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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霞的父亲名叫赵坤,她在家排行第五,上面有四个姐姐。她定睛打量赵天成,目光落在他的左手臂,那里空荡荡的。
赵天成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前几年在机床厂干活,不小心被机器卷进去,扎断了,现在只能捡捡垃圾,混口饭吃。”赵小霞恍然记起,这人是她的远房堂叔。她最后一次见他,他双手健全,所以她一时没认出他。她笑着说:“天成叔,不好意思,我一时没认出你。”她挽住葛培明的胳膊
,“这位是我先生,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天成叹息:“小霞啊,你有十多年没回家了吧?听你爸妈说,你读了研究生,有了大出息。不过,做人可不能忘本啊!你爸妈拉扯你读大学,他们也不容易。”
葛培明一听这话,心知喷漆的钱肯定拿不回来了。他把赵小霞护在身后,说道:“既然是认识的,刚才的事就这么算了,我们不追究了。”
赵天成翻了一个白眼。对于葛培明没有称呼他一声“堂叔”,心里十分不满意。转念间,他讪笑着问:“你们住这里?刚搬来的?”葛培明看一眼灯火辉煌的住宅楼,点点头,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他不由分说搀扶赵小霞上车,自己则坐上驾驶座,飞快地发动车子,仿佛生怕沾染
上瘟疫一般。
车子在小区内转了一圈,这才驶出铁门。赵小霞问道:“你干吗绕那么大一圈?如果天成叔误以为……”
葛培明义正辞严地打断了她:“什么叔不叔的,你可别忘了,你和他们早就没关系了。”
赵小霞心烦意乱,沉着脸说:“我得提醒你,林菲能不能帮我们,愿不愿意帮我们,都是未知之数。你可不要对旁人夸下海口,省得将来难堪。”“你,什么意思?”葛培明恼羞成怒,“难道你以为,我费尽心力想买这里的房子,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你也不想想,当年你爸妈,你的姐姐们,还有你那宝贝小弟,他们都
是怎么对你的!”
他们到底是我的亲人啊!赵小霞不敢说出这话,眼泪模糊了视线。两人沉默半晌,葛培明看一眼她的大肚子,软声说:“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们与其为了无谓的人争执,还不如想想我们的房子。对了,林菲到底什么态度,愿不愿意
帮我们?”林菲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已经明确回绝赵小霞夫妇,可他们依旧把买房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此时此刻,她疲累到极点,走进卧室便一头倒在了床上,连衣服都懒得脱,
抓起薄被裹在身上,沉沉睡去。她本打算小睡一小时,结果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东方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白光。她起身想去洗澡,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奇怪的声响。她打开房门,只见一个黑影“飘”进了厨
房。“是谁?”她高声呵斥,心脏“怦怦”直跳。
几乎在同一时刻,黑影尖叫一声,随之传来“嘭”的一声脆响。
林菲急忙打开客厅的吊灯,王真站在咖啡机前面,惊恐地看着她。她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刚过四点。
王真同样吓得不轻。她用双手撑住台面,竭力保持清醒,说道:“我准备煮咖啡。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林菲隐约察觉她说话的语气不对劲,上前几步,只见厨房的地上躺着一只二锅头的瓶子。刚才那声脆响,应该就是这只酒瓶摔在了地上。她刚想询问,浓烈的酒气迎面扑
来。
王真惊慌失措,试图捡起酒瓶,整个人一下子跪倒在地砖上,脑袋也随之撞上了橱柜的门板。
“小心!”林菲疾步上前搀扶她。王真用力推开她,把酒瓶藏在身后。她试图支开林菲:“你先去洗漱,我来煮咖啡,做早餐。”她说得又急又快,转身去拿咖啡豆,却因为一时没有拿稳,豆子“噼里啪啦”
掉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咖啡豆。林菲清楚地看到,王真的双手抖得厉害,她的心重重往下沉。自从王真喝醉酒伤了手掌之后,林菲经常与她视频通话,并没有任何异常。可她的手抖得这么厉害,证明她
已经染上了酒瘾。
“王真,别捡了。”林菲试图拉起她。
“不要赶我走。”王真反手抓住林菲的手掌哭了起来,“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去。我知道,我很麻烦,我会戒酒的,一定会戒的!”
林菲半跪在地上,双手抱住她的肩膀:“这里也是你的家,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王真抓着林菲的手臂嚎啕大哭,像孩童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去。
天越来越亮,朝霞染红了大半个天空,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林菲耐心地等待,直到王真的哭声渐渐弱了,她轻声说:“我们去客厅坐一会儿?”
