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杉虎闹擂台

三天两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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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这沧州城中,还真是热闹不断。

    昨儿个刚有传闻,说那东谐西毒和剑王府的独孤父子不知为何去寺庙里大办了一场水陆法会,今儿个又听说城南那“百转千刀门”的门主高升岳忽然要搞一出比武招亲……还真是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关于比武招亲这个事儿呢,想来各位看官也不陌生。

    正史上对此的相关记载很少,且一般也不是走“公开打擂台”这个形式的,而是在有限的几名人选中,通过射箭、对对子等不伤和气的比斗形式展开。

    但是在民间传说、杂谈评书、尤其是武侠中……只要一提起“比武招亲”,那必然是一副大张旗鼓,公开摆擂的场面。

    然,咱们若稍微思考一下就会发现:大多数故事中所提到的这种比武,其规则都是不怎么合理的。

    您想啊……一个擂台,谁都能上,也不设什么时间限制,就打到某个一个人站在那儿,其他人都不敢上去跟他打为止?

    那这里头不公平的地方和可操作空间也太大了。

    哪怕没有人动歪心思,所有人都是上去愣打,那先上的也比后上的吃亏许多啊。

    而要是有那“会耍战术”的,就更甭提了……

    你能打是吧?能打有个屁用啊!老子雇几十个打手,让他们一个个上来跟你车轮战,他们打得赢最好,打不赢就放弃争胜的打法、改用消耗打法……这个伤你条胳膊、那个伤你条腿,实在不济多耗你些气力也是好的,那最后你迟早得被耗躺下啊,届时我再上去摘桃儿,你又能怎么样呢?

    另外,还有一种极端情况,你要是正好碰到一个武功高强的淫贼路过此处,被他打赢了擂台,你咋办?

    所以,在咱这个书里……或者说得更具体点,就是在今日老高办的这场比武招亲上,是设了一定门槛和规则的。

    比如说:第一条就是,只有出身清白、或名门正派的人士,方可上台,来历不明、或假冒他人者,不能参与。

    又比如说:家里已经有妻室的,也恕不接受。

    其他的还有像“上过台的人不能再打第二次”、“同一个人如果打了三场还没输,可以要求休息一段时间,并让另外两人先打”之类的,自是不在话下。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会说了,这老高家的闺女……都二十七八了,而且众所周知是个武艺高强的悍妇,按说在那个年头,这种条件怕是连媒婆都放弃了,老高还设那么多条条款款的,不是更没人来了吗?

    害,这不就是不想让别人来嘛。

    这所有的门槛和规则,说白了就是为了独孤永一个人设的,要不是怕限制得太死导致圈套过于明显,老高和独孤胜怕是连年龄、身高、体重等等都要限定在独孤永的标准上下了。

    至于说,这会不会导致除了独孤永之外就没有人上台了,反而搞得很假啊?

    那您放心,咱前文讲过,俩老登是用“策动武林阴谋”的劲头来搞这事的,筹备得细致着呢。

    那老高在江湖上也是有点人脉的,何况这次还有独孤胜的面子在,他俩早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安排了身手不错的“演员”若干,根本不用担心没人上台,也不怕会有别的人来搅局。

    今儿要真有独孤永之外的愣头青敢上去,那就送你一句话——“你能打有个屁用!老子已经雇了几十个演员,而且主办方、裁判全是我自己,到时候……”差不多就这意思,反正大家明白就行了。

    且说这日早上,卯时刚过,那百转千刀门的门前就挂起了比武招亲的告示,规则全都白纸黑字写在那儿了,还说一到辰时就正式开擂,并欢迎各位乡亲父老来做个见证。

    好么,这消息一出,那老百姓们还能坐得住啊?

    沧州这地方,本就是门派林立,一派尚武之风,一说要打擂,那来看热闹的人能少咯?

