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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一鸣点了点头,叹道,“都是爹爹无能,让你瞧见这些丑事!”
这是将她当外人啊!
阮云欢勾了勾唇角,说道,“爹爹说哪里话,女儿也是这家里的一员,家中有事,岂能瞒着女儿?”
阮一鸣微怔,默然不语。
不错,昨天的事,虽然这个大女儿表现的要比小女儿强的多。但他能对小女儿呵斥指责,却并不觉得如何丢脸,可是在大女儿面前,却有一种家丑被外人窥探了去的感觉。在他心里,这个没有在身边长大的女儿,终究是个外人。
阮云欢虽然早已知道,但瞧他神情,心里终究有些酸涩,默了默,问道,“如今爹爹打算怎么做?”她就是不问,也知道昨天拿到大错的必然都是秦氏的人,也就省了那一步。
阮一鸣冷声道,“昨天甘妈妈和偷送药材的几个奴才,我已命人打死!旁的人也打了板子,回头发卖的发卖,或送回建安侯府去,我阮府不敢用那干欺上瞒下,无法无天的奴才!”
“爹爹不可!”阮云欢摇头,说道,“虽然那些是建安侯府来的,但终究是在我们府里做下的事,爹爹就此将人送了回去,岂不是和建安侯府翻脸?”听他没提秦氏,就知道他始终下不了狠手。
阮一鸣其实并没有想好,只是本以为她巴不得自己和建安侯翻脸,才有此一说,哪知道她反而劝了起来,不禁一怔,问道,“那依你……”
“那依你又要如何?”一道狠戾的声音响起,秦氏挑帘而入,先向老夫人行了一礼,一双眸子便直直的盯着阮云欢。昨天一夜,她已将事情差不多想清,如果不是这个外边回来的丫头从中挑唆,昨天的事大可以避了过去。
阮云欢不为所动,只是微微一笑,起身给秦氏见礼,说道,“母亲来的正好,云欢正要说呢!”请了她坐下,才又道,“女儿想,这些人是建安侯府送来的,本是心疼母亲的一番美意,如今做下事来,原是我们府上失于管束,与建安侯府无关。如今若是将人送回,便伤了两府的情份,也令母亲为难!”
秦氏在门外听到要把人送回,心里也正是这个想法,听阮云欢说出来,倒是一愣,咬了咬唇,问道,“那……依你看又要如何?”按阮一鸣的怒气,这些人一定不会再用,又不送回建安侯府,难道卖掉?这和送回建安侯府又有什么区别?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这两日事情太多,母亲怎么忘了?”
秦氏被她说的一愣,问道,“我忘了什么?”
阮云欢抿唇道,“昨儿母亲还说,田庄里缺了人手。如今眼见就要秋收,这干奴才又是犯了错的,与其发卖或送回建安侯府,倒不如发落到田庄里去,一来不伤两府情份,二来也算小惩大戒!”
“嗯!这倒是个法子!”阮一鸣点头,说道,“这干奴才留在府里,好吃好穿供着,尚不知足,让他们到田庄里吃些苦头,也知道知道,不是所有的奴才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氏垂目想了想,也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有更好的安排,便向阮一鸣瞧了一眼,说道,“虽说是建安侯府送来的,但来了相府,便是相府的奴才,还是相爷发落罢!”打发到田庄,最后也是归她管,日后再想办法弄回来就是!
好一个顺水人情!
阮云欢勾唇浅笑,低头掩去眼底的一抹讥讽,轻轻的啜了口茶。
阮一鸣点头道,“那就这样吧,都打发到田庄里去!至于哪几个送哪处,夫人瞧着办罢!”折腾了一天一夜,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干奴才。
秦氏眸子一亮,点头道,“相爷放心,妾身这就去翻各处田庄的名册,今儿就打发他们起身!”说着便站起身来。
“母亲慢着!”阮云欢也跟着起身,含笑道,“母亲请坐,云欢还有话说!”
秦氏一愕,抬头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不由心头一凛,暗道,“坏了!又中了这个丫头的圈套!”
果然,阮云欢清丽绝尘的脸上,露出温和淡然的表情,两瓣樱唇轻启,慢慢说道,“昨儿母亲曾应下云欢,将鲁大脚一家唤回。如今既有这许多奴才打发下去,想来也不用再选人手。另外,还有那三家陪房,济宁、陇田两家也倒罢了,广水那一家,恰好能将他们替回,便也省得再跑一趟!”
济宁、陇田两处田庄,是前夫人公孙氏的陪嫁,而广水却是秦氏的陪嫁。秦氏听阮云欢对此也了解的清清楚楚,脸色顿时变的铁青,一双美眸牢牢的盯着她,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喘不上气来。眼前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心计?府中每每有事,她总能浑水摸鱼落井下石捞些好处。
也不等她答应。阮云欢又慢悠悠的饮了口茶,才又接着道,“还有我娘亲留下的田庄,说好一个月交给云欢,如今一月之期已过,云欢想着母亲事忙,未敢催促,趁着如今调配人手,便也将账目交接一下,总强过再乱上一回!”
