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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自家铺子的事,宁婉先与爹娘商量好了的。她本意是给爹娘另买一处房舍住着,离开德聚丰的铺子,每日里只带着石头就好。但是爹娘却不愿意,他们果真愿意还留在铺子里,每日做些事情才开心。
爹娘虽不是有本事的人,但他们特别明事理,从不乱掺和德聚丰的生意,请小柳来做大掌柜他们都是愿意的。而且他们又都说了,小柳来了,他们便只管着卖糖点心的那个柜台,其他的事情就全听小柳的。
小柳听了也笑,“我虽然帮忙管铺子里的生意,但是为人做事还不要东家和太太提点?更何况还有东家小姐呢,真有大事总要东家小姐拿主意!”
于氏就笑着说:“婉儿既然请你做大掌柜,也就是想把铺子里的事都交给你了,她毕竟要嫁人了,总不能跟过去一样整日在铺子里验看山货、招呼客商什么的了。”
“什么!”小柳大吃一惊,“东家小姐要嫁人了?”
“原来你还不知道,”于氏就说:“婉儿前些日子订亲了。”
小柳半晌才合上张大的嘴巴,不免有些没沮丧,“原来是这样。”
宁婉在旁人面前总有些害羞,但是与小柳早熟了,倒不在意,因此反笑他,“你是不是很遗憾我不能像过去一样与你一起做生意挣钱了?其实我虽然不管德聚丰的铺子了,但也不会就此闲着,正好将几个作坊都重新理一理,还想新开一两家作坊,到时候我们再比比看谁挣的钱多!”
小柳就打起精神笑道:“那就比比吧,不过我恐怕比不过东家小姐了。”
宁婉就鼓励他,“其实你做生意比我厉害的,所以我才把大掌柜的位置让贤呢。”自己之所以做了小柳的东家,是因为有那个梦,而小柳凭的是真本事。
见两人一直在谈做生意,于氏就说:“小柳,你也不小了,也应该成亲了!”又笑,“你毕竟已经是大掌柜了,连个媳妇也没有,岂不让人笑话?”
从自己订了亲,娘就一直开心得紧,见了没成亲的便关心人家的亲事,恨不得将那些没成亲的年青男女都凑成一对对的。宁婉暗自摇了摇头,向小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小柳原说过不着急成亲,要一心做生意的。
没两天,小柳就将柳枝镇的铺子交给了新掌柜,自己到了虎台县当了德聚丰大掌柜。宁婉自然将铺子里事无巨细一一交待清楚,又将账本交给了新请来的账房先生,这也是通常的规矩,东家如果不管铺子,请了大掌柜之外还要请账房先生,这样到了年底算红利的时候就会清清楚楚,免得有什么麻烦。
宁婉交了铺子,却将几个作坊都拢到手里。管铺子要抛头露面,虽然卢铁石已经答应她让她继续做生意,而宁婉也觉得做生意没什么丢人的,但是她却要替他着想。自己既然要做铁石将军的夫人,绝不会让他的声誉因自己有一点受损之处,毕竟他已经是从五品的武官了,而将来还会更加的声名赫赫,怎么也不要让人拿自己在铺子里招呼生意的事儿笑话他!
那些官夫人、大户人家的太太们其实也都有各自的生意,只是她们都是请掌柜的帮忙管,自己只看账收红利,她也如此好了。至于作坊就又不同,毕竟不必直接见客商谈生意,也就没有人嚼舌头了。
宁家现有的三个作坊都很不错,每一家都很挣钱,特别是粉条作坊,做出的粉条已经颇有些名气,除了在德聚丰的铺子里卖,还有好几个固定进货的商家。
但是宁婉心里却有更高的打算,她还想再开几个作坊。
多几条挣钱的路,不但能多挣钱,更重要的是能防种种灾祸。就比如现在,山货、干菜,还有粉条几项,即使其中一样的生意做不成或者亏了,也还有另外两样,家里也总有收益。
如今宁婉想到了有两样东西可以试试,一样是山葡萄酒,她在三家村里就酿过,味道还很不错,但是当时因为酿酒要花很多钱买坛子买糖等等,而且运送十分不便只酿些自家喝。现在她已经能拿出买东西的本钱了,就准备把酿酒的作坊开在马驿镇,做粉条的作坊只冬天开工,秋天时正好酿酒,连房舍也不必另买,至于山葡萄,到了秋天成熟时与山货一样收就可以了,也正能借着德聚丰铺子收货。
还有一样就是种木耳。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种,但是三家村的木篱笆都能长出木耳来,那么就一定有办法能种成,这个作坊还是开在三家村,毕竟马驿镇和虎台县里的木篱笆都长不出木耳,那么说明三家村一定有容易种出木耳的水土,作坊开在那里会容易许多,而宁家在三家村的老宅正好也空着,就用厢房和后院的园子慢慢试,早晚能试出办法来。
将各样的事情都先盘算好了,真正做起来并不难,而且宁婉做生意一向是谨慎的,她投的本钱并不多,如果成功了再慢慢扩大不迟。
虽然有许多杂事,但是宁婉却没有忘记答应让石头去读书,当然就是她想忘记也是不能的,小石头听了要上学堂竟十分上心,每日都要来问姐姐什么时候能去。
当姐姐的哪里会食言?宁婉按着皇历上的日子帮石头裁了衣裳,当然也替另外几个孩子也一道做了衣裳,又去与大姑和大姐她们说:“让囡囡、狐保、大郎、二郎他们都与石头一起上学堂去吧,束脩我来拿。”
大姑和大姐就说:“我们听了石头说要去学堂,也打算送家里的孩子们也去呢。至于束脩,自然应该我们自已出。”
宁婉原以为大姑和大姐定然舍不得花这份银子的,所以一力担下束脩的费用,不想这两人竟都赞同,就赶紧问:“大姑父和大姐夫可都愿意?”