    一个时辰不到,这事儿在城里都快传遍了,那百转千刀门的门槛儿都快被人踏破了。

    此处咱稍微提一嘴啊,在沧州这地方,基本上所有门派和武馆内部都有供弟子练武的空地,只是面积大小有所不同罢了,而老高这次摆擂呢,擂台正是架在自己门派内的演武场上。

    看到这儿或许有人要问了,那他为何不摆到大街上去呢?前文书那恶霸宋项在汝南城摆的那“百日擂”不就摆在街上吗?还摆了三个多月呢。

    那就只能说……一方有一方的规矩了,那宋家在汝南是可以称王称霸,但你让他们来沧州这样搞试试?别说摆擂了,摆个摊儿你都要先拜明白了码头才行,否则你一天都摆不下去。

    这一点,高升岳作为这里的地头蛇,肯定是门儿清,所以他办起这事来是不会犯那种错误的。

    辰时,这比武招亲便正式开始了。

    百转千刀门这演武场内外,从地上到墙上,可谓是骑满坐满,不过这些人呢,99%都是来看热闹的,还有1%则是跟老高有过节,想着来看笑话或是趁机捣乱的。

    真想上去打这擂台的人,至少本地人里,真没有。

    因为这老高的女儿啊,城里人多少都有耳闻……

    此女姓高名压钿,她这个名字里的“钿”字呢,可不念“甜”,而念“电”……当初取名儿的时候老高请的算命先生说了,您老名字有岳,属土,所以您下一代名字里就得有“金”,土生金嘛;然后您这儿已经是“升”了,还是高升,物极必反啊,所以后代得反着来、压一压……于是,爹叫高升岳,女儿叫高压钿。

    由于古人并没有“高压电”这个概念,他们倒也不会觉得有啥谐音问题,当然这个名儿也不算多好听,故平日里长辈们也不叫她全名,就叫“钿儿”,而其他弟子杂役啥的自然就是称她师姐或者小姐了。

    且说这位高压钿小姐,武学天赋是真不错,二十五岁前就把他爹的“百转千回刀法”全都学明白了,跟他爹的武功差距也就只剩下了内力和实战经验而已。

    而那长相方面嘛,实话实说,也不错;虽然不是那种第一眼看着就能称美人儿的,但很耐看,况且人家平日里常年练武,也不怎么打扮,真要收拾收拾,还能更好看。

    可惜啊,正应了那句——人无完人。

    一般来说,一个人如果在某一两个方面相当优秀,那就势必会在另外某些方面有所欠缺、甚至是有很大的问题。

    比如你天生学霸,你便不知道对普通人来说学习有多痛苦,可能以后遇到与学习相似却又不同的难关时你反而不具备普通人都有的抗压能力。

    又比如你生来就长得极其好看,在三十五岁前根本就没有机会体会大多数长相普通的人在求职、交友、恋爱等等各种社会活动中面临的种种冷眼与困难,而这其实会潜移默化地让你对世界的认知产生局限或偏差,从而影响到你的性格和判断。

    高压钿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她十几岁那会儿上门提亲的人就没断过,但她是真看不上这些人,毕竟她确实有那心高气傲、挑挑拣拣的资本,所以家里人也由着她的性子。

    结果呢,五年,十年,一晃眼也就这么过去了,城里那些跟高小姐年纪相仿、且来提过亲的,她基本也都得罪完了。

    而且随着高压钿自己的年龄一年一年变大,来提亲的人条件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一个不如一个……这时候她就更不可能答应了啊,以前来过条件更好的也没答应,答应现在这条件差的,那多冤呐。

    因此,如今的高压钿,再加上老高定的这一系列比武招亲的门槛,能符合条件、又愿意来打这擂台的本地人,是真没有了。

    不过好在啊,最近城里的外乡人也不少,而且“演员已就位”,所以也不怕没人上。

    这不,就有个外乡来的小伙儿,二十来岁,愣头青一个,被旁边儿几个想看热闹的热心市民一通忽悠……就说这高家小姐虽然今年是二十七八了,但长得比那十八的还好看呐,武功还高,你要真能打赢了这擂台,入赘都不亏啊。

    然后那小伙儿一个冲动,就跑去跟台边坐着的几名百转千刀门弟子报了名,然后就上了擂台。

    “小弟不才,愿来讨个头彩,还望诸位英雄手下留情。”上得台来,小伙儿也是抱拳拱手,说上两句场面话。

    这位虽说能耐不大,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派出身,但确是江湖正道,且相貌堂堂,作为第一个上台的,算是给这次的比武招亲开了个好头儿。

    老高也不急,他先等了片刻,想看看还有没有真正的路人愿意上台的,没有他再派个演员上去,保持场面别冷下来。

    结果还真有……

    这事儿就是这样,没人上的时候,谁也不想当第一个,但只要有一个人上了,就会有一群人想去争。

    一时间,好几个人跑去了台边报名,然后在台下就开始“请”、“请”、“兄台你先请”这样谦让了起来……个个儿都想晚点上。

    很显然——“比赛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就这样,这比武招亲不办则已,一办竟是如火如荼,上台的一开始是“菜鸡互啄”,但后来换了几轮人后,水平还真是水涨船高,台下那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是气氛热烈、兴致高昂。

