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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丢了驴,家里的支出又多了不少,加之收来的山货超过宁婉的预料,因此她虽然当了几件首饰,但周转的钱还是不够用,虽然手里还有几支不错的钗子镯子什么的,可也是平日要用的,却不好再当了,毕竟出门也不能头上手上光光的,让人看了不像样子,因此宁婉想了想便去找宁清,“二姐,我想向你借些钱。”
宁清听了一脸的惊奇,“你那么有钱,怎么还向我借?”然后又突然想了起来,“家里又买了毛驴,周转的钱就不够了,是吧?”论起精明,其实没有人比得过宁清。
宁婉就笑了,“你别管我有没有钱,只说你肯不肯借吧。我借一年,给你一分的利。”
一分利就是借十两银子多还一两,宁清听了就马上说:“镇上的都是三分利五分利。”
“那你敢去放吗?”不管哪里都有放高利贷的,几乎借了就没有几个还得出来的,迟早要把人逼到家破人亡为止,宁婉过去在县城时没少见过。但反过来高利贷却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放的,总要有人撑腰,否则本钱都收不回来。宁清哪里有那个本事?她的钱也不过秘密藏在家里而已。宁婉说清楚了便走,“二姐与二姐夫再想想,若是想借就这一半天借我,不肯也没什么,我另找人借。”
“另找人借?”宁清就赶紧问:“你还能找谁借?”
“可借钱的人多着呢,我就是看你是我二姐,才先把这个好机会告诉你。”
宁清见宁婉什么也不说转身走了,气得跺了跺脚。毕竟是大事,因此等丈夫回来就拉了他商量,“你说我们借还是不借?”
“当然借了!”刘五郎的见识还是要比妻子高些,“我们的银子在家里也是白放着,借小姨子稳赚不赔的!”
“我也知道稳赚不赔,家里有铺子有房子有地的,就算生意倒了也还得出来,”宁清还有一点不甘心,“只是我见街面上放贷的都要三分利五分利,婉儿才给一分利。”
“借高利贷的都是没法子的人,小姨子肯定不能去,”刘五郎想了想说:“不如这样,你答应小姨子,然后再与她商量,多要一分半分的利……”
第二天宁清果然就与妹妹说:“家里既然要用钱,我们当然要帮忙了,你姐夫一听说答应下来。只是你姐夫的三哥,想去县里一次多办些货,这两天也来找我们借钱,又说了给两分利。这样我们倒为难了,不如你也给我们两分利,你姐夫也有话对三哥说……”
二姐夫家的兄弟们之间还能借钱?宁婉怎么都不信!刘家的兄弟们为了钱早打成了仇人,见面能说说话就很不容易了,这样的说辞自然是二姐夫想出来的,而宁清又十分肯听,过来骗自己。
宁婉就摇头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将钱借二姐夫的哥哥吧,毕竟那边是婆家的亲兄弟,都姓刘的,算是一家人,而且利钱又高。我再向别人借好了。”
昨晚刘五郎已经与宁清在屋子里琢磨了好久,猜测宁婉还能向谁借钱。当时他就说:“小姨子年纪不大,可是心机却十分深。你看她不知什么时候与胡家结了干亲,与许老夫人十分亲厚,和古太太也有交情,听说还有一个什么吴夫人,她要借钱,恐怕也就是这些人了。所以我们也不要太过了,能多得些利息就多得,不能就算了,一分利也比没有强。”
因此宁清见宁婉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也不肯给她加利息,赶紧就又说:“虽然那边是亲兄弟,但我们还是亲姐妹呢!我和你姐夫说了,钱还是要借你,就算一分半的利吧!”见妹妹已经转身走了,又赶紧说:“就按你说的,一分就一分!”
宁婉自开口向宁清借钱时就想到了一定会借来,事情也果然如她所料,但是心里还是不大痛快。二姐和二姐夫自私爱财的性子怎么也改不了,借与不借的都无谓,但非要弄出些别扭来,因此脸上就有了些不快。
宁清说了谎心里自然有病,见妹妹神情淡淡的,又怕她不肯借自家的钱,便赶紧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包来,打开布包又是两层红绸,露出两个二十五两的银锭来,,虽非官银,但一看成色就不错,重量瞧着也是足的“一共五十两,你称称,一毫都不差的。”
宁婉不意能从宁清这里借来五十两银子,她原来想这两人至多有四十两,因此也在心里叹了一声,二姐和二姐也太能攒钱了!再细一想,两人从刘家分家时得了一注儿钱,此后又从宁家挣钱,又有镇上的房租,二姐夫还要在收山货的时候顺路卖些杂货,宁清亦想方设法从娘那里占些便宜,一家人住在宁家又一钱不用,就如那神化传说中的貔貅一样,只吃不吐呀!
