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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天气总是像女人的脸,前一阵还阳光明媚,这几天又开始下雨,倒春寒突如其来的就来了。
褚恬一整天都有些焦躁,今天是鲜花市场的经销商固定来送花的日子,她等了一下午总算把人盼来了,对方却带了个坏消息。因为最近反复无常的天气,她嘱咐了多次的蓝色矢车菊没能在预定花期开花。
这可愁坏了褚恬,她有一个固定客户特别喜欢矢车菊,一到季节就会提前来订购。早在上个月她已经收到了订金,现在却无花可送。她平生最讨厌失信于人,没想到这种情况居然发生在了她身上。
“Rosemary”的店面并不大,生意也说不上特别红火,店里除了褚恬以外只有一名兼职店员。因为搬花卸货是个体力活,褚恬特别拜托兼职的濮钰多留一会儿。
濮钰是N市职业技术学院的在校学生,他的志向就是毕业后开一家花店,在“Rosemary”也算是半工半学了。褚恬也乐意教他,没事就给他讲养花护花的知识。
由于供应商的迟到,等两人将所有花都搬进店里,打理干净后,已经接近打烊时间了。
褚恬用毛巾擦了一把汗,看着挂钟抱歉的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到这么晚,你赶紧走吧,再晚赶不上车了。”
“没事儿,我今天去我叔叔家住,不耽误。”濮钰全不在乎的回了一句,坐到小板凳上,又开始摆弄花瓶里的香槟玫瑰。
褚恬听他这么说,也不着急了。她考虑一下,才笑着道,“我到后面去看一下李爷爷的仙人掌,你帮我看着点儿前面。”
“好。”濮钰立马点头。
褚恬从后间的小门出去,店铺的后面就是一个居民区的院子。墙角边摆着三盆脸盆大小的球形仙人掌,这是小区住户李爷爷的宝贝。他前两天跟着儿子出门旅游去了,就拜托她帮忙照料一段时间。
褚恬蹲下身,仔细的查看了花盆里泥土的湿度,又摸了摸仙人掌的刺,在确定它们都很健康后,她才挑眉松了口气。
她蹲在房檐下,抬头看着雨后的天空。她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明天亲自去客户家一趟。没有矢车菊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但她也不想一味把责任推给天气。客户得来不易,她需要用心维护。
濮钰在前面给玫瑰喷水,身后传来了风铃摇动的声音。他也没起身,只开口喊了一句,“欢迎光临!”
跨进店门的景熠一听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眉头立马就蹙了起来。他叉腰站着,茂盛的花丛里突然跳出了一个穿着短袖T恤的男孩儿。
“先生一位吗?买花还是用点心?”濮钰咧嘴笑着,还不忘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
景熠瞥着他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心里一阵龟毛。怎么突然会有个男孩出现在这里,要不是店铺的装饰一点没改,他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他没搭理热情的濮钰,正决定离开就见褚恬挑开暖帘走了出来。
“啊?先生,是您啊!”褚恬见到景熠,开怀的露出了甜美笑容。“奇怪先生”好几天没来了,她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呢。
景熠清冷的盯了她一眼,转身往里间去了。
“这儿我来就可以了,你下班吧。”褚恬制止了濮钰想跟过去的意思,两次接触下来她已经确定这位“奇怪先生”非常挑剔,她怕他招待不周。
濮钰好奇的伸长脖子又往里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他是常客?怎么有点怪?”
褚恬失笑了,她摸着鼻尖换了话题,“六点以后的四个小时我会给你算双倍工资,今天辛苦你了。”
“嘿,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客气什么,我走啦!”濮钰潇洒的挥了挥手,转身去了后间。
褚恬抱着餐牌走到景熠面前,依然静静的等着没有说话。
景熠转头审视一圈,确定刚才那个碍眼的男孩消失后,心情才微微放松了些。
他看着餐牌考虑一番,戴着白手套的修长手指在上面轻点了一下,“蜜桃芝士,茶你看着办。”
褚恬抱歉的朝他欠了欠身,“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店里太忙,蜜桃芝士没做。”她边说边瞄着景熠的表情,见他蹙起了眉,赶紧补充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有现烤的卡纳蕾。”
景熠没做声,只是抬头朝她投去了质询的目光。
“卡纳蕾很好吃的。”褚恬笑着,又补充道,“很甜的。”
“嗯。”景熠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将餐牌交还给了她。
褚恬吐了口气,转身准备去了。片刻之后,依然是白色的骨瓷餐盘和茶具摆在了景熠面前。
“卡纳蕾和蜂蜜水果茶,请慢用。”褚恬说着,又指了指奶盅里的蜂蜜。她记得上次他说过关于甜度的问题,就特地多准备了一份蜂蜜给他。
景熠盯着圆盘里外表类似厚一点的月饼的东西,完全没有动刀叉的意思。这东西看上去颜色和形状都不怎么样,能好吃?
褚恬去外面检查了一圈鲜花,刚想回前台坐下,却发现“奇怪先生”坐在位置上一直没开动。
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走了过去,“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景熠嫌弃的瞥了一眼餐盘,屈指在桌子上磕了一下,“拿走。”
褚恬瞪大眼睛眨了几下,压抑多时的烦躁情绪因为他明显嫌弃的语气瞬间涌上心头。她伸手拿起刀叉切开点心,毫不客气的往他面前一捅,“不试怎么知道不好吃?”