    那老高看着也很高兴,心说早知如此我也别跟独孤兄串通了,我直接自己办一次真正的比武招亲估计也能招到满意的女婿啊。

    当然,他这个想法呢,忽略了一个问题:沧州也并不是每天都跟最近这段时间一样有那么多来自外乡的武林人士走动的。

    老高要真想甩开独孤胜单干,最合理的方法,其实是趁着少年英雄会举办期间,来个比武招亲,那样招到好女婿的机会确实大一点。

    不过老高这也只是随便想想,他既然答应了独孤胜,自不会在此反悔,再者……又能跟金陵剑王府结亲,又能跟好友变亲家,肯定还是比随机招个路人女婿要更好。

    不知不觉,这擂台就从辰时打到了巳时。

    现在台上在打的两位,已经是江湖二流水准了,很多来看热闹的、其他门派的习武之人,那状态也从一开始的看戏加起哄,变成了聚精会神的观战和叫好。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独孤胜和独孤永二人,走进了这个院儿里……

    有人说他们怎么到这会儿才来啊?

    其实就是这时候来才合适呢,这也正是独孤胜和高升岳老谋深算的地方。

    他俩这岁数,见识过的比武招亲多了去了,都知道来早了也没用,前面上的都是抛砖引玉里的“砖”;何况这次比武招亲是他俩自己策划的,人群中还有他们安排的“演员”保底,进行到多少时间再让独孤永出场合适,两人早就有数。

    再退一步讲,人家辰时开打,你独孤胜辰时就拖着儿子准点到位,一开擂就直接怂恿儿子上台,那独孤永察觉出不对劲儿怎么办?

    因此,独孤胜一开始在茶楼里听见有人串闲话说这事儿的时候,在儿子面前只是装作三分轻松、七分意外的样子,还半开玩笑地说什么……这个办比武招亲的“百转千刀门”门主老高是我一老友,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爹来这儿两天还没空去拜会他,没想到今儿在这儿听说他们家有这么一场热闹。

    就是用这种仿佛不知情的、不经意的谈话,先跟独孤永聊个两句,但也不多聊,更不主动提出要去。

    等过会儿,不紧不慢的喝完了茶、吃完了点心,慢悠悠走出茶楼,说起接下来去哪儿的时候,独孤永便自己提出了:“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热闹?”

    如是,两人才正正好好,于巳时初……到场。

    可没想到啊……

    “唷!永哥!胜伯,你们也来啦!来来来,我们这儿有位置!”

    独孤父子一进院儿,就听到了一个很有特色的嗓音在一片嘈杂声中喊了他们一句。

    两人循声一望,喊他们的不是孙亦谐又是何人?

    此刻,但见那孙亦谐、黄东来,以及方丈、牛有金、牛有银,共计五人,都坐在了那擂台下的第一排;他们不但占了一大片地方,手边还放着酒壶、瓜子儿、点心等等零碎,被他们吃下的碎屑、滴下的酒水,早已洒了一地。

    很显然啊,这几位,就属于那种闲得蛋疼,一听说有热闹看,辰时还没到就已经跑这儿占座来的。

    那独孤胜一瞅,心中暗道:嘿,又碰上这俩小子了,还真有缘啊……诶?不对,坐他们旁边那不是方丈吗?

    这下他可是稍微有点乱了,因为他知道方丈这人的性子古怪,会干出什么事情不好说,万一这家伙一时兴起也上台打擂,那独孤永恐怕够呛,甚至是独孤胜自己都没有十足把握一定能赢方丈。

    想归想吧,他还是跟儿子一块儿先应声过去再说。

    这院儿里现在人挤人,声音又非常吵,大家也都在注意台上,故也没几个人发现他们俩“大人物”到了,更没人给他们让道。

    独孤父子也只能挤过人群,连连“借过”、连打招呼,这才到了前面。

    双方如何寒暄的,这里就不细表了,反正方丈对独孤胜的态度也比较正常,跟与那慕容抒见面时差不多。

    如此看来,只要不是对方明摆着想求他办事,或者真的跟他很熟,或是得罪了他……那方丈其实大部分时候还是能客气说话的。

    几人招呼打完了,台上那场也刚好打完。

    打赢的那位是意气风发、有些得意忘形了,在将对手送下台后,他没等主办方老高发话,便自己来到台沿,抱拳朗声道:“诸位英雄,还有愿意上来赐教的吗?”

