是德馨十四年的进士,那一年,陆县尉才出生。你从九品下洋县县尉做起,十九年宦海沉浮,你才做到了正七品上的淮安县令,这中间的是非曲直,委屈艰难,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毕竟我们是领取皇上俸禄,为百姓做事的父母官,受些个委屈又能如何?这些都不该成为你堕落的原因。
你在国子学时便痛恨门阀势力,如今,你不仅屈从攀附,甚至沦为走狗;你做监察御史时,最最痛恨贪官污吏,如今,你不仅贪腐,还人命累累;你做左拾遗时,对藩镇割据,百姓受苦最看不下去,屡屡上疏奏请削藩,如今却任由藩镇勾结门阀,在这淮安为非作歹。
十九年的时间,可以让陆县尉,从嗷嗷待哺的婴儿成长为一名热血赤诚的官员,亦是让你李琦堕落成如今这个样子。
漕运使每每做不到三年就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而你这淮安县令一做就是十年,成了淮安恶势力的保护伞。
皇上以为是漕运烂了,殊不知是你这淮安县衙烂了。”
李琦伏在地上,缄默不语,却肩头抽动。
陈质又看向程昱:“程县丞!”
程昱连忙起身。
“你为拉李琦下水,还真是用心良苦。
人生在世,有的人想着报效祖国,有的人想着升官发财,而你程县丞想得又是什么?”
程昱一听,连忙跪倒。
“你与李琦狼狈为奸,欺上瞒下,甚至连自己的侄子都能沦为牺牲品,可你又不贪财,亦不想升官,真真让人看不懂。”
听到这里,陆子诺明白了,今日便是清算日,虽然还有很多没有解开的迷,但再继续任由李琦等人在位,那对查案将是巨大的阻碍。而且,他们落马也许才能解开那些谜团。
程昱竟然不服:“少卿,如果只凭刘同一面之词便定我等的罪,我不服。”
陈质冷笑,转头看向陈启亮,起身作揖道:“老师辛苦了。”
陈启亮摆摆手,叹道:“为得他们的信任,老夫也是做了不少违心的事,愧疚得很,何谈辛苦。”
程昱低下了头,而陆子诺心里却泛起了嘀咕,本以为是慕容纯想让她来淮安介入调查漕运的事,没想到,皇上早就有了部署安排,不过是顺了慕容纯的意思。将自己派来,这是买慕容纯的面子?还是迫不及待想自己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