王真点点头。此刻,酒精已经随着她的眼泪蒸腾,她又羞又愧,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林菲把王真安置在客厅的椅子上,从皮包的夹层拿出一包香烟,里面还剩七八根香烟。她羞赧地说:“刚开始抽烟的时候,总以为自己不会染上烟瘾,总是对自己说,只是
一根香烟而已,没关系的。”
她顿了顿,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可能因为整个行业以男性居多,他们开会的时候,会议室总是烟雾缭绕。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在何时染上了烟瘾。
她苦涩地笑了笑:“我一直想戒烟的,一直戒不掉。如果让妈妈知道,我成了老烟枪,一定会吓坏她的。”
王真不明所以,低着头承诺:“我会努力戒酒的,请你相信我!”她的眼泪再次涌上了眼眶。就在几天前,陆梦瑶已经帮她找到了家人,可是她的父母早就再婚了。她和母亲通过电话的时候,她能够听得出,母亲不希望她打扰她的新家庭。她的父亲说,在她有空
的时候,可以去他的家里玩儿,认识一下她的弟弟。事到如今,她已经没地方可去,她只有林菲、陆梦瑶两个朋友。
她紧紧抓住林菲的手腕,再次承诺:“我真的会努力戒酒,我也想重新开始。”林菲默了默,看着王真的眼睛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酒瘾有多严重?”她反手握住王真的手掌,“如果你有酒精中毒的迹象,我们必须求助医生。你放心,不管怎样,
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王真摇摇头,又点点头,眨眼间已经满脸泪痕。
林菲追问:“还有你上次说的,治心口疼的药……”“那只是普通的抗抑郁药。”王真哽咽。半晌,她低声解释,“其实,在我回来之前,我大体已经康复了,医生这才建议我回国休养。可是我回来之后一直睡不着,甚至不敢
一个人去外面。”林菲从王真的话推测,她接受过专业的治疗。一般而言,医生不会建议患有心理疾病的病患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这就是说,王真原本的生活环境很可能是她的“伤害源”
。她认真地问:“如果我帮你找一位靠谱的医生,你愿意和医生谈一谈吗?”
王真迟疑许久,终究还是应下了。
林菲递上纸巾,故意装出懊恼的表情,说道:“如今你已经发现,我一直在偷偷摸摸抽烟。看来,我是时候再次努力戒烟了。希望这次能成功吧。”她夸张地叹一口气。
王真扑哧轻笑:“我会陪着你戒烟的。”
林菲笑着点点头,又安抚了她几句。
早上的这段插曲差点令林菲差点迟到。她急匆匆赶到公司,钱光正已经在办公室等她。她脱口而出:“不会又是关东明吧?”“对,又是他。”钱光正笑容满面,眼角的笑纹几乎可以夹死蚊子。林菲侧目。钱光正从怀中掏出一沓人民币放在桌上,高兴地说,“景天民宿的尾款,关东明给我的。课长
,话说回来,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林菲自认没有必要告诉钱光正,关东明认为她赶走了潘柳江,因此获得麻生明美的青睐,于是他就想依样画葫芦,把钱光正挤兑走,在麻生明美跟前博好感。她语重心长
地说:“老钱,我说句不该说的,常务毕竟是我们的领导……”“那个婆娘,凶得很,我们不说她。”钱光正故意岔开话题,拿出一大摞文件,“课长,这些都需要您签名。另外,X-3那边,施工倒是挺顺利的,就是吴宝国一直没去过现
场。华建那班人私底下议论,是吴宝国不待见您,连带害得X-3项目不受重视。”“我知道了。”林菲暗暗叹一口气。她不断地往华建跑,一次次“求见”吴宝国,迟早会有流言蜚语。可是除了这样的笨办法,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应该怎么扭转吴宝国对她
的态度。她问钱光正,“锦湖那边的施工,到什么阶段了?”
钱光正翻出手机中的照片,把每个项目的进度向林菲汇报了一遍。
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钱光正差不多准备走了,林菲忍不住问道:“景天那对网红情侣,摆明了想要赖掉尾款,关东明怎么把钱要回来的?”钱光正笑着说:“我也问他了,他告诉我,那些名人最怕被人曝光。‘三岳四湖’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他们能不怕吗?自然得乖乖地把尾款交齐。”他叹一口气,“对了,关东
明还对我说,之前是一场误会,以后大家合作愉快。这话我先听着吧,就怕他什么时候又吃错药。”
林菲点点头。等到钱光正离开办公室,她打开红糖的微博,依旧充斥着负面评论,甚至是谩骂。今天她出门晚了,不知道撕漫男是否一大早在小区门口等她。鉴于她昨晚“落荒而逃”的行为,她暂时不想见到撕漫男,可王建强的事,她该怎么办?就算王建强渡过了这
次的危机,难道他能像那对网红情侣那样,靠着“人设”过一辈子?
