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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二少爷相信了宁婉的说辞,还在他们刚刚结识的时候,宁婉就坚信他会成为勇敢的将军,而他现在果然也算不错,进入军营两年多就成了总旗,手下管着五十多个正军,一百多的帮丁。
因此他就笑笑,“谢谢你时常去看我娘。”
“没什么,我也是顺路过去,吴夫人是很好的人。”
“我娘,”卢二少爷顿了一下,却不知说什么好,“我真很感谢你。”
“真没什么,”宁婉就说:“你只管好好地在多伦建功立业,你娘就高兴了。”
“那我走了。”
“嗯,好,我送你。”宁婉答应着,正要出门,于氏却从后来过来了,“婉儿,该吃饭了。”见了卢二少爷,却不大敢相认,“这不是卢少爷吗?”
其实卢二少爷变化是挺大的,这两年他从一个半大少年长成一个男子汉了,个子窜出去了一大截,肩膀也更魁梧了,特别是他的面容,凭空地增添了许多坚毅果敢,令人望而生畏。
但是宁婉是见过他几年后的样子,现在的他比起那时候虽然要稚嫩温和多了,但已经有了大致的模样,因此一点也没有疑惑地认出了他。此时娘的问话让她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自己其实也变了许多的,卢二少爷怎么能一下子认出来的呢?
这时卢二少爷恭身给于氏行了礼,“婶,正是我,我过来看看你们还好吗?”
“好,我们都很好,”于氏也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及家里被偷的事,却说幺女,“婉儿,你怎么不早说一声,娘要好多做几个菜呢?”便招手叫卢二少爷,“正赶上饭点儿,家里没什么好的,随便吃点吧。”
宁婉这才想起来自己被多伦的事情搅得昏了头,只想着不能再耽误卢二少爷的正事,竟然忘记了最基本的礼数,便也歉然地说:“我竟忘记了,赶紧到家里坐一会儿,吃了饭再走。”
卢二少爷也不推辞,就进了院子,因家里没有男人陪着,于氏就给他单摆了个桌子,拿了坛酒打开,倒在碗里,而宁婉赶紧下厨炒了四个菜送上来,又说:“太简慢了,你别在意。”
“这包子挺好吃的。”卢二少爷已经吃了两个,又拿起第三个,“是你包的吧?”
“早上我和我娘、我大姑她们一起包的。”
卢二少爷一会儿工夫就吃了五个大包子,又将宁婉给他炒的菜吃得七七八八,酒却一点也没动,便站起身上来说:“我得走了。”
于氏还想留客,宁婉就说:“军情紧急,且吴夫人也盼着多与儿子在一处说说话呢。”与娘一起送卢二少爷出了门。
再回了铺子,见到刚刚随手放在一旁的包袱,宁婉才想起来这是卢二少爷送来的,她方才果然失神了,送卢二少爷走的时候竟然也没道声谢,更不用提回礼了。
于氏也见了那包袱,便也猜到了,“这是卢二少爷送的?”说着打了开来,然后叹了一声,“这是什么好皮子,这样亮!这样软!摸在手里暖得很!”
宁婉抬眼一看,原来竟是十几张紫貂皮!据她所知世上最好的皮毛就是貂皮,而貂皮中最好的就是紫貂!这种貂又叫林貂,专门长在终年冰雪不化的深山老林中,吃松鼠、小鸟还有松子儿长大,所以长出一身极厚极密的好皮毛,一向是辽东进上的贡品,俗称,“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
娘虽然不认得,可是只一上手就知道是好东西。
亏当时卢二少爷只是十分平常地说自己自己打的皮子!
宁婉第一反应就是拎起包袱追出去,这紫貂皮实在太贵重了,若说价值千金是有些夸张,但是一张卖几十两银子却十分平常,尤其卢二少爷送的这些皮子,皮毛特别厚实油亮,银针又长又粗,闪着黑紫色的光,绝非寻常的水貂能比得了的。
可是她又停住了,卢二少爷骑着骏马,她哪里能追得上?就是追上了,他又岂能收回送出的东西?要知道瘸子将军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眼下的卢二少爷虽然对自己很和善,但宁婉早觉出了他身上无意间流淌出来的威严。
还给吴夫人?那更不可能了,每一次过去,她都要想办法送自己些东西表示她的感谢,她的确很喜欢自己过去看她的,更喜欢自己与她说起卢二少爷的事——当然她时常送些并不合适的东西,就像与卢二少爷一样的金币等等,吴夫人是一定不会收回儿子送的东西,也许还是她让儿子送来的呢。
因此宁婉想了想,还是收了下来,“娘,这是好皮子,我先放起来,等家里闲了要请专门的裁缝做的。”
于氏点了点头,家里这两年富了,才买了几块兔皮,一块雪白无杂毛的给婉儿做了个卧兔戴,两块灰黑毛的给宁梁缝在裤子的膝盖处,他去县城里送货路上冷得很。做这几块兔皮时就很费力,且做得也不够平整,现在这样厚的皮子她也知道自己做不了的。
宁婉提着包袱回了房,又想到每一次卢二少爷送东西都正遇到自己有难处,现在铺子里银钱不够用,要么卖一两张貂皮?只要送到虎台县里,不论是瑞泓丰还是裁缝铺子,恐怕都会乐意收的吧。可是她还是摇了摇头,将皮毛放到了柜子里锁上。虽然可以肯定再去卖皮子怎么也不会被卢二少爷看到,但还是留下吧,毕竟是卢二少爷亲手打的。
至于不够的银钱,她悄悄地当了两样首饰。
生意还是如常,收货的还是依旧,只要送的货没有问题,宁家立即付现钱。倒是爹自虎台县里雇的骡车每次要比老杨家的贵二十钱,而且每次骡车从虎台县出来取货再回了县里后不会再将爹送回马驿镇上,十分麻烦,因此只待老杨家重新买了骡子,宁家又恢复了用他家的车子送货了。
这天,宁清悄悄告诉宁婉,“你知道孙固为什么有时候回来的早有时候回来的晚?”