“怎么也不愿意?”大姑就说:“我们先前是供不起读书人,因此从没想过把孩子送到学堂里。前日石头一说,我们就都定下一起送他们去读书呢!就算考不上秀才,能像你一般会看账做生意也是好的。”
宁婉就笑,“原来我倒小瞧你们了。”说着将做好的新衣裳和在宋家铺子里买的笔墨纸砚一一拿出来,“到了吉日一同送他们拜师。”
大姑和大姐虽然要送家里的孩子们去读书,但是她们哪里懂得要准备什么,如今见宁婉样样都备齐了,不免好奇地翻看一回,“衣裳也就罢了,其余的东西都金贵着呢,花了多少钱?”
问价钱就是要还钱,宁婉自然不说,“我想着他们毕竟都是开蒙,因此并没有挑好的买,都是最寻常的东西,让孩子们先用着吧。日后若是学得好,那时再买好的。”
几个孩子平日里哪里见过文房四宝,便都过来又摸又看的,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大姐就说:“怎么也给囡囡买了一份?她毕竟是女儿家,若是想学,不如让她弟弟从学堂里回来教教她就好了,笔墨也用一套就行!”
虽然书中说七岁男女不同席,但其实在民间哪里能做得到?且七八岁的孩子也不懂这些,学堂里有几个小女孩也是常有的事,只都是小的,到了十岁上懂得男女大防后就不好再去了。宁婉自是知道姐姐不是那些酸儒般的不许女儿读书识字,只是没见过女子上学堂,又想省些钱,就点头肯定地道:“囡囡也去!”
又将给囡囡新做的月白小袄、青布裙子拿出来给她试着说:“我选的学堂里也有两个女学生,一个是先生的小女儿,今年八岁,一个是那孩子的两姨妹妹,今年七岁,囡囡去了正与她们作伴儿,且我们家这些孩子中囡囡是最大的,又十分懂事,要我说还能照应这群小的呢。”
囡囡得了这裙袄十分开心,其实这身衣裳倒不出众,不如过年时小姨给的那套红绫子袄裤好看,但却是与大人一样的裙子,让她有一种自己已经长大了的感觉,等小姨帮忙把裙子系好,就赶紧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我穿裙子了!”
大姐就笑了,“你小姨什么事都惯着你!”又向妹妹说:“做了衣裳也就罢了,还绣了花,多费工夫!”
这一辈的孩子中现在只囡囡一个女孩,又长得雪团般的可爱,宁婉果然更加喜欢,每年给囡囡做衣裳都格外用心,现在因要上学堂,倒不好弄些花哨的,但在素净的衣裙边都绣了清雅的小花,越是细看越觉得精致,用的功夫是给男孩做素面袍子的几倍!
宁婉就向囡囡说:“虽然女子不能考科举当官,但是要我说却要更好好用心读书识字呢!你想我们女子力气小,做不了耕种、运货等等许多活儿,但是识字了就有很多不必用太多力气的巧宗儿,像做生意看账、抄写经卷、还有专门的女账房女先生,靠着自己就能活得体体面面,嫁了人夫家也高看一眼!”
囡囡毕竟还小,半懂不懂的,但总归为了自己能去学堂十分喜悦,且她一向最羡慕小姨的,就笑道:“我识了字也像小姨一样开铺子做生意,自己记账!”
大家就都笑了,又将孩子们上学的事情定了下来,宁婉就说:“虎台县里有三个蒙学,我想我们家里的孩子都是什么也不会的,因此选的这个先生很是和善耐心,孩子们去了也不至于挨打,若是将来真有造化能考科举自然是好了,就是不能也没什么,总归不是睁眼的瞎子。”
大姑和大姐也笑,“能考科举的都是文曲星下凡,我们家里哪有这样大的福气,能写会算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一家人中宁婉一向是大家口中最眼大心大的,其余的都要胆小本份得多,因此也从没有什么奢望。
一时之间孩子们就都上了学,每日早起晚归的,回来又要背书练字,与先前整日浑玩浑闹完全不一样了,宁梁和于氏就叹,“还是婉儿说得对,我们先前怎么没想到呢?”又越发地疼爱石头,“这么小的年纪就会写字了,真是比爹娘都强得多了!”
石头得了表扬更兴头,“我要背书去了,毕竟我是长辈,总要给他们带个好头儿!”说着神情庄重地进自己屋子里去了,原来他上了学堂后就一定从爹娘的屋子里分出来,如今自己住着东厢房——这也是在学堂里学到了规矩,小辈在家里不能住正房,儿子应该在东厢,女儿在西厢。
宁家其余三口儿都想笑,可又不敢笑出声,就都忍着看石头挟着书昂着头后背笔直的小模样儿,相互使着眼色。
虽然石头还很小,可是宁婉突然觉得家里果然是后继有人了。她曾经在梦中以自己一个女子稚嫩的双肩担起宁家,梦醒后做得还要更好,但如今家里有了石头这个小小的男丁,却是她真心盼望的,也更合世人眼中的圆满。
宁婉备嫁中虽然会为了不可预知的未来而有些忐忑,但却不担心家里了。爹娘还是壮年身子康健,石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懂事,生意上有小柳管着且自己也不会完全放手,宁家只能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