景熠倒是一怔,抬头看去。女孩脸上的笑容没了,她圆圆的眼睛瞪的老大,樱桃小口倔强的抿着,好似是生气了。
他心里没来由的一痒,原来她除了笑还是有其他表情的,真是稀奇的反应。心里虽然想着,但他脸上仍没什么表情。他不耐的哼了一声,银灰色的深眸眯了一下,没有妥协。
让景熠完全想不到的是,银叉子下一秒就捅到了唇畔,他下意识的一张嘴,口腔里立刻传来了绵软温热的感觉。
景熠一把拨开叉子,捂嘴想吐。但他的舌头却像不听使唤似的,将那一小块点心裹住了。独特的口感和味道瞬间侵袭了他的味蕾,这味道非常特别。热度恰到好处,外皮焦香脆韧,里面的内心柔软甜腻,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蛋黄的味道,让他的眼底划过了一丝惊喜的精光。
褚恬看着他微微变化的表情,这才转烦为乐。她倨傲似的挑眉一笑,还不忘客气,“请慢用。”
“等等,换副刀叉。”景熠没搭理她的小情绪,声音更加冰冷的吩咐道。
褚恬得了便宜,当然心甘情愿的帮“奇怪先生”换了新的刀叉。她几次都见他戴着雪白的手套,心里多少也有了些猜想,这人要么是手上有难看的疤痕,要么就是极度洁癖。
景熠沉默的吃了两口卡纳蕾,又喝了一口茶,终于满足的轻叹了一声。今天的东西比第一次来时的更符合胃口,甜腻的不像话,让他身上的疲惫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一整个卡纳蕾,茶也喝得差不多见底了,但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今天他去城西解决了最后一户钉子户,回到公司又围绕着地块开了个长会,午饭和晚饭都没吃。他垂眸思索了一阵,抬手勾了勾手指。
可他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搭理。他有些不耐的转头往外间看去,没有发现女孩的身影。
他起身走到外间,才发现女孩埋头趴在前台的原木桌上。她的鸭舌帽压得很低,整张脸都埋进了胳膊里,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咚,咚。”褚恬确实睡着了,耳畔突然响起的敲击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欢迎光临……”她猛的抬起头,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
景熠看着她微红的迷糊小脸,又故意咳了一声。原来她真的睡着了,这么趴着都能睡得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褚恬怔仲了一瞬,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景熠带着审视目光的俊颜终于唤回了她的意识。
“对不起,您是有什么需要吗?”她噌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埋头不敢看他,怎么总在他面前出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一样的,再来一份。”景熠扔下一句话,又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褚恬动作麻利的又准备了一份送到了“奇怪先生”面前,她刚准备离开,他却突然开口了,“你刚才说这叫什么?”
“哦,卡纳蕾。”褚恬还没从报赧的感觉中抽离出来,只低头小声的答道。
“有什么典故吗?”景熠少见的对这种甜腻好吃的点心产生了好奇心。
褚恬一听他问点心的由来,情绪立马高涨起来。她坐到景熠对面的沙发上,撑着脑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卡纳蕾是法国波尔多地区的传统点心,名字在法文里的意思是凹槽,因为它表面有个凹槽而得名。卡纳蕾好吃的秘诀是温度和混合在馅料里的朗姆酒还有香草……”
景熠罕见的没有打断她唠叨似的话语,女孩的娃娃脸上泛着幸福的笑容,圆圆的大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白皙的脸颊上梨涡浅浅。她的声音轻快而婉转,像极了清晨的鸟鸣。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愿意让她说下去,并且没有感到丝毫厌烦。许是她眼里的光彩太明亮,又或许是她此时轻松的样子感染了周围的空气。
“你知道卡纳蕾的别名吗?”褚恬头一歪,深深的笑着,露出洁白贝齿间的一颗小虎牙。
景熠轻敲桌面的手指條的一顿,只觉得被她这个天真烂漫的笑容晃了一下眼。
褚恬见他没有回答,头往桌子上一趴,轻声说,“其实也算不上别名,应该叫做解释吧。朴实的外表热情的内心。”
她屈起手臂挡住脸,不知为什么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半晌,她才梦话似的呢喃道,“我觉得我就好像卡纳蕾一样……只是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懂……”
景熠平淡的眸色一沉,他抿了一口茶,转头看向了窗外。又是一个星光无踪的晚上,和每个晚上一样,又好似有些不一样。
褚恬是被一道亮眼的光线晃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刚一抬头就感觉脖颈处钝痛不止。
“嘶……”她难过的嘤咛了一声,捏着后颈窝缓慢的直起了身体。她怔怔的呆了好半天,这才发现她还坐在店里。
她望着窗外明媚的晨曦,负气的吐了口气。她居然在店里睡了一晚,怪不得浑身都在痛。面前的位置早就空了,空餐盘前放着一张黑色的卡片。
褚恬伸手把卡够到手里,全黑的卡面上压着黑灰色的哑光龙纹图案。她用手指数着卡号后几位的数字,好吧,6个6,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她腹诽着,眼神又移了卡片左下角的凸起银色字母上。
“MR.JINGYI……”她小声的读出了声,好奇心开始作祟。金?不对。敬吗?好奇怪的姓氏。一?还是亦?又或者是易?
她想了半天,心里把“奇怪先生”的名字猜了个遍,最后才想起了他留下卡的真正用意。她的脸突然绯红一片,天哪,所以说她昨天就那么在他面前睡过去了?!
“啊~!”褚恬大叫一声,猛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使劲搓了搓脸,又去摸嘴角看有没有残留口水什么的。真是太糗了,怎么会睡过去了?这下真的是什么面子都丢尽了。
褚恬自顾自的窘了半天,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有些自嘲的笑了,她自个儿在这儿发神经,也许“奇怪先生”压根不在意。他看起来完全是个为人冷淡的贵公子,怎么会在意她这种人。
她去前台刷了卡,刚想把卡片收进抽屉,又改变主意揣进了自己的钱包里。这卡没有密码,要是不小心被别人盗刷可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