一股怒意直冲顶门,秦氏呼的站起,咬牙道,“阮云欢,你不要过分!”
阮云欢抬头,一脸的讶异,说道,“母亲何出此言?”
秦氏怒道,“你一回来,要店面要院子要田庄,将好好一个相府搅的不能安宁,你究竟要做什么?”
“原来,府中不能安宁,是因为云欢要店面要院子要田庄?”阮云欢挑了挑眉,冷笑出声,淡淡道,“云欢倒是不明白,有人在祖母药里下药,与云欢要店面要院子要田庄何干?奴才们私底下不干不净,与云欢要店面要院子要田庄何干?难不成母亲想说,这些子事都是云欢指使?还是说这些事本来是冲着云欢而来,却没有得逞?”
她一句一问,问的秦氏张大了嘴巴,连声道,“你……你胡说什么?胡说什么?我几时说……几时说……”心中想着,这个丫头回来之前,阮府就嫡亲的四口人,老夫人也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一切都很完美,而这个丫头一回来,却什么都变了!但究竟是怎么变的,从哪件事开始,她却又说不出来。
阮一鸣一肚子气本来已经慢慢消了下去,听阮云欢一提,又再怒起,喝道,“够了!”一手在案上重重一拍,腾的站起,目光向二人一扫,说道,“庄子归庄子,你们瞎扯什么?”
阮云欢瞬间收起一身凌厉,垂首道,“爹爹说的是!”
秦氏紧紧抿唇,定定瞧着阮云欢道,“眼看就要秋收,庄子上的人辛苦一年,不能此时给你!”
阮云欢挑了挑眉,说道,“除了帝京城外那处,另几处道路均远,此时命人启程,到了那里也就赶上了秋收,恰好趁秋收一并理了账目再行交接,今日只请母亲将田庄地楔给了云欢!”
秦氏气的脸色煞白,咬牙道,“地楔这等东西岂会放在手边?哪能说给就给?”
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那云欢晚些再向母亲去取,到时母亲别再说今日一整日寻不出几张地楔!”说着向老夫人和阮一鸣分别行了一礼,“云欢告退!”
秦氏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抖着手指着她道,“相爷,你……你看你……你养的好女儿……”
阮云欢目光向阮一鸣一扫,见他皱眉不语,便浅浅一笑道,“凡事抬不过个理字,这本就是云欢的东西,爹爹若是不依,岂不是说爹爹偏私?”转身向房门走去,说道,“母亲还是早些寻出来好,莫要什么庄子园子里再挖出哪个府上的死尸,才又想起云欢!”说完挑帘而出,径直去了。
这一句话,顿时将秦氏震的呆住,喃喃道,“什么……什么死尸……”一瞬间反应过来,一跃而起,大声道,“死尸?她说死尸!那院子里的死尸是她捣的鬼!”当初她要收回院子,自己百般推迟,结果就在吴大、郑二住的院子里发现了平阳王府辖下钱庄掌柜的尸体,闹上官府,最后还是靠靖安侯公孙明远相助才结了此案。
原来,这竟然是她的一手谋划!
这一瞬间,震惊、激怒、不信……诸般情绪齐袭心头。
只是本主已经走远,阮一鸣虽然也明白过来,也不过是心底微寒,只觉得这个女儿所用的手段太过强硬。可是她的话也没有错,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瞧着眼前的争吵终于消停,老夫人睿智的眸子瞬间变的兴味索然,轻轻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各自事务繁杂,也不用总陪着我,我也困了,你们去罢!”说着扶着罗妈妈的手起身,向内室去。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秦氏气怒交加,眼瞧着自己苦心安置的一干奴才叫苦连天的离府,心里更是闷闷,当下吩咐备车,径直向建安侯府而来。
听完女儿的讲述,李氏摇了摇头,说道,“你呀!我还说你素来是个沉得住气的,怎么一遇上那个丫头,便如此冲动?”
秦氏默然,心里却是极为不服。一个守了十年的家,本来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丫头,不但分了女儿的宠,还处处和她作对,如今不但自己的人一下子去了大半,还弄的阮一鸣对她冷淡。昨夜听说去了樊姨娘那个贱人那里,整整闹了一夜,又如何让她沉得住气?
她又哪里知道,她之所以沉不住气,完全是因为阮云欢对她的脾气太过了解,总是在她完全无备下突然出手,拿捏时间分寸分毫不差。就像一个极有经验的捕蛇人,拿蛇的七寸,绝不失手!