林菲心烦意乱,可她的当务之急是替王真找一个靠谱的心理医生。她忍着抽烟的冲动,辗转拜托不少人,才帮她预约了一位临床心理学家。
之后的几天,林菲几乎每天都会准时下班,除了带着王真看医生,也会利用晚上的时间陪着她。丁焰每每看到空荡荡的办公室,脑海中就会浮现林菲与撕漫男手挽手约会的画面。每到这时,他觉得自己就像电饼铛上的烙饼,被人翻来覆去煎烤,偏偏他连自救的能力
都没有。更要命的事,他的办公室与林菲的办公室正对着,他经常一转头就能看到林菲。他们之间隔着两层玻璃,还有十几米的公共办公区域,但他仿佛可以看到她的甜蜜笑脸。每到这时,他的心里都像油煎的,偏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让王小烦给他买一杯焦糖玛奇朵。可是甜腻腻的咖啡又会让他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天,他们在面试会场的初遇。
她似乎早就忘了,她才是喜欢焦糖玛奇朵的那个人。
这些都是后话。当下,林菲预约了面见心理医生的时间,便埋头制定大华游乐城项目的初步施工方案。
午间,她利用休息时间再次来到华建的行政中心。保安们看到她,像老朋友一般打招呼:“林课长,你来了。吴总今天没来过,听说他出差去了,你不用去工程部了。”
林菲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把这份文件放在吴总的桌上,或者交给他的秘书?”
“这个……”两名保安对视一眼,一脸为难。其中一人说道,“这样,你知道这儿的地址,不如叫个快递……”
“叫什么快递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林菲身后。保安急忙恭敬地称呼他“卢工”。老人问林菲:“给小吴的?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帮你带给他。”
林菲觉得老人有些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她推测此人应该是华建的老员工,客客气气说道:“那就麻烦您了,谢谢。”她双手递上信封。
老人接过信封,狐疑地打量林菲,眼神仿佛在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林菲不好意思地笑笑,神情局促。
老人挥挥手,拄着拐杖朝门内走去。当天晚上,一幢七层楼的老旧小区内,吴宝国风尘仆仆地走上三楼,敲了敲锈迹斑驳的铁门。这里曾经是华建的员工宿舍,岁月在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时光的印痕,唯有
水杉树愈发挺拔。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小区的住户很多已经离世,剩下的住户有一大半因为住宅楼没有电梯,被子女接走了。
不多会儿,系着围裙的保姆打开铁门,熟稔地打招呼吴宝国:“吴总,卢工正在等您呢。”
吴宝国点点头,径直朝书房走去。书房内的桌椅依旧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款式,绛紫色的油漆暗沉沉的,泛着那个时代独有的光泽。铁制的落地扇紧靠书柜,它们依稀记录着改革开放初期的光景。被称
作“卢工”的老人坐在靠背椅上摆弄紫砂茶具,蒸腾的热气熏红了他的脸颊。
吴宝国推开房门,急问:“卢叔,你这么急叫我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刚下飞机,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
“喝茶。”老人递上一杯热茶。
吴宝国一饮而尽,又伸手向老人讨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大华游乐城项目正在快速推进,他快忙疯了。他再次向老人讨了一杯绿茶。
“牛饮,简直是牛饮!浪费我的好茶。”老人嘴上这么说,却再次替吴宝国满上了杯子,同时吩咐保姆给他下面条。
吴宝国回头叮嘱保姆:“老样子,加两个荷包蛋,拌上咸菜,倒两勺生抽。”
保姆笑着应下。
吴宝国再次向老人讨要茶水,老人一把拍开他的手,递上一个牛皮信封。吴宝国狐疑地接过信封,看到信封右下角“麻生株式会社”几个字,表情瞬间就变了。
老人没好气地说:“她也是个实心眼的姑娘。都这么些日子了,你适可而止吧。”
一个“也”字让吴宝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撂下信封,笑着说:“卢叔这是当说客呢?X-3项目进展顺利,我可没有为难她。”
老人板着脸教训他:“男女平等都说了多少年了,你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迂腐?”吴宝国惊讶万分,转眼看到了书柜上的黑白合影,穿着军装的青年男女正是卢叔和他过世的妻子。他怎么忘了,卢叔的妻子是桥梁建造方面的专家。他依稀听别人提过,
他们结婚没多久,她就倒在了施工现场。刚才那个“也”字,难道……
吴宝国赶忙解释:“卢叔,我真的没有为难她。您可能不了解内情,麻生就是一家做防水的小公司,没有资格参与大华游乐城项目……”“我早就退下来了,厂里的事我不参合。”老头摆摆手,拿起茶杯抿一口绿茶,“我来问你,如果她是男人,你会不会让他们公司参与这次的竞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