虽然人各不同,但是宁婉还真不赞同二姐,挣了钱就算不能全花掉,难道就为了攒着的吗?而且宁清攒来攒去,后来又有什么好结果!但是不管是娘还是自己,劝了多少次都没有用,她都懒得再劝了。
宁婉接了银子,转身要走。可宁清赶紧叫住了她,“毕竟是银钱大事,还是写一张借据吧。”她倒是相信妹妹的,可是昨晚丈夫一再告诉她一定要写好借据,因此就又说:“人家都说亲兄弟明算帐,我们自然也是一样,不如找胡小先生帮忙写一张吧。”
胡敦儒在镇上读书,便借住在离许老先生学堂不远处,与宁家相隔也不远,宁家做了好吃的时常会送去些,而他回胡家村时也会给宁家带些菜蔬土物的,认了干亲,自然要常走动的。宁婉也没什么不答应的,“哪天三哥过来时顺便请他帮我们写了借据。”
宁清想了想,“不如今日就写了,一会儿到了下学的时候我去学堂里找他。”
借据写得很正式,本金多少,利钱多少,何时借,何时还都清清楚楚。不料这事爹娘竟然都知道了,因为在借据按指模时,胡敦儒一力坚持要爹和刘五郎来按。按他的说法,宁婉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是不能自己借钱的,而宁清是有丈夫的,这样的事自然由丈夫作主。
胡敦儒就在今年春天过了童试,也就是俗称的中了秀才。虽然只是科举的第一步,但不只在乡村里是凤毛麟角,就是在马驿镇上也是极少见的,算起上一次镇上有人中秀才还是许老先生的二儿子几年前中的呢,因此胡家古家都极其喜悦,各自大办了酒席,宁梁和于氏还特别为此回了村里,宁婉也去古家吃了酒。
虽然胡敦儒中了秀才后还是与过去一样十分地谦和,与宁家也时常有来有往,但是宁婉觉得他还是有些变了,就比如今天的事,他比过去更有自己的主张了。
宁婉为他将借据的事说了出来有些不快,她自己也能写借据的,只是因为宁清不识字怕她不信才请了胡敦儒,不想胡敦儒就说了出去,爹娘表面虽然还笑着,心里不知道会有多不高兴。这样想着,也不愿意多话,就给他们倒了茶转身出去了。
到了晚上,胡敦儒走了之后,娘便进了宁婉的屋子,“娘有话要对你说。”
自然是借银子的事了,宁婉说赶紧说:“娘,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做生意难免有周转不灵的时候,借些钱不算什么,就是那些大铺子也暗地里……”
“我不是说借钱的事,”于氏打断了女儿,“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的亲事。”
宁婉倒一时没转过来,“好好的提什么亲事?家里不是早商量好了这两年一心做生意,等生意做大了再说嘛!”
“虽然是这样,但是胡小先生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你还没有婆家,他心里过不去,就我我们提门好亲,我们怎么也不能错过呀!”
宁婉本来就有些不快,一听胡敦儒因为自己没有婆家心里过不去就更不舒服了,难道自己没有嫁成他就后悔了!大约他果真这样想的!因此她就问娘,“你们是不是觉得没了做秀才的女婿,心里不自在吧?”
还真是这样。就看胡敦儒中了秀才后古太太兴头头的样子,于氏心里不大是滋味儿,当初明明胡家最先与自家说的亲,结果半路上却跑出个古家!这事儿后来虽然压了下去,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但是自家心里清楚呀!
如果当初坚持一下,婉儿就成了秀才娘子了!秀才见了县太爷都不必行礼,那秀才娘子不就是与县太爷夫人平起平做了吗?不说将来还可能成为官夫人,就是婉儿一辈子不用再交赋税,这就是多少人要羡慕的!
但是于氏不想女儿伤心,就笑着说:“你和敦儒没有缘分,现在结了干亲也挺好的。但是敦儒打算帮你也说一个读书人,将来也很有可能考上秀才呢。”
宁婉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些天自己一出门就能遇到杨益红着脸搭讪,有一次还要送自己一张画儿,因此警惕地问:“娘说的是谁?”
果然娘就笑着说:“原来就是隔壁的益哥儿,许老先生亲口品评学堂里最可能中秀才的就是敦儒和他。今年益哥虽然没中,但是他还小,可以再考。过两年要是中了,到那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呢!”
先前宁婉对胡敦儒是十分景仰的,正是他解开三家村与胡家村的争斗,在宁婉心里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是后来往来多了,宁婉对胡敦儒的景仰不知什么时候慢慢消了下去,倒积累了些不满,就比如他在付家羊汤的摊子上当众教训自己,还有今天写借据时一定把事情说出去等等小事都不合宁婉的心思,现在听他要给自己和杨益说亲,所有的不满立即都爆发了出来,“我的事不用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