收货的时间本就不是固定的,孙固还算是很靠谱,只偶尔晚上一两回,倒是小柳说不定想到了什么去了哪里,又有时突然不到中午就回了铺子。宁婉对这些从来都不大管,她要的是他们好好收货,只要将货收好了,其余就各随他们心意。
宁清见妹妹没有听懂,就又说:“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每次家里早上蒸了肉包子,孙固就回来得晚。”
宁婉一想,果然真是如此,“这是为什么?”
“只要蒸肉包子,孙固就多拿几个,晚上就绕路回家把包子送到家里。”
孙固到宁家做伙计,他娘还独自在家。最近因为铺子里事多,大家便都没有休息,孙固也就没有回家。当然宁婉早答应过,忙过一段儿让大家多歇几天。不料孙固想娘,便悄悄回去了。
这种事儿吧,怎么说呢?对自然不对,但要说错也没有多少错。孙固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初到宁家做事,想家了悄悄回去一趟也不算什么。
“当时我就说,雇来的伙计凭什么给他们吃一样的饭菜,三天两头吃好的还不算,竟还偷回家里了!”宁清十分生气,“镇上这么多家铺子,哪家给伙计吃这么好?”
宁婉就说:“吃得好点干活儿才有劲儿,另外孙固虽然拿了回家,可是他也不是偷的,是他自己没吃省下的。”孙固从就算多拿几个,但也绝对没有拿得太多,人的饭量本就不是固定的,多两个包子少两个包子宁婉从没在意。
“可是,他用的是我们家的驴子,为了回家就要多绕许多路。”
宁婉就摆了摆手,“我知道了,等我想想怎么办。”看宁清气鼓鼓地走了,又叫她,“你怎么知道的?”
宁清便赶紧回来,“你二姐夫毕竟做过货郎,认得人多,无意中听到孙固的娘跟人炫耀,说儿子时常回家给她送肉馅的包子。后来就特别看了几回,终于认定这事儿是真的了。”
“原来这样啊!”宁婉也用心注意了孙固,果然家里早上包了肉包子给大家当午饭,他就回来得稍晚些,别的倒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没说什么。接着有一天古太太让人传话叫孙固过去说话儿,然后从那天起孙固就再不晚回来了。
宁婉原本只当不知道就好,可是她突然心里竟有些发酸,想来是古太太知道了不许他再如此的。想着先前自己和爹相依为命的时候,她在外面偶尔有什么好吃的,也是舍不得自己吃,总要想办法带回家里给爹尝尝。现如今她开了铺子有了钱,又何必不帮一帮与当年自己一样境况的苦命人呢?
因此她便找来了孙固问:“你娘自己在乡下日子过得可好?”
孙固就规规矩矩地答:“有了我做伙计的工钱,日子还过得去。”
“想来她一个人冷锅冷灶的也艰难,不如你把她接到铺子里一起住着吧。”宁婉说:“让你娘帮着铺子里做些零活儿,也就算吃住的费用了,如果做得多,我还再加一份工钱。”
孙固一听不胜感激,“多谢东家小姐了!我娘一个人在家里我一直不放心,她也很想我。”
“那你明日就去将她接来吧,就与你住在一处,倒也方便。”
孙固娘来了之后,宁婉见是一个四十许的妇人,看起来倒也老实,只是身子不是很康健,因此只叫她帮忙做些粗活儿,看事情的多少给些零钱。
倒是古太太特特地来谢于氏和宁婉,又将那包子的事说了出来,“我知道的时候气得很,便将他叫过去训了一回。不想你们家果真心善,竟将他娘也接了过来。”其实先前古太太也以为瞒过了宁家,训过了侄子便没有再提,现在见了宁家的行事,突然明白其实宁家是早知道的,赶紧过来将事情说开了,“这事儿都是我的错呀,没教好小辈儿。”
于氏却当真不知道,现在听了就摆手,“孩子孝敬父母,也没什么错,只要告诉我们一声就好了,岂不是早将他娘接了过来?”
宁婉就说:“那几个包子的事,就不要再提,大家只当没有。”犯不上为了几个包子而穷追不舍。当年赵太太就告诉过她,“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查则无徒”,对下人对伙计要看大面,不要究于细处。再者,她在赵家管事时自己也品出一个道理,将心换心,既然已经签了几年的契,就好好相处。当然若是犯了大错,那就不可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