    这话倒是没啥,但语气就稍有点挑衅的意思在里头了。

    也是巧了,就在这时,还有一个人,正从院儿门口进来,他听见这话,又往台上一望,当时就施开轻功,踏墙横走,虚游了数丈后,脚下再一发力,弹墙跳起,上了擂台。

    刚站稳他就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娄兄吗?”这称呼似是挺客气,但口气却尽是轻蔑,“怎么,就你这两下子,在这台上竟然也能站住了?”

    这位上台的谁啊?想必各位也都猜到了,正是那沧州兴义门门主邵德锦之子——邵杉虎。

    他跟此刻站在台上的这位“娄兄”乃是旧识,本来二人也算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只是后来因为一些酒色相关的小事起了争执,都觉得对方不给自己面子,从此便有了过节。

    要说武功嘛,邵杉虎是比这娄兄更高一些的,要不然眼下他也不会一瞧见对方出风头就立刻上台嘲讽。

    “邵世侄,我这擂台有规矩,要上台得先报名,你这样直接闯上来可不妥啊。”这时,那高升岳有点看不下去了,站在台边的他站起来以主办方的身份发言,想让邵杉虎下去。

    只是,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毕竟兴义门在地方上势力也不小,至少比他这百转千刀门强,他还是得给对方几分面子的。

    “呵……高掌门,有礼了。”邵杉虎也知道对方不敢随便得罪自己,故有恃无恐地应道,“您那报名的规矩我在门外也瞧见了,恕我直言……这有点儿好笑了吧?就令爱这年纪,您还要求打擂的人家中没妻室,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这货呢,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说的这些话,本地人大家都清楚,但人家并不会把这种难听的话挑明了讲出来啊,何况高家小姐的情况,那些报名上台的人也都知道,退一万步说,这也是愿打愿挨的事情。

    “依我看呐,要不您把这条给去了,容我也来露两手,若是最后我邵杉虎能侥幸技压群雄、成功胜出呢……我就吃点儿亏,娶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妾过门儿也没什么,总比您把女儿嫁给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要好吧……”

    邵杉虎说着,就借着话头儿,斜眼去瞟他那娄兄。

    其实吧,在邵杉虎看来,他这话是冲着那姓娄的去的……并没有要针对高家的意思,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他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觉得自己肯娶高压钿为妾,确是自己吃亏了。

    所以说这人要是混账惯了,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干的哪件事会得罪人……在他的逻辑里,他并没有恶意,事后他还会觉得别人因此记恨他是别人错了。

    这一刻,且不说那老高血压已经要爆了,台下的独孤永先坐不住了。

    首先,独孤永在来这儿之前,刚听父亲说这位老高是他们家的老朋友,他小时候还抱过他呢,所以他本来就对老高有点好感。

    其次,独孤先前只是听说了邵杉虎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很不爽了,今日一见这货的嘴脸,便发现彭家三鬼那描述好像还是保守了啊。

    其三,就算撇开好感和成见,就说邵杉虎你一个男人在台上对一个女子说三道四,算什么好汉?

    “住口!”独孤永当时就跳起来了,话音未落就上了台。

    “住口!”不料,几乎是同一秒,那高压钿姑娘也从院儿旁的一间屋里杀了出来,跳到了台上。

    两人异口同声冲着那邵杉虎喝了一声,然后才双双一个对视,对彼此的举动一愣。

    这时您再看台边的老高和独孤胜啊,俩老登都快乐疯了。

    那老高刚才还想上去骂人呢,这会儿不说话缩回来了;独孤胜则是笑容都快憋不住了,心说:得了,也不用我忽悠儿子上去了,让他自己发挥吧,邵贤侄我谢谢你啊。

    再看那台上,还是独孤永率先把话接了下去:“姓邵的,你一个大男人,要骂谁就直接骂,在这擂台之上借着褒贬一个女子的年纪去骂另一个人,算什么好汉?就你这德行,也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人家嫁给你做妾是你亏了,好不要脸!”

    “嗯?”那邵杉虎不认识独孤永啊,一瞧有人叫板骂街,便冷笑着问出了一个他马上就会后悔去问的问题,“哼……你又是哪根葱哪根蒜,敢跟你邵大爷这么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